信陵君聞言,自然是明白平原君所言何意,也隻得緩緩端起茶盞,細細品味著其中的苦澀——所謂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呐!


    自己家那位大王雖然寵幸那啥,本事也是平平,但對自己那還是尊重的,雖然耳根子軟吧,倒有的時候也還聽自己的勸諫。


    可是趙國這位呢?是,戰場英明神武、所向披靡,可是戰場上的說一不二也給帶到了政事中,對於反對的聲音那是一句也聽不進去,對於政敵的打擊那真真如秋風掃落葉一般,比之戰場上的秦兵也相差無幾啊!


    想想,自己的王上似乎更可愛些!至少在大魏為官,沒有掉腦袋的風險。


    嗯,要不把姐夫給忽悠到咱魏國去?


    不行,咱這次來就是怕魏國獨立麵對秦國下獨木難支,這要是在此節骨眼上將趙之重臣拐帶走了,趙王還不得跟秦國一起把魏國給撕碎了?


    兩國處於蜜月期呢!這麽做不合適!


    正回味著茶水滋味的信陵君隨即被平原君打斷了思路。


    平原君緩緩抬頭,卻是不知信陵君打著拐帶他去魏國的心思,反而一臉真誠地說道:“如今我趙國為內亂所牽製,國內精兵良將盡數趕往北地,此一戰也,恐拖延日久,非一年半載不可取勝也。最怕的便是秦國舔舐好長平之痛後, 攻我河東,而致使我後院起火也!”


    說著, 細細盯著信陵君觀瞧。


    平原君之言, 亦真亦假。真的是趙國大機動兵力很大程度上被內亂給牽製了, 假的是精兵盡數調往北方;真的是趙廷最擔心的就是牽連時日長久,假的是此戰將延續一年以上;真的是秦國必乘機出兵, 假的是秦國出兵的方向,河內的概率遠高於河東。


    當然,這半真半假的話語在信陵君聽來, 卻是一片真切之語。無論何時,能夠自爆其短的談話,總能在第一時間獲得對方的信任。見平原君如此“真誠”,信陵君也不再端著, 當下也跟自己的姐夫開始交底。


    “本君所擔心者,亦是如此!”信陵君輕輕歎息道:“當世可擋秦軍兵鋒者,隻有趙王一人爾。若是趙王疲於國內之事,如秦之虎狼之性,必乘機東出也。則長平一戰,你我趙魏兩國付出數十萬將士英魂方才阻塞的秦國東出之路,又將岌岌可危矣。”


    平原君也是輕聲一歎, 卻沒有打斷信陵君的話語。他知道, 現在的他,最好就該做一個隻帶了耳朵的傾聽者。隨即又為信陵君滿上一盞清茶, 示意其繼續。


    “秦之東出者,無非上中下三條路也。下路攻楚, 為山川阻塞,且楚地蠻荒, 秦之不欲也,上中兩路, 無非趙之河東, 魏之河內。”信陵君輕輕抿了一口苦茶繼續分析道。


    “去歲秦有長平之敗, 必對河東、上黨之戰心存忌憚,而河內為崤函鎖鑰, 秦國東出之必經之路也, 則河內一郡或為秦軍首要攻擊之所在也。”說著信陵詢問般的眼神看向了正在添茶的平原君。


    平原君明白,這是要詢問自己對局勢的看法。那自己還能有啥說的,分析得如此到位, 省了自己無數的口舌, 若是自家門客, 自己都忍不住要打賞一番了(作者菌也需要打賞鼓勵哈!)。當然話還是要說的。


    “此乃秦軍之陽謀也!吾等雖知之,卻無可奈何之也!”平原君忍不住歎息道,一臉的生無可戀。


    信陵君所要的也正是這樣的結果。


    見著“無可奈何”的平原君,信陵君趕忙說道:“若是能有一隻趙軍埋伏在我河內之地,待秦軍來攻,趙軍突然殺出,與我河內魏軍共擊秦軍,必能打秦軍一個措手不及。則秦軍東出之危自解矣!”


    話音畢,平原君一口茶差點噴了出來。


    且不說自己大趙就等著秦軍和你魏國打生打死呢,怎麽可能派兵為你魏國火中取栗?什麽原因讓你認為趙魏兩國已經鐵到這種程度了?


    即便是兩國互為聯盟,一齊抗秦,埋伏秦軍的想法也太過異想天開了。要埋伏秦軍,趙軍少說要幾萬人馬吧!你要把這幾萬兵馬藏到哪裏去?這會兒可沒有農夫民壯給你魚目混珠。


    你當秦軍斥候都是傻子嗎?吃了一次虧,還吃?而且秦軍是攻擊方,能不把你查探清楚再攻擊嗎?


    最為關鍵的是,憑什麽你認為幾萬趙軍加上你大魏的軍隊就能穩贏秦之虎狼之師呢?誰給你的勇氣呢?我王都不敢這麽說好吧!


    好容易將口中茶水咽下,平原君盡量心平氣和地對信陵君說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矣,若我軍有如此之多兵力,又何懼北地之患,而秦軍又何敢肆無忌憚地東出犯境呢!”


    “可將上黨之軍......”信陵君接著說道。


    卻不待信陵君說完,平原君便行打斷道:“上黨本就兵力不足,防守秦軍已經捉襟見肘,如何能夠抽調?況且,自土不守而移防魏境,於理不合也。”


    信陵君黯然地點了點頭表示理解,而心裏卻已經樂開了花。無他,他要的就是平原君的果斷拒絕。


    身為四大公子之一的信陵君怎會如此輕浮地提出一個根本不切實際的提議, 其目的正是讓平原君否定之, 否定了一個,再拒絕調一個, 可一可二,總不好再三再四,再往後的提議與請求總不好再行拒絕了吧。


    隨即信陵君繼續說道:“我魏國單獨無力對砍秦國,此人所共知也!趙國無兵,或可支援一兩員名將以拒秦國焉?”


    平原君還是搖頭,說道:“趙之重將者,無非廉頗、田單、樂毅三人耳。廉頗北上平亂,田單坐鎮上黨,樂毅已老、上馬不得,就連為我王取人參之將也隻是名不見經傳的李牧,如何還有名將相借焉!總不能讓我王親往魏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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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敢不敢!”信陵君連稱不敢,這要讓趙括進了魏軍,幾個月後,這大軍姓魏還是姓趙就難說了,自己最後的那千餘武卒可是至今未歸啊!


    當然,名將之邀仍舊是信陵君的煙霧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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