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等到了第二天晩上。


    天氣很配合,上半夜就下起了濛濛小雨。


    蘇州河河麵都被珠簾一樣的雨絲密密地遮掩著,蘇州河邊,河水輕輕地拍打著石砌的岸邊,仿佛一位母親溫柔的手掌,整個法租界都已像嬰兒般地熟睡。


    雨中,昏暗的路燈更加朦朧,隱隱地可看見,一位頭戴鬥笠,身披簔衣的人在深夜的岸邊獨自垂釣(現代化的上海法租界,不知這位老兄從哪裏搞來的這一身裝備),落寞的身影仿佛不是在釣魚,而是在釣著孤獨。


    長孫花衣和林嶽按約定的時間來到這裏,各舉著把黑傘,長孫花衣穿著夜行衣,嘟著嘴發出了一聲很奇怪的聲音,周圍卻沒有回應,他捅了捅林嶽,穿著軍統職業裝—黑色中山服的林嶽吹響了一聲口哨。


    垂釣之人這才慢慢放下魚杆,站了起來,從腰間掏出手電筒,卻又用紅布包住,對著上遊方向按動了三下開關。


    沒多久,一聲劃槳聲都未聞,一條烏蓬船已悄然靠上了岸邊,垂釣之人向長孫花衣招了招手,長孫花衣和林嶽走了過去,摘下鬥笠,釣魚人原來是張雲逸。


    長孫花衣使勁地盯了一眼張雲逸,麻痹的真能整,來偷黃金也搞得這麽有詩意。


    上了烏蓬船後,長孫花衣指引著船靠著岸邊往下遊駛了一段,來到了一個直徑兩米的下水道開口處,下水道淺淺地向河中淌著水,因為下雨,大部分是雨水,尚且幹淨。


    長孫花衣向張雲逸點了點頭,張雲逸又發出了信號,陸陸續續又靠過來二十餘條烏蓬船,還好石砌的河岸有四米高,將烏蓬船的集結擋得嚴嚴實實。


    每條烏蓬船上都有四五個漁民打扮的人,船中間都碼著幾個裝魚的籮筐,透著一股魚腥味,最近的船上漁民搬開最上麵籮筐,打開下麵籮筐的蓋子,扔掉上麵幾條魚,在黑暗中仍可見到金光閃閃。


    新四軍兵工廠的鍍金活做得不錯,長孫花衣伸出了大拇指。


    船上的漁民以為是誇他想的法子好,羞澀地笑著。


    長孫花衣帶著眾人走進下水道,張雲逸向他介紹了新四軍水上遊擊隊隊長梅笛,當長孫花衣聽到與普通士兵穿著一致的梅笛竟然是梅家花園的三公子時,不禁對共產黨的凝聚力感到驚訝。


    按照李默群死前告訴長孫花衣的的路線,很快就找到了金庫的入口,在入口處,竟然有十箱銀元,上麵還貼著“國民政府中國農民銀行一九三七年”字樣的封條。


    應該是第二次鬆滬會戰失利,中國農民銀行倉促撤離,倉促間隻有能力帶走陳果夫的五百公斤黃金,隻好將十箱銀元隱藏在這裏的,時過境遷,又加上戰事不利,知情人是否還活在世上都未嚐可知。


    撬開金庫入口的磚牆後,露出了金庫的櫃子,幾個人推開櫃子,就進入了金庫內,大家就開始忙碌起來。


    十箱銀元,對於新四軍水上遊擊隊隊長姚笛來說,是一筆意外之財,畢竟出身於商家,少時的耳濡目染,長大後無論有什麽樣的信仰,意識中總存有些商人的潛質。


    所以剛才話不多的姚笛也有了些激動,趁著眾人搬進鍍金的鉛塊,又將黃金和銀元搬運上船的空隙,長孫花衣也多了些與他交流的機會。


    因為大和銀行的密道就擺在眼前,聊著梅家花園時,梅笛說梅家花園也有地道,出口就在鄰近大街的祥和綢緞莊後院,入口在假山的一個洞裏。


    海子邊的書房裏更是有間可活動的密室,是法國人設計建造的,他父親用來存放價值連城的古董字畫,開關就是西麵牆上的掛飾!


    反正現在梅家花園已不是梅家,什麽秘密他都可以說。


    二十噸鍍金鉛塊搬進來放進箱子原樣封好,把五十箱黃金和十箱銀元裝上船後,金庫的入口又被原樣封上。


    長孫花衣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他要張雲逸馬上在共產黨內找幾個可靠的人,在船上裝好水泥和磚頭,最好今天天亮之前過來把下水道通往大和銀行的密道封死,以防日軍啟運黃金之前密道被人發現。


    沒有告別儀式,如同來時那樣,二十多艘烏蓬船一艘接一艘地悄然離開了岸邊,消失在濛濛細雨籠罩的黑暗之中。


    遠處隱約可見日軍汽艇的探照燈還在徒勞無功地掃著河麵。


    這批黃金將由水上遊擊隊運送至新四軍五支隊的防區,再由五支隊運送至國民黨第六戰區,軍統這邊由林嶽全程跟進,直至抵達第六戰區辦完交接手續。


    日軍從中國戰場掠奪來的黃金,又完璧歸趙了。


    兩噸黃金,無論換成武器裝備還是換成美元,對於抗日前線戰場,還是瀕臨崩潰的國民政府財政,都相當於挽救生命的一次輸血。


    長孫花衣又立功了。


    而日軍運送黃金的輪船和龐大的護航艦隊正向上海駛來,影佐支昭在這場較量中已經落敗,他能過得了這一關嗎?


    好像他預感到了什麽,一上班影佐支昭就組織了梅機的相關人員在他辦公室開會,分析了黃金押運過程中可能出現的各種意外情況,分別提出了對應的處理預案。


    長孫花衣建議讓川島良子姐妹提前介入,去保護大和銀行,以防軍統再次偷襲,軍統中的武林高手威力巨大,目前在上海駐軍中隻有川島姐妹的忍術才能對付他。


    川島良子答應馬上前往大和銀行,但她似乎心有餘悸,要求增加兩個小隊的日軍攜帶榴彈發射器一起進入法租界,歸她們指揮。


    影佐支昭在這種多事之秋又適臨黃金押運任務啟動在即,隻要他能辦到,任何要求他都不會拒絕的。


    正在這時,日軍第13軍情報部部長阪本少將帶入闖了進來,後麵跟著梅機關的衛兵,一臉尷尬。


    “阪本君,你這樣闖進我的辦公室,是不是太沒禮貌了?”


    “我現在顧不上什麽禮貌,奉澤田司令官的命令,逮捕中野大佐,將其帶回司令部接受調查。”


    “什麽?中野君,你們憑什麽要逮捕中野君?”


    長孫花衣沒有一點心理準備,但藝高人膽大,如果他要跑,這間屋裏包括整個梅機關,沒有人能擋住他,他決定先裝作無辜的樣子,先聽聽阪本掌握了多少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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