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本田直駛到孫丹的住所在東北大學對麵的梅嶺小區,這片的樓宇群是90年代末才剛剛興建的現代花園式小區。[]也是我和猴子、張楊第一次打工的地方。


    渾身濕漉漉的老頭哥跟著孫丹戰戰兢兢的來到她所住的b座0603號房,孫丹輕輕打開房門,一股淡淡清香撲麵而來,老頭哥呆呆的立在原地,似乎不敢踏進那個充滿女人味的房間。頭上不知道是汗水還是雨水,可勁地往下流,模糊混雜成一片。


    孫丹欣然一笑,


    “怎麽著,還不敢進了啊,再不進我關門了。”


    猶豫再三,老頭這才脫了鞋,慢慢晃了進來。孫丹從洗手間拿出一條毛巾,


    “快擦擦吧,你病了,我可不負責。”


    老頭哥接過毛巾,摘掉眼鏡,地毯式的一頓亂擦,之後再戴起眼鏡的時候,臉上少了許多尷尬之色。


    “喂,丹姐!你的酒呢。”


    “你著什麽急啊。等我換件衣服。”說著走進了主人房。


    老頭哥靠在軟綿綿的沙發上,看著很多彩燈的天花板,再次陷入了沉思,想著99年,想著那個自己放血的廣播站,想著即將到來的一切,更是想著那個讓自己無比心動的女孩孫丹。


    忽然,他的沉思被打斷。隻聽“嘣”地一聲,橡木塞從酒瓶拔出。孫丹把雙壓式金屬開酒器放在墨黑色光潔幾淨的大理石茶幾上。一手牽引一手托著瓶底往兩個100大水晶高腳紅酒杯裏注滿了四分之一棕紅色8年拉菲。她輕盈地用三根手指捏著杯腳,拿到鼻邊嗅了嗅,搖晃著杯中的陳年拉菲,舉到齊眉,看了片刻,呷了一口。


    “酒和人一樣,越陳越醇故事越多。^^^^”


    孫丹見老頭哥癡癡地看著她無動於衷。又用兩根手指將另一杯大水晶高腳杯輕緩地推到他麵前。


    整個過程極其緩慢、誘惑,伴有杯底和黑色大理石茶幾磕碰聲響。


    酒杯中的酒液舒緩的蕩漾,黏稠地在杯壁上留下血一樣的痕跡。柔和的暖色地燈光中,孫丹一身淡粉色的絲綢印花裙,緊裹她豐腴、凹凸有致的身體。


    老頭哥情不自禁的咽了下口水。


    孫丹宛然一笑,呷了一口拉菲,含著酒液在口中滾動回味。享受地咽下後說:


    “我常常一個人在靜下來的時候自斟自飲。唔。看過杯酒人生嗎?我覺得我的人生便就是這樣的。興許,隻是肥沃地土壤裏待被吸收的養分。怎樣都逃不掉最後蒸發的環節。”


    “是,我們都會死。但這樣地活法值得嗎?深閨裏不是苦澀的嗎?我們所受地教育你都通通的忘記了嗎?”老頭哥氣得整張臉漲的通紅。


    “還不錯的酒。82年的。”孫丹啜了一口,放下水晶高腳被。(.無彈窗廣告)將另一杯拿到老頭哥麵前。


    “你不試試嗎?”


    老頭哥齧合著牙齒,腮幫抖動,一把奪過她手中的水晶高腳杯,一仰首,參著雨水汗水一飲而盡。顫抖的嘴角,兩行褐紅色酒液一直流到衣領處隱沒。


    “你不明白。永遠不明白。”老頭哥粗著脖子大吼,奪過拉菲,急倒進杯中。酒液四濺在黑色茶幾上。隨後他端著酒又一飲而盡。


    “你不是這樣的啊,我認識你以前。”老頭哥埋著頭,喘著氣,欲哭無淚地說。“為什麽事情都他媽複雜化了。人就不能簡單一點嗎?”


    孫丹從茶幾下抽出幾張抽紙。\\\\\蘸擦著老頭哥的額頭。溫柔地說。


    “這輩子,我們什麽都能選,唯獨隻有後悔!”


    她將沁了雨水的紙巾,攥住一團投進垃圾桶。翹腿挨老頭哥坐下,端起酒杯,在手中旋轉著玩,良久,呷一口說。


    “你能想象。別人辛苦幾個月甚至半年。就為了這一瓶酒嗎?而我現在卻恬靜地品著這酒。房子、車、用的、穿著,作為學生。在以前能想嗎?四年地學業,能換來這些嗎?大一的時候你總問我喜歡什麽,喜歡去什麽地方玩,還記的我怎麽回答嗎?我說隨便,其實你並沒有關心我內心的一切,很多時候我都想對你說,我不喜歡和你在一起,但我又怕猴子他們那幾個流氓打我,甚至老寧那個校隊的女流氓仇力雲還多次威脅我,但後來我還是咬牙背叛了你,我知道你心裏恨我很深。”


    “就為這個,你變成這樣?”老頭哥丌自嘲笑自己。倒上酒一口飲光,側身看著孫丹。說不清他的表情是痛苦還是難過,俄而,他點了點頭。“我大飛可以在你麵前什麽都不算。壓根什麽都不算,但是你也不能這樣啊。”


    他拍拍胸口。


    “我這裏難受,這裏是哪裏你知道嗎?”加大語氣,“這是我的心啊。看見你這樣的我心裏難受啊,就跟被人用刀子戳一樣疼。”


    孫丹淡漠地拿出一盒精致地女式煙,掏出一支點上,空漠地看著客廳地蘇格蘭風景畫。一個穿著格子裙的牧羊男孩,高揮著手上地皮鞭,吆喝著揮打著曲折道路上的羊群。淡淡地說。


    “你知道我的過去,我的童年嗎?我出生在雙鴨山集賢縣一個很小的村子裏,那裏沒有公路,離最近的汽車站還有30公裏,我上學都要在村內坑窪不平的土路上走5公裏,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並且泥漿裏隨處可見各種牲畜的糞便。*****你殺過豬嗎?我殺過.....知道豬垂死前恐懼地瘋狂掙紮嗎?那是一副足夠在許多個夜晚徘徊的噩夢。”


    “你已經不是從前殺豬的女孩了。”老頭哥冷笑著說。


    “或許吧。”孫丹將目光斂回水晶高腳杯。“你一定聽猴子他們說過我吧。軍訓時候我是晚來的報道的,還有送我來的兩個人不是我親生的父母,是我地養父養母。我生下來就沒有見過自己的親生父母。是養父養母把帶大的,我考上大學,起初他們不叫我讀,我給他們跪了3天,後來……答應畢業就和他兒子結婚。而且在那個夏天。以學費為由,逼我和他兒子同居了。這就是我,我能怎麽辦?我厭惡,我掙紮過,沒有用!去他們的,誰不是想和我睡呢?既然都是睡,我難道就不能為自己睡出點價值。”


    孫丹的眼淚靜靜地流了下來。為了不讓老頭哥看見,轉瞬間她便用手抹去了臉龐的眼淚,並將剩下的淚水強壓回去。


    “生活就是這樣。大一鄰近期末別人都在計劃和男朋友怎麽過聖誕,而我卻計劃怎麽賺夠假期租房地錢。即使我努力過了,但還是由於房租沒有交夠,被趕了出來。那天我餓壞了,從燕大市場偷了一個餅,我拚命的跑,一直跑到山東堡立交橋下,才吃掉,吃的時候我眼淚……


    後來我認識了土木工程那個男地。他對我起初很好,那些日子我真的很開心,但命運總是和我作對,那男人隻是喜歡我地身體。時間久了,他又招下一屆小姑娘,我萬分懊悔,我那時深深知道,我傷害了你,我也知道你是對我最好的人。\\\\\還記的那年下第一場雪的時候嗎,我去找過你,我幻想你可以給我一次真正的愛。我幻想我也和其他女孩一樣。有個真正疼的自己的人,可是你拒絕了我。在風雪中我知道我的夢碎了,從那一刻起我告訴自己我沒有愛情,我也不再青春,今後要嫁就嫁得好一點,至少有個房子,不用生活在隨時都有可能被趕出街頭地恐懼中。要不就別嫁,不嫁一個人受窮,嫁了兩個人一起受罪,說不定還得承擔另外一個人的苦。”


    老頭哥心情糟糕到了極點,嘴也被上了封了條似的說不出一句話,丌自自斟自飲。


    “給我倒點。”孫丹遞上酒杯,老頭哥往裏斟酒。酒斟好後,她晃動了下酒杯,啜了一


    “2001年那個秋我認識了現在的男人,在那個冬季和他相戀了他是香港人,x集團地,大我17歲,為人誠實坦率很有個性,他從不失言於我,也很疼愛我。他曾給我一雙很安穩很溫暖的肩膀,也是他教會我做人要自信要寬容。雖然我清楚的知道他和我無法走到最後,就像這次說是老婆病了,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電話也沒有了。嗬嗬,那好,我成全了他。這就是我這幾年的經曆,你想說什麽,說吧!”


    “好比都讓了!”一聲長歎後老頭哥一臉的苦笑。他靜靜看著孫丹,看她坐在自己的身邊,依然是一個天仙,依然叫人動心。但良久之後,一口氣連倒帶喝幹完了那瓶拉菲。慢慢的站起身來,打了一個酒嗝。


    “其實當初,宿舍的兄弟都努力地勸我,叫我不要在你身上耽誤時間,現在想想當時他們地話,和說話的表情還真好笑……”


    “我也想知道,你說吧,我知道一定沒有好話,但我不在意。=”孫丹苦笑著說。


    老頭哥從褲兜裏拿出一根壓扁地吉慶,緩緩點燃,凝思片刻:


    “你還記的上次去經管打架之前,我們見過幾麵啊?”


    “不少吧…..”


    “靠!什麽記性啊你。不過,現在我已想不起我們曾經見過幾麵了,應該用喪寧的兩個手能數過來吧。”說完老頭哥也一陣的苦笑。繼而陷入苦苦的回憶中:


    “當初在交誼舞學習班認識你的時候,我萌生了追你的念頭,我知道自己一副老實憨厚的形象,本身並不引人注意,我仔細思考過自己的優勢,答案是沒有!那我就按照老話說的,臉皮厚吧,這樣是不是也能鍛煉我的口才呢?我經常這樣自我安慰。由於咱倆不是一個院的,平時也屬於不精心計劃好基本見不到,即使精心計劃也可能有意外發生的情況,於是為了增加出鏡率,混個臉熟,我經常無故跑到離我們宿舍最遠的食堂吃飯。隻因為旁邊就是你們的女生宿舍,堅持了一段時間,我確信基本沒有偶遇的可能性。”


    聽完孫丹笑了。


    “大飛,我真……”


    老頭哥托著胖臉,繼續回憶:


    “後來隨著喪寧進入校隊,關於你地消息也有所增加,當然是他的那些大嘴的隊友提供的。多數屬於以訛傳訛,歪曲事實的,當時我這麽想。隨著消息量的增加。一個完全不同於我的認知地新的形象被他們確立起來了,由此我想到了我們偉大的地下工作者們。麵對龐大地信息從中選擇出正確的是多麽地不容易。麵對新的形象,宿舍所有的人都勸我撤退,我沒有考慮,還是大象的那句話我愛聽玩玩可以,別當真,這樣的女人靠不住。猴子的話也很好,表現了他的個性靠,跟她瞎他媽費什麽勁。值嗎?這句話很好的表達了他單細胞外表下對本真地追求,黑就是黑,別在老子麵前裝。而喪寧的話就顯得很感性了無論結果,我們都支持你。我很激動。可能這些人是我來這裏的最大收獲了。基本上三個人的話綜合起來就是代表了我現在地想法,做一件事情要有目的,這件事情上我怎麽可以退縮,人總是在鍛煉中才能得到成長的,我想我這個笨嘴真是啃到一個堡壘了,不管裏麵是鮮花還是炸藥,我的牙得到了鍛煉。恩,有一個美麗的女人讓我練嘴。我知足了。”


    說完。老頭哥一聲長歎。


    孫丹木然地一笑:


    “你怎麽不說,喪寧帶人去我們班打架。把我的名聲搞的更壞了?”


    老頭哥嘿嘿一笑:


    “別說,那件的事件有些出人意料,我們地關係好像得到了改善,接觸相反地多了起來,但是我知道,這些就像是沙灘上的大廈,隨時可能坍塌,因為我對社會有了更深入地了解,如果你真的是一個涉世未深的清純少女,我願意去拚,這樣的人現在是越來越少了,如果你也從眾了,世故了,現實了,那我該怎麽辦呢?其實我還是挺喜歡你的,尤其是你的眼睛,我不想沉醉當中但是每每身不由己酒喝了。你的故事我也聽了。我腦子很亂,我需要靜下來好好想。”


    為了讓自己平靜下來,老頭哥打開電視機,電視裏正播放《哪什麽拯救你我的愛人》,印小天演的律師韓丁已經做的足夠,那樣的執著與寬容,可他終究還是無法得到模特晶晶的愛,老頭哥打心裏膩歪裏麵的種種鏡頭,他立刻關掉電視。順手從床頭櫃上拿起《時尚周刊》,斜躺在沙發上看了起來…..


    “你一點沒變。”孫丹站起身往廚房走去。“咖啡喝嗎?”


    老頭哥不吱聲。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繼而翻瞥手中的雜誌。雖然在看雜誌,但其中的內容壓根進不到腦子裏。事實上他隻不過在機械的做著翻雜誌的動作。腦子裏的邏輯沸騰混亂。恍若隨時都會炸開鍋。


    胡思亂想恍恍惚惚中孫丹端著兩杯咖啡身形曼妙地走來。


    “我們有很久沒見了吧。”孫丹放下咖啡說。“明天帶你們宿舍的那幾個朋友一起來,我在這裏請你們吃飯!沒有其他的意思,就是大家聚聚。我親自下廚。”


    思索少許後,老頭哥點了點頭。


    “咖啡是速溶的。沒什麽喝法。家裏不方便,找機會我帶你去一間像樣的咖啡館坐坐。嚐嚐正宗的咖啡。”


    “我不去。我對這苦苦的咖啡沒什麽興致。”


    孫丹啜了一口咖啡,隨即點起一支煙,吸了幾口便將煙撚滅在茶幾上的質感厚重的古銅煙缸中。


    “知道為什麽有那麽多人喜歡咖啡嗎?”


    老頭哥瞥了她一眼沒吭聲。


    “咖啡除了苦澀,其中還包涵著辛、酸、甘,不同的咖啡豆碾磨出來的粗細不一的顆粒都會影響咖啡的口感。溫度四十五度左右的口感是最佳,奶不要加多,少放糖。這樣品來才回味萬千。我喜歡這裏麵的個中滋味,所以對咖啡便一發不可收拾。特別是咖啡館那種氛圍,越是靜,這種感覺也就越


    “我沒這種體會。但你不覺得這些都是華而不實的嗎?當你凋零了,還會有人為你捧上熱咖啡嗎?”


    “醉!也是一種美。有的時候做想做的事,有些時候做該做的事。這就叫普通人生,誰也逃不了。”


    之後,兩人都沒再說些什麽,天黑了,黑得那麽早,是否是因為下雨的原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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