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擊未中,柴老手腕輕抖,通體如墨的細劍毒蛇吐信般緊隨而至。


    驚魂稍定的淩風強忍左肩處的傷痛,伸手扯過左側士兵手中的圓盾,迎了上去。


    噗嗤!一聲細響,仿若銀針刺破衣帛一般,輕而易舉。


    就在劍破圓盾的一刻,早有所料的淩風猛地向下一壓,細劍彎曲,施加於上的勁道頃刻間將那並不結實的圓盾化成了紛飛的木屑。


    受此一阻,何雲順利將淩風拖離戰場,兩側趕來的士兵瞬間將二人團團圍住,驚魂未定的望著突如其來的敵人。


    另有一隊士兵則在副將的率領下義無反顧的朝著柴老攻了上去。


    柴老雖說功力大增,然終究未過那道坎,被訓練有素的士兵一圍,卻也無法瞬間突破。


    盡管身形恍若鬼魅,長劍翻飛不定,叛軍士兵一個接一個倒下,然而越來越多的士兵卻接連不斷地聚了上來。


    “弓!”


    淩風一聲爆喝,身後一名親衛尚未反應過來,身後背負的包裹便被奪了去。


    勁力一震,絲絮飛揚間,一張及胸的巨弓便落入淩風手中,比拇指還要粗的狼牙鐵箭眨眼間便飛了出去。


    柴老微驚,細劍抖動,柳絮拂水般蕩起一圈漣漪,寒光中濺出幾粒火星。


    勁風撲麵,柴老微微右傾,鐵箭便擦著臉頰飛過。


    火辣辣的痛感尚未消退,憤怒的雙目中卻又出現了一點寒光。


    柴老大驚,一股熱流自丹田猛地躥向雙腿,劇增的功力在此刻顯現。


    不遠處的淩風眼見鐵箭清晰的射入對手的眉心,心頭正喜,哪知預想中的血花與銳器破骨的脆響卻並未出現。


    “當心!”


    何雲大喝一聲。


    一道黑影猛地出現在淩風眼前。


    或許是何雲的提醒起到了作用,或許隻是習慣,早已搭上的最後一支鐵箭隨即便射了出去。


    然而鐵箭的速度尚未攀高,便被柴老拂袖間改變了方向。


    “呯!”的一聲鑽進青石砌成的女牆上,隻留寸許長的尾翼依舊在微微顫抖。


    連珠三箭已發,淩風右手微麻,受傷的左肩更是鑽心的疼。


    自柴老登牆不過數息功夫,沉定心神的何雲拎著一雙大錘便衝了上來,唇亡齒寒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何雲的身法同樣靈動,乃至迅猛。一雙百十斤重的巨錘上下翻飛,挾著風雷之聲,青石破碎、甲衣龜裂,哀嚎聲不絕於耳。


    “你們退下!”


    淩風大喝一聲,阻止了悍不畏死的士兵們,右手拖著一杆碎花銀槍衝了過來。


    淩風、何雲二人皆不是一般的高手,此刻生死危機之下更是爆發了十二分的力道。


    長槍、巨錘不斷追逐著那道鬼魅的身影。


    柴老的功夫勝在輕靈,不善角力,每每風雷襲來,隻能施巧勁卸去。然此刻何雲的動作雖及不上自己,一旁卻有淩風持槍掩映,一長一短交相呼應,竟堪堪將柴老的身形壓製住了。


    此處戰局漸穩,副將便率一眾麾下朝著宋清等人迎了上去。


    少年人人數不多,隻有數百,叛軍士兵卻也不比剛才那幫烏合之眾,陣勢嚴謹的雙方便在這並不寬大的城牆上陷入了僵持。


    不僅此處,城牆南段,一千多新兵同樣被叛軍拖入了苦戰,雖仗著裝備精良少有傷亡,然楊家這幫經過洗腦的士兵卻悍不畏死,竟生生用血肉阻塞了官軍的前進之路。


    城外不遠處,望著城牆處的激戰,許辰輕歎道:“終究人數太少,如此怕是等不到鄭泰趕來了!”


    言罷,許辰彎腰拾起長形木盒。


    陸浩見後,猶豫道:“現在就用?”


    許辰歸來的那一日,終究抵不過少年們的好奇,曾示範過槍的威力,按陸浩想來,此等神器自沒有輕易現世的道理。


    許辰取出槍,笑著回道:“既然大家夥兒都做出了選擇,那都是自家兄弟,能少損失一個就少一個吧!”


    許辰隨手打開槍托處的靈石槽,這本是他的習慣使然,然而入目卻竟是一堆石屑。


    “咦?”


    “怎麽了?”眼見大哥神情一變,陸浩遂湊過來問道。


    許辰眉頭緊鎖,疑惑不解道:“我那天新換的靈石,明明才隻開了一槍,怎麽會……”


    不像最初在天工宗後山試槍時那般,許辰後來使用的子彈,一塊靈石最少能發射五六次,可那天明明隻開了一槍!


    看見那落地的石屑,陸浩也明白了過來,遂皺眉道:“難道又是石頭幹的?”


    驚愕過後的許辰沉思片刻後,微微搖頭,回道:“未必!”


    “我先試試看吧!”


    說話間,許辰換了塊新的靈石,取出一顆子彈填充進去,雙手一舉,透過瞄準鏡望向城牆。


    何雲的身法太快,許辰隻好將目標轉向淩風。


    輕動扳機,一聲輕響。


    如同當日馬師兄的大招,空中不見一點光芒,隻有一團灼灼的能量正朝著城牆激射而去。


    “呯!”


    似有所覺的淩風下意識的偏頭,然而爆裂開來的能量依舊輕而易舉的撕碎了淩風胸膛以上的部分。


    鮮血與肉末漫天飛舞著,打在何雲那呆滯的臉上,過了好一陣,那白胖的臉頰方才微微抽搐。


    然而原本高大的同僚此刻卻成了一具無頭的屍體,斜斜的倒了下去。


    沒有叫喊聲,心神大驚的何雲隻來得及遠遠的往許辰這瞧上一眼,鬼魅般的柴老便撲了過來。


    “老大,小心!”


    一直在一旁與少年們交戰的韓濤才剛剛察覺對手給自己的一絲熟悉,混亂的戰局中並沒有看見淩風倒下的一幕,正回頭,便瞧見呆立的何雲直麵敵人的進攻。


    許是韓濤的聲音起了作用,何雲身形驟動,手臂上卻依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韓濤大喝過後,領著幾名親衛撲了過來。


    雙方相向,片刻間竟趕在柴老之前相會。


    心神已定的何雲的立刻大喊:“槍盾兵斷後,弓手側應,其餘人撤!”


    淩風的副將尚在迎敵,乍一聽何雲的話,下意識的朝淩風處望去,然而入目卻隻有一具無頭的碎屍,甲衣炸裂,鮮血混著碎肉滲進破碎的青石中,猩紅一片。


    副將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然而那無頭屍首上的甲衣卻讓他的視線無法移動分毫。


    “快撤退!”


    何雲再度大喊。


    這一回,副將終於反應過來,正要開口大喊,一道黑光卻輕易穿透了他的喉嚨,聲音留在腔內,隻發出咿咿呀呀的細聲。


    卻是柴老見何雲已被親衛護住,無法輕易得手,遂轉身攻向這名副將。


    激戰中的叛軍士兵被接連兩道聲嘶力竭的大喊驚醒,然而他們畢竟不是何雲的人,雖說何雲是他們名義上的第二長官,然而上層那點爾虞我詐,其實也不複雜,大頭兵們最能分辨誰是自家真正的老大。


    兵危戰急下,何雲的命令沒有起到令行禁止的作用,反倒讓原本激戰中的叛軍士兵陷入了短暫的茫然,紛紛抬眼尋找淩風以及那名副將。


    戰機稍縱即逝,宋清連忙大喝一聲:“殺!”


    少年們便操起大陣開始了酣暢淋漓的屠殺。


    騰出手來的柴老開始遊走四方,片刻間便有數名叛軍頭目倒下。


    “該死!”何雲憤憤道。


    被數十名親衛圍在中央,韓濤勸道:“老大,走吧!”


    何雲懂韓濤話中未盡的意思,此刻淩風身死,敗局已定,犯不著為了這些不是自己人的家夥留在這危險的地方。


    然而終究是在一個陣營中的同僚,何雲一時間狠不下心拋棄他們。


    片刻後,隨著叛軍頭目漸漸死去,這些悍不畏死的士兵們終於到了崩潰的邊緣。


    此刻,一名叛軍士兵自東門疾馳而來,大聲朝城門樓喊道:“東門遇襲!”


    話音未落,東門處便傳來一聲轟鳴,伴著衝天而起的煙塵。


    何雲一驚,卻瞬間恍然,於是大喊道:“福州城已被攻陷,想活命的隨我向北門撤退!”


    這一刻,城樓上的叛軍士兵們終於潰亂,爭先恐後的向著石階撲去。


    宋清揮手,放緩了攻擊的步伐。


    潰亂中的軍隊求生心切,許辰的目的隻為占據福州城,無須殺傷敵軍,此刻大局已定,自沒有多增傷亡的必要。


    在官軍不急不緩的進攻下,叛軍很快撤下城樓,沿著大街,慌亂朝城北退去。


    宋清一把抓住正要衝下去的小石頭,罵道:“幹嘛去!”


    小石頭一愣,理所當然的說道:“追殺啊!”


    宋清一巴掌拍在石磊頭盔上,斥道:“咱們就這點人,還想跟人玩巷戰?”


    石磊眨巴眨巴大眼,呆萌呆萌的問道:“那就這麽眼巴巴的看著?萬一他們不跑咋辦?”


    宋清氣急,強忍再抽他一巴掌的衝動,咬牙道:“先等鄭泰他們過來,之後合兵一處,沿著大街梳理一遍,至於其他地方,那些城中大戶們該出些力了!”


    眼見打不成了,意猶未盡的石磊隻能耷拉著腦袋,嘟嚷道:“真沒勁,還沒打過癮呢……”


    等到戰局已定,城頭變換大旗時,城外的許辰方才放下了手中的槍。


    再度打開槍托處的靈石槽,隻有一捧碎屑落下。


    望著還殘留了些許晶瑩的石屑,許辰沉默良久後歎道:“環境果然對誰都是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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