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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再推薦下我的新書《大廈將傾》,個人覺得,還是可以一看的!】


    大安坊靠近安化門,坊中又有永安渠流過,商賈、力夫、江湖遊俠匯聚其中,三教九流,魚龍混雜。


    來長安多年,這還是費通第一次出現在這樣的地方,越往西南聲音便愈發嘈雜,某些人看來熱鬧非凡的集市對費通而言卻隻有厭惡和鄙夷。


    永安渠邊的垂柳已經開始抽芽,嫩綠的柳條隨風擺動,在陽光中晃出一片綠波。


    小院的圍牆用泥巴堆成,坑坑窪窪,像麻子的臉。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朗朗讀書聲從院子裏傳來,十幾個年齡從六七歲到十二三歲的孩童挺直了腰板,搖頭晃腦的念著書。


    夫子念一句,孩童們便跟一句。


    夫子的年齡不小,斑白的頭發日漸稀疏,身上原本材質上乘的長衫布滿了油漬、汙垢,看上去像是婆娘們放在灶台上的涮鍋布。


    心不在焉的念著《千字文》,想著今日便是放榜日,自己的文章高掛桂榜,然而上麵寫的卻不是自家名號。


    心情莫名的煩躁,小院的那扇木門偏又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敲什麽敲,老夫還沒死呢!”氣呼呼摔下書本,老夫子開了門,又是一名管家模樣的中年人。


    雖是下人,臉上卻看不出半分恭謹。


    便是有恭謹,也不會對他一個窮酸書生。


    那中年人朝院子裏掃了一眼,漠然開口:“去屋裏說話吧!”


    說完也不等老夫子回應,自顧走了進來。


    老夫子怒視著他,卻也隻是怒視著,一言不發跟著朝裏屋走去。


    “家貧,無茶可奉,有什麽話直說吧!”老夫子自然沒有好臉色。


    中年人心中冷笑,臉上的表情便越發冷漠,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的錦袋,放在案上,轉頭看他:“拿著錢,立刻離開長安!”


    “你……”老夫子漲紅了臉,吼道:“老夫不走,老夫為何要走?”


    “為什麽事,你心裏清楚。”中年人冷漠道:“今天不會隻有我一個人來找你,不要自討無趣!”


    “休想!老夫堂堂正正……”


    “行了!”中年人對老夫子的耐心顯然不怎麽充足,臉上已掛上了冷笑:“你想要什麽,我清楚!不過,我也實話告訴你,沒可能的!”


    “你爹和你祖父的事,朝廷一直都沒忘記,沒人會保舉你的!”


    “你……你們一直……”


    “是的,我們一直都在騙你!”中年人的臉上看不到絲毫愧疚,依舊冷漠道:“要不是你還算有點才學,大理寺的捕快早就上門了!”


    “現在拿了錢,趕快離開長安,可以收拾下東西,估摸著還會有幾家過來,他們給的錢加上你這些年賺的,足夠你過上安穩日子了!”


    “還是那句話,不要自討無趣!”冷冷警告一句後,中年人轉身就走了。


    小院外的一顆榕樹上,費通雙手抱胸,穩穩站在樹杈上,看著中年人離去,嘴角浮現一絲嘲諷。


    老夫子在中年人走後,氣得砸碎了案幾上的彩瓷茶盞,猶不解氣的他甚至抱起矮凳,亂砸一氣。


    課,再也上不成了。


    十幾個孩童茫然聽著裏屋傳來的嘶吼,小小年紀的他們從未聽過如泣般的嘶吼,沙啞的聲調中透著絕望的喘息。


    一下子老了十幾歲的夫子走了出來,手扶門框,正提起一隻腳,就準備邁出門檻。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塊小石子突然破空而來,正好擊中了老夫子抬起的鞋底板,然後又正巧落在了老夫子的腳下。


    其實當石子擊中腳底板的時候,吃痛的老夫子已經怪叫一聲,然後整個身子就朝前栽倒。


    站在樹杈上的費通大驚,迅速左右看去,便瞧見小院的大門前有一人惦著幾顆石子,那年輕人朝他招手,又指了指敞開的院門內正要倒下的老夫子。


    樹杈上的費通皺了皺眉,動作卻也不慢,手裏一顆石子電射而出,堪堪在老夫子倒地前擊中了他的額頭。


    倒在地上的老夫子抽搐兩下後便一動不動了,漸漸有血跡從額頭處流出,浸染了門前的泥土,以及為數不少的小石子……


    “啊……夫子摔死了!”


    “哈哈,夫子跨門檻摔跤咯!”


    “原來夫子跨門檻也會摔跤,看俺爹娘還敢說俺……”


    年紀小的,根本沒有死亡的概念,年紀稍大些的已經跑出小院去找大人。


    費通從樹上跳下來,門前那年輕小夥走了過來,笑著打招呼:“費大哥動作可真夠慢的!小弟我這都第三家了!”


    費通橫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們隻找了這一人!”


    “哈哈,我們家人才濟濟,自然要多找幾個。”年輕小夥笑著擺擺手,“哥哥慢走,小弟我還得再跑幾家!”


    說完,迅速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


    金水橋前,任憑徐番如何勸說,群情激憤的學子就是不肯離去。


    皇宮內,金殿上的李隆基龍顏大怒。


    “好,好得很啊!朕將如此重任交給你,你就是這麽回報朕的嗎?”李隆基怒極反笑:“一模一樣的文章,哈哈,這還真是千古奇聞啊!”


    跪在金殿門外陳.希烈趕緊將腦袋又伏低了些。


    “陛下此言差矣!”剛被緊急召喚進宮的禮部侍郎連忙站出來回話道:“微臣敢用項上人頭擔保,此次大考,絕無兩篇一模一樣的文章!”


    “看看,朕才隻說一句,就有人急著跳出來了!”李隆基指著禮部侍郎,一臉的冷笑。


    “陛下!”禮部侍郎大禮跪拜,一臉悲愴道:“如此,微臣便唯有一死了!”


    說完,就將腦袋重重叩在大理石鋪就的地麵上。


    悶響傳出去老遠,地板上有猩紅的血跡流出。


    “嘶……”同僚們非常給力,恰到好處的做出驚訝、悲呼、忿忿不平等一係列表情,將禮部侍郎這一“以頭搶地”烘托的更加悲壯。


    李隆基陰沉著臉看著這幫家夥表演,厭煩揮手:“抬去太醫院!”


    “陛下!幾千份文章,略有雷同在所難免,都是一樣的考題,要求也都一樣,出現幾篇雷同文章,再平常不過了!”


    “是啊,都是詠梅,便是前人傳下的佳作也免不了意境相似,都是各自寫出來的東西,怎麽就能說是抄襲呢?”


    “大考之前,禁軍士兵已經嚴查各考生,絕無漏網之魚!”


    “陛下可召程將軍前來奏對……”


    隨著禮部侍郎這一撞,群臣們心中那點忐忑便已蕩然無存,一個個義憤填膺,簡直就像被玷汙了貞潔的婦人。


    今日本不當值的李林甫也被召來,然而卻隻老神在在站著,一言不發。


    對麵的太子李亨瞥了他一眼,沉思片刻,也熄了站出來的念頭。


    見好就收,既然之前那一場已經連本帶利全收回來了,眼下就沒必要再摻和進去。


    這一次的事幾乎涉及了所有世家豪門,用腳趾頭想都能知道,這幫家夥是絕對不可能妥協、低頭的。


    宮門外,激動的學子依舊在高聲呼喊著,金殿之上的大臣也不甘其後,一個個爭先恐後、引經據典,不斷佐證著文章雷同不等於抄襲這個命題。


    禦座上的李隆基頭都大了,卻連插話的機會都找不到。


    唐時的皇帝沒有後世那般獨霸天下的權威,昏君自不必提,便是李世民那般的千古明君也無法抹殺大臣說話的權力。


    不是無能,而是不能。


    眼瞅著李隆基漸漸不支,站在邊上的高力士咳嗽一聲,這一聲中帶著渾厚的內力,驚雷般炸響,正巧舌如簧的一幹大臣耳膜鼓動,腦中頓時出現一陣嗡鳴。


    “啊……”


    驚叫過後,金殿上便逐漸安靜了下來。


    神色鐵青的李隆基死死盯著這幫家夥,恨不得全拖出去砍了,奈何這事也隻能想想。


    “朕乏了,改日……”李隆基正要趕人,高力士卻湊過來耳語幾句,李隆基聽得雙目一亮,繼而改口道:“下午再議,你們就待在這裏,好好給朕想想,想好了下午再來回話!”


    說完,李隆基便起身離去。


    剛準備拜別離去的眾人麵麵相覷,一個個目瞪口呆。


    “該死,這是要用疲兵之策啊!”


    “一定是那個老太監出的主意……”


    “閉嘴!”立即便有人止住了他。


    那人話一出口便已後悔,回想前些日子宮內掀起的血雨腥風,如今站在這大殿之上,仿佛都能聞到空氣中那淡淡的血腥味。


    “必須撐下去,咬著牙也要撐下去!”


    “沒錯,這一次絕不能退縮,否則後患無窮!”


    ……


    有人義正言辭的呼喊,也有人低頭竊竊私語。


    “都處理幹淨了吧?”


    “眼下宮裏傳不了話,看時候,應該差不多了吧。”


    “手尾幹淨了,我們就沒什麽好怕的!”


    激蕩的風雲和此刻的許辰卻沒有太大的關係,剛剛回到家的他還在適應著家裏的變化。


    少年們的院子,才一個半月的時日,變化卻已經大的讓許辰驚訝。


    “大老爺,午飯已經備好,請跟婢子來!”


    洗完澡後的許辰被三個年輕貌美的婢女伺候著換了衣服,又被引著朝飯廳走去。


    一路上,隨處可見衣著統一的家丁、婢女訓練有素的忙碌著,其中,不少熟悉的麵孔正以管事的身份在調度著數目可觀的下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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