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士醜,親自捎話給皇甫枰。


    這位權勢炙熱的果毅都尉,立即前往竹刀城,恭敬候著。


    沒敢驚動地方官府和駐軍。


    輕車簡從,隻帶了一隊北涼王府專門撥給他的悍勇扈從。


    皇甫枰獨坐與車廂之中,腦海之中,不斷想著種種應對。


    皇甫枰,如今可謂是口碑急轉直下,惡名昭彰。


    前些年,皇甫家族,身為江湖上排得上號的頂尖門派,豁出性命與北涼王府死磕。


    對此,江湖中人,提起皇甫二字,皆豎大拇指,稱讚一句:真好漢。


    可是,直到後來,皇甫枰投效於北涼王府,成為一條走狗後……


    江湖之人便開始唾沫不斷,口吐芬芳。


    罵他不是個東西。


    隻為自己一人升官發財,全族性命,幾乎全軍覆沒。


    幾代人,辛辛苦苦積攢下的家族金字招牌,也被他砸得稀爛。


    不過,江湖榮辱是一回事,北涼軍政,卻又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一檔子事。


    幽州上下,對這頭新上任的豺狼,都挺心怵。


    皇甫枰官價不低,身居果毅都尉,是幽州一等實權的將軍。


    而且,還是北涼新王提拔的人物,紅極一時。


    皇甫枰上任後,走遍偌大幽州。


    幽州軍鎮中,全都做到心中有數,精心布局。


    無論軍政,很快便被他聚攏一股不小的勢力。


    如今,已然有了不小的氣候。


    馬車之中,皇甫枰身邊擺有一隻錦盒。


    內有名家雕刻扇骨一把。


    珍稀折扇,竹刀城正是以竹刻著稱。


    城中官紳,互贈書扇之風盛行。


    這把扇子,皇甫枰花了三千兩紋銀,出自金石家黃文厚之手。


    竹筠方寸之間,淺刻有萬字餘,字體微小,盡得書法名帖神韻。


    皇甫枰輕輕一笑。


    他已在竹刀城外等了一上午。


    中途,沒有一次掀起簾子。


    直到此刻,車馬緩緩掉頭,駛向城中,皇甫枰這才掀起簾子一角。


    前方有一輛簡陋馬車。


    見狀,他輕輕放下。


    車子在竹刀城一座尋常客棧門口,緩緩停下。


    皇甫枰走下馬車。


    留下那幫,這輩子都不會真心效忠於自己的北涼王府精銳扈從。


    悄悄跟上前方領路之人。


    一路上,果毅都尉目不斜視,隻是靜靜跟在後麵。


    進了一棟獨戶的幽靜宅子。


    屋內,徐千秋坐下後,讓青鳥弄些吃的。


    還是這丫頭的廚藝好。


    一日不吃,還真嘴饞得緊。


    之後,招手,讓站在門口等候的皇甫枰進屋。


    這位魁梧將軍,毫不扭捏,五體投地,跪在地上。


    那錦盒,被放在手邊。


    徐千秋隻是瞥了他一眼,卻沒立即讓他起來。


    一旁,徐北枳拿過錦盒。


    徐千秋打開一看,啪一聲打開折扇,眯眼望去,笑道:


    “是淺刻裏的逸品,一看就是金陵派的嫻熟刀工,黃文厚的?


    皇甫將軍豈不是把一年的俸祿都給砸進去了?”


    皇甫枰跪伏在地,輕聲道:“隻要王爺不嫌汙了手眼就好。”


    徐千秋搖了搖竹扇,拋給在一旁安靜喝茶的徐北枳,這才說道:


    “起來說話。”


    皇甫枰不敢有絲毫矯揉,做作,果斷站起身來。


    低下眼皮,始終望向腳尖。


    徐千秋笑道:“你按時寄往梧桐院的密信,我回去就會看。


    滿意的話……


    應該會滿意的。”


    徐千秋笑著,讓皇甫枰坐下:


    “果毅都尉站著說話,傳出去太不像話,坐下吧。”


    皇甫枰搖頭沉聲道:


    “末將站著說話,不敢放肆。”


    這時,一旁的徐北枳打趣道:


    “這是北涼道經略使大人的那一套吧,三見三不見。


    其中一條,不見涼王不下跪。”


    皇甫枰無言以對。


    與這位性情叵測的北涼新王相處,用言語表忠心,實在是徒勞。


    不如站著,本本分分做事。


    妄圖揣測其心思,離死也就不遠了。


    “倒馬關之事,進度如何?”


    “稟王爺,一切早已準備妥當,不敢耽擱。”


    徐北枳迷糊,倒馬關,有什麽計劃嗎?


    看這架勢,應該不是一般小事兒。


    否則,以這位北涼新王的本事,斷然不會親自過問。


    徐千秋揮揮手道:“如此便好,你忙你吧,堂堂將軍,總不能歇著。”


    皇甫枰手心滿是汗水,步步後退。


    輕輕掩上房門。


    站在門外,後背早已濕透。


    額頭之上,滿是細密汗珠。


    這條命,算是保住了。


    北涼境內,人盡皆知,北涼新王賞罰分明。


    但,那鐵血手段,可比人屠還要狠辣幾分。


    如今北涼官場,提及這位北涼新王,可無人敢小覷。


    一個能孤身入北莽,將北莽攪得天翻地覆的王,誰敢不從?


    一旁,徐北枳一對眼珠子,差點都黏在了扇骨刻字上,頭也不抬問道:


    “這位就是幽州果毅都尉,皇甫枰?”


    徐千秋嗯了一聲,說道:


    “扇子送你了。”


    徐北枳一點不客氣說道:“行啊,從我俸祿裏扣。”


    徐千秋笑道:“說得輕巧!那得扣多少年?”


    徐北枳仔細盯著黃中透著股清香的竹筠,理所當然道:


    “到死為止。”


    搖了搖手中扇子,又問道:“你真去刺殺女帝了?”


    宋一鳴摸了摸耳邊一縷白發,低語道:“有什麽疑問嗎?”


    “見到女帝了?”


    “見到了。”


    “能殺?”


    徐千秋想了想,說道:“應該能。”


    .


    .


    幾日前。


    北莽王庭,都城。


    深夜。


    十萬禁軍圍於都城之下。


    城頭之上,一襲黃袍女帝,饒有興致地望向天空之中。


    白衣,白發,浮空而立。


    負手而行,踏立虛空。


    “天下皆知,你對我那瘸腿的爹,心有情義,而且多年不變。


    來北莽多日,終於是和你見上一麵了。


    這樣,我從中牽線,你以北莽十州為嫁妝,我便認下你這個小媽,如何?”


    聞言,女帝也不惱,反而哈哈大笑。


    笑聲回蕩於都城之中。


    “徐千秋,江湖人稱徐一指,你與洛陽聯手,偷襲拓跋菩薩,雖未能殺得了他,卻也讓其重傷而遁。


    不過,經此一戰,洛陽也該重傷而亡。


    至於你,朕倒是好奇,你這一頭白發,從何而來?


    怎麽,今夜又孤身一人,來到王庭之中,意圖刺殺朕?


    陸地神仙,都這麽自信嗎?”


    女帝話音落下,黑暗之中,十餘人接連現身,位於女帝身側。


    皇宮大內,死士!


    全都是偽一品高手。


    十萬禁軍,齊聲道:“殺!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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