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畫卷起來,再看廳裏已經哭成了河了,也不知幾個大男人哪兒這麽多眼淚?


    看看時辰怕是這時候該傳畫了,等了片刻,果然有太監過來,高聲道:“大王傳畫,你等速速呈上來。”


    主事早就預備了幾幅畫,把最好的都選上了,隻是心裏忐忑,手都是顫的,畫軸幾次掉落在地上。


    楚韻走過去,把自己剛畫好的夏日聽雨圖放在七八幅畫中。她這是自作主張,若是平時這位主事大人早就暴跳如雷了,可今日竟沒發作,多半也是被嚇蒙了。


    把地上散落的畫軸一一撿起,低笑道:“公公,這麽多畫,不如讓我和你同去送吧。”


    那公公瞧了她一眼,“是楚畫師啊,這恐怕……”


    “公公放心,這些畫需要講解之人,就算大王看了不滿意,也怪不到公公頭上。”


    這畫倒說進公公的心縫裏了,這出了事總有人擔著。其餘畫師一聽楚韻要去,都巴不得摘幹淨,有人強出頭,那自是好的,一旦大王要罰第一個就是眼前人,沒準就想不起他們了。


    他們隨聲附和,那蘇公公便也同意,尖著嗓子道:“你願意把小命玩丟了,那就跟著來吧。”


    “多謝公公。”


    楚韻抱著幾幅畫卷跟在後麵,雖然今天迫不得已要和陳恒、陳芳碰麵,但為了達成目的,也必須如此了。她要盡快走進權力的核心,讓齊王更加倚重她。


    ※


    齊宮的宴會素來以奢華著稱,齊人好奢,由來已久,身為一國大王自然是最奢侈的一個。在齊國宴請外國使臣的外廷宴會,筵宴規格是很高的,由大殿內禦座至殿外台階、台階以下直到太和門簷下東西兩側,按品秩分設王公及文武大臣宴席。赴宴者官職品級的高低,預先擺設席麵。盛器和肴饌都有顯著的區別。宴桌分一等、二等,一等為王公、一二品大臣及外國使節等,二等為三品以下官員。


    宴會開始時,首先是皇帝在中和韶樂聲中步出暖轎,升入寶座,讚禮官宣讀行禮項目,接著奏丹陛大樂。管宴大臣引兩邊及階下的大臣由兩旁分別走到正中,向皇帝行三跪九叩禮。


    席間,每進茶、酒、膳,則奏樂行禮。開宴後,進極富民族特色的慶隆舞,包括揚烈舞及喜起舞。舞畢,笳吹,奏蒙古樂曲,接著,進各族樂舞及雜技百戲。


    十年前齊王曾在大殿款待吳王,用饌筵210席,用羊100隻,酒100瓶,可見其規模之盛大。彼時吳國強大,各國不敢怠慢,不過若放到現在,齊國日漸強盛,怕是吳王和陳王同時前來,也不會擺那麽闊氣的宴了。


    不過饒是如此,該有的禮數還是有的,今日歡宴主菜是齊國特有的火鍋,“金、銀、錫火鍋各一個”,豬肉片一盤,羊肉片一盤,鹿尾燒鹿肉一盤,煺羊肉烏叉一盤,葷菜四碗,蒸食壽意一盤,爐食壽意一盤,螺螄盒小菜二盤,烏木箸兩隻,另備肉絲湯飯。


    陳國地處南方,飲食多情致,還從未吃過這種火鍋,陳恒和陳芳頭一次吃很覺新鮮,看著肉片在鍋中翻起,還小小興奮了一把。


    齊韻輝看她那純真可愛的模樣,不由笑起來笑起來,“公主若是喜歡,明日再叫禦廚做了送過去。”


    陳芳本就不喜歡他,涼涼道:“那倒不必了,再好的東西吃多了也沒味兒。”


    齊韻輝討了個沒趣,轉頭對陳恒道:“皇子初來齊國,住的可還習慣嗎?”


    陳恒道:“此物甚是美味,隻是我妹妹不愛牛羊肉,怕吃不慣。”


    他剛說完,陳芳就夾了一片羊肉放進嘴裏,“嚼了嚼,這是羊肉嗎?怎麽吃不出來啊。”


    齊王後道:“公主若喜歡可以帶些調料回去,齊國地大物博,特產豐富,還有許多好吃的公主可以慢慢品嚐。若兩國有幸結成姻親,公主遠嫁在齊地,想吃什麽就更方便了。”


    陳芳臉一紅,抬頭看顏煞,那英俊的臉龐真是好看極了。


    陳恒卻微微一怔,那日他們和齊韻輝談起和親之事,本是機密,王後又如何得知的?


    齊王後似有意成全自己兒子好事,對齊王道:“大王,你瞧瞧這春月公主長得多標致,跟我們老四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齊王也是老奸巨猾,竟不接她的話,隻笑道:“七皇子受陳王之命來齊,可是帶了些新鮮玩意,不妨拿出來。”


    蘭貴妃巴不得岔開話題,若是顏煞娶了陳國公主,對太子不利,此刻見大王提畫,也道:“是啊王子,快拿出來也叫咱們開開眼界。”


    陳國鬥寶之事早已傳出,這也是此行目的之一,陳恒含笑站起,“此次受我王之命帶來三件寶貝,我王聽說齊國多奇珍異寶,今日也想開開眼界,我王有命若齊能有寶物送出,今日所帶三寶便送大王一件。若我國僥幸勝個一二分,還請大王不吝嗇,有一事相求。”


    齊王哈哈一笑,“陳王還真是大方。”這話卻是諷刺了。


    陳王素來小氣,占便宜可以,吃虧的事卻從來不做,這要求的事怕是千難萬難。他們以一件寶物就想換齊國做一件事,可真是打得好算盤。


    陳恒自也聽出他話中意思,隻笑道:“不知大王以為如何?”


    齊王捋胡,“如此那就請使臣呈出寶物吧。”


    事已至此,不鬥都不行,陳王把鬥寶的事傳得幾國盡知,若不鬥便是自行認輸,傳出去隻會叫他國恥笑。好在他早有準備,派人提早探知這三件寶物是什麽,鬥畫心裏沒譜,其餘兩樣卻是必贏的。


    “那就請大王一觀。”陳恒拍拍手,兩個隨身的侍衛捧過一個畫軸。那畫軸尺把長,比普通的畫還要小些。


    這副春日踏青圖名氣極大,殿中之人都不禁屏住呼吸,等著瞧看。


    隨著畫軸被一點點打開,眼前出現了好一副春景:綠色漫過一座座山峰各色的山花也爭著向上攀登,把蜜蜂的殷勤、蝴蝶的舞姿都深藏其中。茅屋前,綠柳搖著山風,一樹桃花擁著一叢竹影,栗子花燃起一堆金色的火焰,時間被一點一點地燒熔,空氣像濾過一樣清新。此時一對青年男女在鄉間的羊腸小道上緩步走來,清新的空氣迎麵而來,和煦的春風帶著泥土的氣息灌入鼻中。隻是看著畫,卻仿佛置身在畫卷中,嗅到春花的香氣,泥土的氣息,使人心曠神怡。


    小路的兩旁,參天的大樹隨風舞動,發出“沙沙”的聲響,腳下的路石已有了些年代,長滿了散發著悠悠光澤的青苔。小草撐了撐柔軟的小手,抖了抖可愛的小腦袋,睜開了睡意惺忪的雙眼,你能感覺到那草在動,一點點生長著。那對青年男女彼此相望,女子手中握著一枝桃花,臉上綻放的笑容似也一點點散開,那麽明朗,那麽美麗。


    畫的右上角提著一首詩:隨風踏青忘午時,心焦意亂怕家人。鎖信一折桃花枝,遇到瑞兒表心意。


    整個大殿一點生息也無,殿中之人皆沉浸在畫中不可自拔,這副畫卷不能把一副活的情景展現出來,似乎還能感受到畫中男女的情意,莫名其妙的為了他們傷感,就好像明知道他們不會長久。明明是情意無限,卻莫名的讓人落下淚來。


    楚韻走進殿時,正好看見卷軸展開的一幕,在看清畫中一男一女時,心髒忽然被什麽重重撞了一下,疼得她狠狠抽搐著。那個男子一身紅衣,那麽英挺,女子嬌俏可人,明明這兩人都沒見過,卻感覺很熟悉,就好像前世與她有很深的牽連。


    是她錯了嗎?吳起明明說畫中是數人,為什麽現在隻有兩個?


    就在這時,顏煞突然站了起來,一個箭步跑到陳恒身前,抓住他的前襟喝道:“這幅畫從哪兒來的,快說。”


    陳恒隻覺喉嚨收緊不能呼吸,半天才吐出一字,“你……”


    乍見這場景,殿中之人霎時清醒過來,齊王喝道:“雲博,你幹什麽?”


    雲博是這一世他的名字,但他從來不認,這二十年也隻有齊王會這麽叫他,連齊王後都會喊他煞兒。


    他皺皺眉,若不是什麽孝字當頭,單就他叫他這個名字,就該被痛打一頓。他也知自己失態了,可那幅畫……那幅畫是那個人畫的,畫中的一男一女就是前世的他和她。他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畫的這幅畫,但卻一眼認出了她的字,那一手娟秀中透著剛勁的筆體,不是任何女人都能寫得出的。


    為什麽?為什麽她的畫能流傳下來?為什麽他卻不知道?


    齊王甚覺顏麵受損,臉色甚是陰沉,齊韻輝見機不可失,立刻高聲怒喝,“老四,你要造反不成?”


    金殿之上如此造次,正是給別人除他的理由。顏煞放開陳恒,抱拳拱手恭恭敬敬行了一禮,“敢問七皇子,這幅畫究竟如何得來的?”


    陳恒舒了口氣,在天清宮的時候這位師兄就不正常,現在越發瘋魔了。


    “這幅畫是我陳王宮中世代流傳的,當年我陳國世祖大王娶的是胡武國公主,那位祖奶奶帶來的陪嫁中就有這幅畫,據說也是胡武國的一位公主所畫。”


    “她什麽時候畫的?這畫有何淵源,把你知道的都說給我。”因激動,他的聲音都有些微顫,齊王兩次製止,他都不理會。


    像這樣不把大王放在眼裏已不是一兩回了,齊王雖對他寵愛有加,卻也容不得有人威嚴,雖沒當時發作出來,臉色卻愈發難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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