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鈴動,像是思念,像是哀怨,那鈴聲似心,溫馨浪漫中有一絲寂寞憂傷。風中的鈴聲翻騰蕩漾,似永遠回響在心靈的最深處。


    心中忽然浮起悲慟,她低下頭,緊緊咬住唇。心如刀割,那窒息的痛楚令她虛弱極了,幾乎沒有力氣站穩,身畔是冰冷的水泥牆麵,她倚靠在了上麵。


    他注視著風鈴,微笑著說:“淺淺,再過幾天就是你生日了,我把這風鈴當作生日禮物送給你吧。”


    她沉默。


    他轉過臉去看她,她垂著腦袋,隻是一聲不吭,兩隻手攥著自己的衣擺,攥地緊緊地鬮。


    他微愣,伸出手指抬起她的下頜,“淺淺……”


    圓圓的眸中一層瀲灩的水光,潔白的牙齒深深陷入下唇,掙得唇上一片雪白,有血絲在緩慢滲出。


    他的心猛地抽痛,擁她入懷,良久開口:“那我們就不買了。哦”


    她緊緊地抱著他,不能說話,隻能流淚。


    她把臉埋進他懷裏,聽著他的心跳,他的胸膛還是那麽溫暖,卻不再寬廣厚實,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根根骨頭,單薄可憐得令她想放聲大哭。


    隔很久,她哽咽著說:“不,我喜歡這個禮物,隻要是你送的,我就喜歡……我會一直讓它陪著我,它就像是你在對我說話。”


    “淺淺。”他的聲音仿佛是從胸腔發出的,甕甕地。


    “嗯。”


    靜默一刻,他緩緩道:“如果有一天我要死了,我希望一個人靜靜地離開人世,我不希望你在我身邊。”


    眼淚唰地就流下來,他怎麽可以說出來,這麽平靜地說出“死”這個字?這麽赤裸裸地說出她心底最恐懼的事實,他怎麽可以這樣殘忍?


    她抬臉看著他,驚恐中連聲音都走了調,“不,你不會死的!我不許你死!”她的手控製不住地顫抖,卻緊揪著他的衣襟,“你以前和我說過的,你說過你不會死,因為你不舍得離開我,你要看我畫畫,聽我彈琴,你不死,我也不死,我們會很老很老才死。你說過的你記得嗎……在海邊說的,你記得嗎……”


    心口悶悶地痛,連呼吸都是痛的,他隻是緊抱著她,沒有辦法說話,視線逐漸模糊起來,她的臉耀眼又迷離。


    他閉一閉眼睛,不讓眸中水霧持續彌漫。


    淚雨紛飛,她聲音發抖,近乎歇斯底裏,“你說過的話怎麽可以不算數……你怎麽可以騙我……你怎麽可以撇下我一個人……”她終於嚎啕大哭,“我一個人……會害怕……我會想你的……你知不知道……”


    她緊緊抓著他,她要這樣抓著他一輩子。可是她知道,一定有什麽,是她無論如何都抓不住的,一定有什麽,已經在逐漸地遠離她。


    他捧住她的臉,拇指指腹一遍遍去拭她的淚,慢慢哄著她。


    心痛如絞。


    如果可以重來,他情願她從來沒有愛過他,他隻是她的一個朋友。


    或者,他們從來不曾相遇。


    尹若塵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雪白的世界。這已經是他這個月第二次暈倒了,他閉了閉眼睛,不用問,他也知道那個腫瘤又擴大了。


    屬於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抬了抬手,一邊的特護趕緊問:“先生您是要喝水嗎?”


    “手機。”他說。


    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手機的外殼,他的雙眼,深邃無比,終於,食指劃動屏幕。


    “翰超,能不能請你幫個忙?……我要一個學生的手機號碼……嗯,是油畫係四年級的林皓宇……”


    在醫院隻住了一個星期,尹若塵就堅持要出院。其間尹博森和林晨曦來過羅馬,住了幾天,臨走時林晨曦抹著眼淚,擁抱淺淺說:“好好照顧他,你也要保重身體,不要太傷心了。”


    這天晚餐後,尹若塵有些疲倦,就回臥室睡覺了。淺淺坐在客廳畫素描。畫了一半,她突然覺得心悸不安,撂下畫筆起身跑上樓。


    他不在床上,也不在臥室,她慌慌張張跑到浴室,這才發現他蹲在地上,雙手抱著頭,全身在劇烈地顫抖。


    “若塵!”她蹲跪在他身邊,心疼極了。


    他沒有抬眼看她,“沒……事,一會……就……好。”聲音有氣無力,每個字都透著艱難,一米八多的人,蜷縮得像隻蝦米,連呼吸都因疼痛而顫抖。


    眼裏泛起了淚花,她把他抱在懷裏,“打一針吧?我叫來,給你打一針好不好?”每次疼痛發作,他都固執的不用止痛劑,用毅力忍受著那常人難以想像的痛苦,讓她在敬佩的同時,也心如刀絞。她說著站起來,欲去臥室按他床頭的鈴。


    可是他搖頭,她隻好扶起他,一步步挪出浴室,挪到床邊去,好不容易讓他躺在了床上。她出了一身汗,而他臉色慘白,滿頭大汗,頭發汗濕貼在額頭上,艱難地一點點喘著氣,狼狽得再也不是那個她熟悉的尹若塵。


    他一字一字,透著吃力:“淺淺你去畫畫。”


    她心疼而沮喪,每次他疼痛難忍時,都會讓她離開。


    “那吃顆安定吧。你睡著了,我就走。”她從藥瓶裏倒出藥片,放進他嘴裏,然後把水杯遞到他唇邊,他喝了兩口水,吞下藥片。


    屋裏靜極了,隻聽見他因劇烈疼痛而隱忍的呼吸。


    她擰了熱毛巾來替他擦汗。擦完汗,她靜靜地坐在他身邊,抬起雙手替他揉捏額頭,慢慢地,輕柔地,以指腹在他額際、發中劃著圈,希望能替他舒緩頭痛……


    她凝視他,他近來更見消瘦,顯得輪廓更深,挺拔單薄的身形,睡在那裏,愈發顯得瘦。


    她心如刀絞,絕望地想,麵對命運,麵對他所遭受的病痛,她的愛是多麽無力。她不能替他分擔一絲一毫,隻能遊離在他的病痛之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


    上帝聽不到她的祈禱,也沒有一個醫生能治他的病。


    他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地躺著,她輕柔的撫觸,似一點點消弭了所有的疼痛。


    終於,他的呼吸漸穩,睜開眼睛,慢慢握住她的手,拉到唇邊,溫柔地印下一吻。


    “淺淺。”他喃喃地。


    “我在這裏。”她俯下身去,低低地應答。


    輕微的一呼一應,宛若耳語與遊絲。


    然後又是寂靜。在這靜中有種憾人心魄的東西。


    “我多麽想永遠和你在一起,就這樣握著你的手,一直到老。”他閉著眼睛,聲音極低,語速極慢,可是她一字一字聽得分明。


    她輕聲說道:“我們會在一起,不管發生什麽,我們都會在一起,我們不會分開。你到哪裏,我就到哪裏,我不會讓你一個人。”


    心中震驚,可是他輕牽唇角,“傻話。你以後會有新的生活,會有愛你的人,也會有你愛的人……”


    他容顏清減,可是笑起來依舊漂亮。她沒有辦法說話,因為怕哽咽的聲音讓他聽出來。


    “你又哭了。”可是他好像看見了她的眼淚一般,睜開眼睛,伸手去撫摸她淚濕的臉兒,柔聲說著,“我總是讓你難過,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我會很內疚,會很不安?”他輕柔而仔細地將淚珠拭去。


    他非常不願意讓她陪著他,看著他受病痛的折磨,悲痛欲絕;可是他又舍不得她,哪怕多呆在她身邊一天也是好的,每一分,每一秒,對他是既幸福又痛苦,既甜蜜又折磨,彌足珍貴。


    他固執地要等到林皓宇的到來,親自把她托付給他,自己再悄然離開。他矛盾地既希望林皓宇快點到來,又自私地希望他遲點到來。


    “淺淺不哭了。”她流著淚舔吻他的手,那隻沾滿她淚水的溫熱的手,對他揚起唇角。


    他看著她,用盡所有的力氣,伸出另一隻手去擁抱她,宛若要將她揉入骨血,清俊的臉龐,貼向她的臉。


    她緊擁懷中的男人。


    他握住她一隻手,放在自己心口。


    她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溫暖的身體。慢慢地,藥效漸漸發揮作用――他睡著了。


    然,他的眉頭鬱結著。她慢慢抬臉,溫熱的唇吻上他的眉心。


    隨著她閉眼,很大的一顆淚珠,滴落在他臉上,滑過他的眼角,流進了黑發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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