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如荼失魂落魄之際,眾人已經紛紛散去。[]


    不知不覺,那燦黃的夕陽已落,碧綠的竹子,牆上畫中女子,寂靜著。風動處,竹葉沙沙震顫,清涼穿過指而過,透入薄涼的衣衫,她打了個寒顫。突然,似有微弱的聲音響起,李如荼側耳一聽,是小徑另一端傳來一陣“唰唰”的腳步聲,慢慢抬頭,眼光隨著小徑投向前方。


    一顆豆大的暈黃燈光緩緩由遠而近,像鬼火般忽明忽暗,平添幾分詭異。


    閻王注定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


    李如荼苦笑,來了麽?她怕死,非常的怕。她不相信什麽投胎重生,即使是在匪夷所思的穿越經曆之後,她仍是認為,死了就是死了,就是躺在冰冷的地底,毫無意識,隻剩下一具枯骨。她低下頭,等待著死亡使者的到來。


    來人走近了,立在她跟前,視野中闖進了一片朦朧的光暈,還有一雙玉蘭繡花鞋。李如荼驚訝抬頭,順著衣裙看上去,紗籠弱光下分明是和自己如出一轍的臉。


    “翎兒?”


    翎兒麵上驕傲又帶了幾分不忿,打量了她半晌道:“走罷。”


    “去哪裏?”她可以到哪裏去?


    “回去。”


    “回去?”回去?她孑然一身,並沒有家。(.無彈窗廣告)


    “你是不是腦殼壞掉了?隨我來。”翎兒不耐催促。“走吧。夜涼如水。”


    李如荼腦中清明。追問:“庾夕呢?”


    翎兒眼角睨著她。忽而有點暴躁。口氣不佳道:“他公務纏身。沒那個閑功夫陪你。走就走吧。不要多話。”說著。便帶李如荼往院門方向走去。


    李如荼心下一鬆。明白庾夕此次並不會殺她。至少是暫時不會。


    敏珠敏琳呢?為什麽是翎兒來找她呢?庾夕又為何不“賜死”她呢?這些念頭在李如荼心中瘋狂打轉。糊塗地跟著前麵那點燈火慢行於寂夜中。


    開始李如荼覺得路上似有些不對勁。一時也說不上。道是晚上與白日地路本是相差甚遠。走了一盞茶功夫。前方豁然出現一麵湖。她才驚覺這並非回離居地路。


    正欲詢問,翎兒已經在幾步外站定,回頭盯著李如荼,默不作聲。


    李如荼看與自己極似的麵孔此番變得非常陌生,如墮冰窖,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問:“你……你,要待我如何?”


    翎兒笑得相當詭異,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手慢慢伸入袖袋中。李如荼此時神經緊繃得隨意一拉便可應聲而斷,視線一直緊緊跟著翎兒的手,果然如所有書、電視劇的橋段一樣,壞女人都會在月黑風高之夜,把情敵引到某個僻靜處,掏出雪亮的匕首,親手殺之為快。


    看到明晃晃的匕首,李如荼緊繃的神經反而鬆懈下來,苦笑道:“庾夕命你為之?”看樣子不像,如果是庾夕的意思,不可能要她動手。敏珠敏琳非常有可能是她特意使喚開去的。如若庾夕不要她死,那便好辦了,麵前這女子雖持有武器,怎麽說也是弱質女流,她心中估算著如何拖延時間,好讓庾夕或者是公主府內任何人發覺。


    她心裏略感鬱悶,自從穿越至此,她不斷地受到生命威脅,毒藥刀槍拳腳山崖,連她都感覺自己這個苟延殘喘來之不易,此刻甚至盼望自己要殺的人來救自己,實在沒骨氣到極點。


    翎兒陰晴不定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似乎叫“嫉妒”的神色,恨恨道:“本來我打算在比試之前饒你一命,既然你不識抬舉,現在落敗喪命便不要怨我了!”說罷,真的提刀刺了過來。


    李如荼大吃一驚,想不到翎兒看似嬌弱,速度居然如此之快,刀尖帶著破空聲迎麵刺來。她用盡力氣向後跌去,匕首已經滑過她麵額,削下她一段好不容易畜長的發絲,幸好背後觸到樹杆不至於跌倒,才極其狼狽地避過這一刺。


    翎兒見一刺不成,跨前一步,左手一把掐住李如荼的脖子,用力把她抵在樹杆上,笑得有點猙獰,道:“可惜了你這般人才,隻是,你的存在,令我感覺實在不舒暢。”


    說著說著,她手勁漸漸收緊,直把李如荼掐得喘不過氣來。李如荼沒有時間思考為何這翎兒看似弱智女流,手勁如此之大,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撕扯,頓時喉嚨如火燒一般,眼前直冒金星。很快,她的手已經漸漸無力,垂了下來,在翎兒胸前撕下的布條衣屑也隨著跌落地麵。


    “住手。”庾夕低沉的聲音在暗處響起,著實把翎兒嚇了一大跳,手上一鬆。李如荼頓時摔落地上,呼呼地喘著大氣,急不及待把空氣吸入口中。


    “庾……庾夕。”翎兒此刻衣衫淩亂,轉身怯怯看著庾夕,心中暗忖他到底來了多久,聽到多少。


    庾夕沒有理她,打量跪在地上剛喘過氣來的李如荼,道:“還好,沒有傷及麵容。你不能殺她。”後麵那句分明是道與翎兒聽的。


    李如荼心中一團無名火轟隆上冒,什麽叫還好沒有傷到麵容,她差點就命喪黃泉,便是拜他所賜,此刻居然還是隻關心她那酷似新城長公主的皮囊,也不管束一下這翎兒。喉嚨中疼痛不已,剛才受了驚嚇,她身子本來就虛弱,此刻感覺忽冷忽熱,極是難受,更加憤怒了。正想張嘴,抬頭轉向翎兒那方一瞪,這一瞪之下,她卻再出不了聲。


    隻見翎兒眼帶不忿,生氣以及幾分畏懼,發絲淩亂狼狽不堪,衣襟因為李如荼悉才拚命掙紮而被撕裂,春光盡露。


    春光盡露,對,是春光盡露。李如荼不由得揉揉眼,再看過去,春光,怎生如此?


    此時,翎兒因為羞怒而殷紅的雙額,見她呆呆望著自己,馬上遷怒於她,凶巴巴對她喝道:“你可知道非禮勿視!”繼而轉頭對庾夕,幽怨道:“你帶她回來我已緘口不問,便是她要與我比試亦一一應諾。此刻她輸了,為何不按約定殺了她?難道你不舍得她?”到了最後,她話語已經無法自控地胡亂出口。


    “我沒有說過,輸了比試就要死。”


    “你……”翎兒一時語塞,眼中隱隱有瑩光打轉。


    李如荼依然沒有從目瞪口呆的狀態下恢複。她終於懂了,平日裏沒有注意到的細節:為什麽翎兒較本來不矮的她高出不少,為什麽翎兒著裝從不似其他貴婦人般來個“粉胸半掩疑晴雪”,為什麽翎兒對庾夕撒嬌時她覺得甚是怪異,為什麽剛才翎兒要殺她的時候速度力度皆超過常人女子……


    “她”?真的不是“他”嗎?


    這些她從來沒有細想過的問題,在翎兒春光盡露的此刻,突然和答案一起向她席卷而來。


    翎兒,原是男兒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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