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兒,該起了,我和你三姐夫早來了,你還睡!”


    穿越後的第一夜,雖然在七點多就睡覺了(沒有電燈,實在不習慣煤油燈的味,也為了省油),可一夜翻來覆去睡不著。半夜爹媽起來,看了我幾次,摸摸額頭,掖掖被角。折騰到淩晨,才迷迷糊糊睡著。


    睜眼一看,炕上就剩我一人了。天剛微亮,炕邊坐著三姐和一個穿打補丁藍衣服的小夥,濃眉、大個,嗯,三姐長得俊俏,找了個女婿也瀟灑。這深山還真是出俊才。吳家姐妹兄弟一個比一個漂亮,到了我這,也帥到極點了。心裏臭美一把後,馬上起床,不對,應該叫起炕。


    養蚯蚓其實很簡單。蚯蚓是雌雄同體,可以異體受精產卵,可以自體受精產卵。所以它的繁殖能力特別強。一般每年從3――5月開始產卵,在適宜的條件下,每月都能繁殖一代。蚯蚓還具有很強的自生能力,軀體受傷或斷了,還能長出失去的部分。我在兒時,記得用蚯蚓釣魚,把它割成兩段,還都能蠕動,可見其生命力之強。


    養殖蚯蚓的飼料,主要是糞便和草料。這在農村都不缺,然後按照6:4的比例,堆積發酵熟化,直到不酸不臭、無有毒氣體,就可以喂養蚯蚓了


    現在已經是四月份了。蚯蚓最好的繁殖季節,隻剩一個多月了,可不能再耽誤了。


    我在院子裏,把所需要準備的原料詳細說了一遍,然後馬上分頭行動。要知道,上午九點多吃過早飯後,還要隨生產隊一塊上工。


    這年頭,工分就是糧食。雖然工分不值錢,可誤一天也是損失。


    起豬糞是重活,由三姐夫馬柳平負責,三姐負責往院外挑。掏大糞是輕活,歸我,四姐負責挑。那時農村的廁所,是一口大缸埋在地下,裏麵插一根棍,這是不是人們罵人時,說的“攪尿棍”,我不清楚。反正看著挺惡心的。


    我這人天生對糞便敏感,這不是什麽階級感情、階級層次所牽連的。有時自已廁所方便,出來都要幹嘔半天。一看到那黃澄澄、臭哄哄的東西,還沒掏了兩勺,就扔下糞勺,跑到牆角嘔吐起來。


    地上都是我吐出來、昨晚吃進去還未消化的玉米糝。直到把黃膽汁也吐出來些,方擦著兩眼溢出的淚水,直起腰來。


    一家人都急忙跑過來圍住我,七嘴八舌問:“怎了,怎了?”


    我擦了擦嘴角吐出的酸水,不好意思地指著糞桶說:“太臭,惡心的。”


    一家人哭笑不得。


    三姐說:“那要不咱倆換換,你挑豬糞,少挑點,那味不大。”


    我耍賴:“那也不行,想起來就臭,還惡心。我管技術指導吧!”說完我就跑出院門。後麵留下了三姐和四姐的笑罵聲。


    在我的“遠程”技術指導下(我離糞堆有三米多遠,所謂指導就是說,讓他們把糞料和草料嚴格按比例、充分均勻地緊密團結在一起,當然工人是三姐、四姐和三姐夫),養蚯蚓的第一步工序已完成。至於隔兩天,聞飼料不酸不臭,是他們三人中的誰來幹,那我就不管了,反正我不聞──惡心!


    進屋洗手後,估計八點多了。老媽已把飯做好了:玉米糝稀飯、蒸窩頭,一碗酸菜。三姐和三姐夫也在這吃飯。


    一邊吃,一邊我繼續布置任務:“吃完飯,媽和三姐,你們看一下咱倆家的雞蛋有多少,把能孵小雞的挑出來;爹你把空窯洞的火、炕給掇一下,今天咱們就開始孵小雞。不敢再等了。對了,在炕上孵小雞,媽,你會嗎?”


    一夜的工夫,我自然地把對兩位老人的稱號叫出來,好像在這個家庭生活了多少年似的。是他們的親情,在對我潛移默化。


    這個孵小雞的蛋是有講究的,它首先要來自公母比例適當、健康而高產的雞群。光有母雞、沒公雞下的蛋,那是不行的。像我們院子裏麵兩隻母雞、一隻公雞(一夫兩妻製),那是相當的合理。


    種蛋愈新鮮愈好,一般以產後一周內為合適,35天最好。我前生在鄉鎮工作了十幾年,除了計劃生育沒分管(油水太大、不讓分管),其它農、林、牧、水利、土地、綜治都曾染指。這些知識還真是淵博(吹得有點大)。至於炕孵法,本來就是我國北方普遍采用的傳統孵化法。當時農村四、五十歲的婦女都會,測溫都不用溫度計,用手一摸就成──這就是經驗,一時半會是學不會的。


    任務布置妥當,飯也吃完了。


    我愜意地往鋪蓋卷上一躺,“三姐,你幫我和四姐請個假,昨天我摔壞骨頭了。四姐和我去公社醫院看病去,要實在不行,真得上縣裏呢!”


    媽著急了,“五兒,你真的摔壞骨頭了?”


    四姐:“媽,你別聽他的,他是長出懶骨頭來了。五兒,別胡鬧,咱們不是全勞力,出一天工也隻給記八分,誤了多可惜。”


    “你不懂,我這是公傷。不出工也照樣計八分工,你陪待我也一樣。”我奸笑說。


    當時的人們多純樸啊,一點也不懂得占集體便宜。


    “五兒,真的得去醫院?”四姐有些懷疑地問我。


    “醫院當然得去。檢查一下,總沒壞處吧。”我怕四姐死心眼,撒了個小謊。


    其實我是想去公社看報紙,順便了解一下所處的位置。沒她陪同,我可是個不識路的瞎子。


    “檢查一下也好。四女子,你和五兒一塊去。順便倒上一斤煤油。燈裏快沒油了。中午你倆餓了,一人買上一塊餅子吃。”媽一邊說,一邊從木箱裏翻出一個小布包。打開一層又一層,露出一塊、五角、一角的鈔票。最大麵額好像隻有一、兩張“大團結”(十元麵額)。媽拿出一元和半斤糧票,放到四姐手裏。想了想,又拿出兩張一角的。


    我的眼圈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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