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也仿佛若有所思,抿唇無言,


    我伸手止住了輪椅前進的趨勢,手指微微搭在輪子的一角。


    然而力量之大,讓沒有使用玄氣的她一時間竟不能在前進分毫。


    “離軒轅兄妹遠一點。”


    無論是軒轅北野,還是軒轅北凰,都乃深藏不露之事,和他們走的太近。


    與她,沒有好處。


    軒轅兄妹?


    冷寒煙一愣,清冷的鳳眸中染上了幽深的色彩。


    軒轅北野的深藏不露,她不是不知道,然而防著北凰,這是為何?


    就算北凰才蓋九州,為女子翹楚,而且還是暮色國的皇室貴族,然而這並不妨礙她與她交好。


    *


    知道她的心思,我微勾勒一下唇畔,似嘲弄似淺笑,又似戲謔。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軒轅北凰是平熙帝內定的下一任皇後,無論皇帝是誰,帝後都不會變。


    如此女子,又怎麽能真的嫁給歐陽少衝。


    若是多年韜光養晦,又當如何。


    原本誰是誰非,他並不在意,但是不管是誰,都別想傷她一分。


    隻是這些事,不能明說,因為隻是猜測,若是他說了,她非但不會相信,說不定……還會懷疑他,對他設防。


    點到為止,她是個聰明至極的女孩,會懂他的意思。


    *


    她半響沒有說話,隻是目光順著我的視線,也遙望在了遠方的夜空。


    冬日的星空少見的晴朗,沒有霧氣,些許繁星微微閃動著細微的光芒,不亮,卻令人無法忽視。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是嗎?”


    冷寒煙譏笑,卷翹的睫毛微微顫動,掩藏去了眼裏神秘莫測的光芒。


    一句“那你為何在住宅的三條道路都擺了殺陣,卻還是讓我進去?”在嘴邊徘徊了很久,還是沒有問出口。


    “有話要說?”


    冷寒煙搖頭:“既然我為了歐陽少衝之事前來,自然不能空手而歸。這與我是否與軒轅家的人交好無關。”


    看著冷寒煙的鳳眸冷清中含著冷豔,微微挑起的下巴弧度驕傲中透著隨性和慵懶。


    我內心湧起了將她留在此處,禁錮著陪我最後一次曆劫的衝動。


    可是我知道,若是我做了,她定然會恨我。


    “你該知道我與歐陽家的恩怨不止如此簡單,就算我將歐陽少衝的行蹤透露給你,你也沒有能力營救。”


    雲淡風輕的話語中透露著極致的自信。


    因為我,不會讓歐陽少衝安穩的活在這個世界上,歐陽家族的人,都該為他如花似玉風華正茂慘死的母親,償命。


    *


    冷寒煙淺笑,盈盈的眉目之間含著一絲譏誚和戲謔。


    “話不要說得太滿,你怎麽知道我無力營救?”


    引她前來,又卯時相約,此舉若非要告訴她歐陽少衝的行蹤,那麽屢次吸引她來此處又是為何?


    ……


    我看著她的笑顏,看穿了她的心思,內心一陣唏噓與感歎,若是她愛的人是我,這一切會不會簡單許多?


    權利與仇恨,是否能夠也為了她,輕拿輕放。


    我不知道,因為她,並沒有給我這一個選項,從始至終,她的眼裏,未曾有過我,心裏就已經被別人填滿。


    我不是不知道她選擇跟隨將離,住在璃王府的目的,無非一是因為歐陽少衝,二是為了可以在夜色國方便行事,掩人耳目,第三個為了獨孤夜的解藥之一昆侖山脈的神貂。


    遺憾的是,明明知道她的目的,我也心甘情願的,為她鋪路。


    *


    “歐陽少衝,在夜色皇宮暗牢。”


    我內心掙紮了片刻,還是選擇了告訴她。


    如此,便讓天意來做決定。


    歐陽家族的人,是該生,該是該死。


    什麽?


    冷寒煙不可置信的微微瞪大了眼,她甚至考慮過冷幽璃會將歐陽少衝禁錮在偏臉城,或者自己的府邸,卻沒有想過,他的膽子竟然如此之大。


    將人困在了夜色皇宮的暗牢裏。


    那可是高手都要被剝了一層皮的地方,黑暗嗜血的魔窟,這冷幽璃,果真,夠狠。


    “他還活著?”


    冷寒煙問,眼中波瀾不驚,掌心卻依舊微微的有些抽動。


    若是人已經被折騰死了,怕是不僅僅歐陽世家不會善罷甘休,這軒轅北凰,軒轅北野,風無憂,甚至是平熙帝都不會坐視不管。


    畢竟歐陽少衝是歐陽世家嫡係唯一的傳人,歐陽少衝一死,相當於歐陽世家折損了一臂。


    歐陽世家不會沒落,卻會重傷。


    到時候,暮色國與夜色國的矛盾會再次加深。


    *


    我指尖輕柔的搭在木質輪椅的靠邊上,漫不經心的打著節拍。


    如玉修長的指輕輕的撫摸,溫柔至極,然而眼中卻平淡無痕,像是任何事情都激不起我的情緒。


    “死?我怎麽舍得這麽輕易就讓他死。”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才是歐陽家族人的歸屬才是,好一個暮色國的守護神,保衛百姓的能臣,若是世人知道歐陽家主和他夫人的殘忍嗜血,又該是一個如何的光景?


    其實,他並不在乎,他想要的。


    是歐陽世家,血債血償,身敗名裂。


    *


    那你想如何?


    本來想問的話,冷寒煙還是壓製住衝動沒有問出口。


    想要如何?按照冷幽璃這喜怒無常,無所畏懼,無視世間一切的性格,怕是想如何誰也阻止不了吧。


    “既然如此,不妨將他交給我。”


    冷寒煙看著我不打算進屋的樣子,於是退後幾步,半靠著水岸邊上木質的欄杆,慵懶的將身子壓了下去,將重力交給了欄杆。


    我微微的掃了一眼冷寒煙那隨性瀟灑的動作,神色不變,淡定的收回視線。


    “母債子還,我胎中收蠱,年幼受寒,多年不能行走,被天下人傳不良於行,遭病痛折磨十餘載。


    歐陽少衝還沒換夠這筆債,我怎麽能輕易牢了他?至少也應該讓作為天之驕子的他,嚐嚐這天下至苦,才能對得起我母妃當初所受的折磨。”


    本來不願意多說這些,但是看見她那清澈見底的眼神,不知為何,著了魔般,我竟然將心聲吐露。


    這塵封多年的密事,本該一輩子深埋心中的,但是,對父王都沒有鬆口的事情,對她講來,卻是如此的輕而易舉。


    *


    *


    折磨?


    冷寒煙默默的品味這這幾個字。


    眼中閃過複雜的暗芒,為什麽她感覺當初冷幽璃的母妃替她的師妹,也就是歐陽少衝的生母受蠱一事,並無想象中的那般簡單。


    傳說中的師妹姐妹情深,難不成另有隱情。


    暗藏在悠久曆史長河中的故事,就像是沉睡的猛虎,一經碰觸,就發出巨大的怒吼之聲,冷寒煙的心中閃過懷疑的念頭,隻是對象是冷幽璃,她並不方便細問。


    “你可以將他交給我,我替你好好折磨折磨他,如何?”


    冷寒煙濡忽然開口,淺淺的試探道。


    *


    我低頭,沒有看她。


    毫無疑問,她的建議,讓我動心。


    兩個人的距離雖然不近,但是以冷寒煙的視力,依舊可以清晰的看清楚冷幽璃卷翹的睫毛,薄如蟬翼輕輕的顫動。


    閃過一陣恍惚,冷寒煙鳳眸中滑過暗芒。


    若是從小沒有受得如此磨難,這冷幽璃,可以成長為一個鍾靈慧秀,溫文爾雅的君子才對。


    眉如畫,卻氣質如妖。


    夜色皇室的人,長得都是如此驚才絕豔,外貌更是少見的絕色。


    他是如此,她,亦然。


    *


    良久,夜風微蕩,水波在冷風吹拂下輕輕的顫動,遠方天際墨黑色之中透過一縷深藍色的幽光,幾縷淺淺的光線穿過黑暗的大地。


    顯然,黎明,即將到來。


    “我可以把他交給你,但是我有條件。”


    我掃了一眼月光下女子明眸流轉,妖嬈魅惑的容顏,一字一句道。


    如果獨孤夜可以用生命下注,賭她一個未來,一個允諾。


    那麽,他也可以。


    啊?


    冷寒煙鳳眸一凝,她沒想到他如此容易便會同意,隻是這條件,怕是不簡單吧。


    萬千梅花林透著粉色的幽光,但是仔細看可以發現遠方的別院古宅不僅坐落在濱水之上,而且背靠大片紫竹林。


    微微墨黑色的黑夜,若隱若現的月亮,寒洌的冷風,襯托著遠方紫竹林的高貴典雅,正如此刻墨發飛揚,黑衣傾城的男子一般。


    我忽然抬頭,一雙眼睛比夜還要深,帶著她所不能看透的深和迷霧。


    “你知道鈺現在在何處?”


    她一愣,鳳眸微微一閃,顯然不知道我何出此言。


    “他在哪?”


    冷寒煙的聲音平靜無痕,但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剛才那一瞬間忽然心悸擔憂的感覺。


    這個異世,和她牽扯最深,血緣牽絆最深的哥哥,還未多少的相處,便有心有靈犀,血脈相連的默契。


    她已經把他當做自己至親之人,容不得他像初遇時那般,在她麵前受傷或者被別人算計。


    “他在哪兒?你有能力知道歐陽少衝在我手裏,怎麽沒有能力調查他的行蹤?恩?”


    這個時間,卻是用來和獨孤夜眉目傳情,私定終身,恩?


    毫無疑問,內心的醋意快將他淹沒,但是,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真的有些困難。


    至少,他不擅長如此委屈自己。


    *


    磁性略帶性感沙啞的聲音在夜空中回旋。


    冷寒煙看著輪椅上風華絕代的男子,眼裏的審視更濃。


    “璃王殿下莫非幫我當做神人了不曾,若是我有這個未卜先知的能力,還需要來找你嗎?”


    冷寒煙淺笑,正起身子,微微向前邁了一步。妖嬈嫵媚中帶著特有的冷冽氣質,鳳眸微微上挑,明明是質問,卻又一種蠱惑人心的意味。


    冷寒煙看著男子那似有若無的微微點了一下頭,似乎是讚同她的說法,似乎微微的頷首隻是角度問題,隻是錯覺。


    下意識的皺了皺眉。


    “他去找國君要一個說法。”


    “什麽說法?”


    冷寒煙心裏滑過疑問,有什麽說法,需要去想夜色國君詢問的?


    這夜色國君,其實應該是她生母的父親,也就是說,是外公?


    忽然,眼睛裏閃過靈光,莫非是去詢問她的身世?


    “如你所想。”


    我從衣袖中抽出一把與衣服同色係的骨扇,月牙白的骨色,黝黑泛著銀光的扇麵,背麵卻是她的名字的縮寫,可惜,她不會注意。


    沒有心思在關注冷幽璃的扇子,冷寒煙的繡眉微微挑起。


    “你該知道,你的身份,若是真的是夜色國的血脈,不出意外,不應該流落他國。


    更何況,是錦繡山莊大小姐這樣的身份,怕是這裏麵複雜的很。”


    我眸子中波瀾不驚,看著她,靜靜道。


    冷寒煙又默默的前進了一步,注視著我的表情。


    “我是誰並不重要,我也不在乎是否能認祖歸宗……”


    冷寒煙薄唇微啟,剛想說些什麽,可是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出口,隻是看向我的眼睛卻更加的深沉難辨。


    “鈺今年弱冠之年,本該受爵封王娶妃,可是他看似是最溫潤之人實則腹黑不羈,如今天下關於你們的婚約之事沸沸揚揚,就算今後世人知道了你們的關係,不僅對他的聲譽有害,怕是也對夜色皇室形象有損。


    我的條件就是,你放出消息,你的婚約對象,是我。”


    冷寒煙驚得瞳孔猛地一縮,不敢相信剛才雲淡風輕的話語裏含著多麽大的信息量。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我說,我希望,你的婚約對象,變成我。”


    我的話語落下,她的鳳眸中閃過狐疑,帶著戒備的看著我,微眯著鳳眸,一時間不知道在想什麽。


    一顆偌大的池邊樹灑下稀稀落落的樹影,迎著水波錦鯉濺起的銀光,氣氛一時間變得靜謐無比。


    停住腳步,她忽然唇邊沾染上了一抹輕薄的笑容。


    “夜色國的名聲,鈺的名譽,我相信都不在璃王殿下的考慮之內吧?如此冠冕堂皇的借口,若是我是一般的閨閣少女說不定也就信了。


    但是,璃王殿下,雖然我們有那麽一絲絲的血緣關係,但是這不代表你可以利用我,我的婚約對象變成你,你怎麽不考慮考慮我的名聲和名譽?恩?”


    冷寒煙火紅色的裙擺迎著冷風微微飄揚,青絲飄揚,嫵媚的鳳眸中淡淡的譏誚令冷幽璃罕見的縮了一下眸。


    微眯著眼看著對麵的男子,隻見他奢華低調的黑衣在黑夜中散發出淺銀色的光芒,腰際一個黑色吊墜上一個赫赫生輝的銀龍瞪著大眼,就像是他的主人一般,尊貴無限。


    眼裏一半明亮,一般昏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


    察覺到她看著我的視線,我忽然開口道:


    “如果你答應,昆侖神貂的血液,我可以給你。”


    這已然是我的極限,用我此次解毒的必須之物,換和她的一絲牽絆。


    就算是解毒失敗,就此與世隔絕,我也想要她成為他的未亡人,哪怕,隻是些許數日的謠傳。


    我細細的看著她,恨不得將她不沾染俗世雪霜的眉眼刻入骨髓。


    冷寒煙鳳眸中迅速的略過一絲銳利的光芒,我清晰的捕捉到了,心髒一縮,知道她心中對我的防備肯定又上升了一個階層。


    “你不是需要他嗎?獨孤夜的傷,可等不了那麽久。”


    我依舊靜坐在輪椅之上,這次沒有拐彎抹角的含蓄,而是直接,威逼利誘。


    我看她的眸子清淺,冷靜,涼薄。


    像是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一般,雲淡風輕的連眼都沒眨一下。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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