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寧宮內,芝蘭室。


    楚雲裳身形嫋嫋,長裙及地,在前方領路,她細腰以雲帶約束,更顯出不盈一握,彭飆跟在身後,眉頭時而皺起,時而舒展,不解其意。


    楚雲裳款款入座,淺笑招呼:“將軍也坐。”


    彭飆麵無表情,安然坐下,淡然開口:“不知長公主邀請微臣前來,有何要事?”


    楚雲裳輕聲淺笑:“將軍似乎很緊張?”


    她笑的輕鬆愜意,恰似臉上綻放著一朵極豔極妖的花,可是這花,明顯帶毒,沾之即死,彭飆兩次在朝堂之上铩羽而歸,自不可能這般輕易就會蠱惑,他麵容微冷,沉聲說道:“如今秦國犯楚,三軍待命而動,若長公主沒什麽事,微臣這就告辭了。”


    他說完,佯裝起身,用以試探楚雲裳的態度。


    楚雲裳端坐不動,臉上笑意淺淺,柔聲說道:“將軍待本宮,難道就這麽沒耐心?莫非是嫌本宮麵容醜陋,不堪入目?”


    彭飆臉色微微一變,低眉斂目,說道:“長公主麵似芙蓉,豔冠桃花,楚國上下,無人能及,微臣自無這種想法,長公主多慮了。”


    “哦,是嗎?那為何將軍一副極不耐煩的樣子呢?”楚雲裳的語調一成不變,可是話語的層層推進,卻是讓彭飆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


    彭飆略微猶豫了一下,緩緩說道:“秦國大軍壓境,楚國上下風雨飄搖,微臣也是憂於國事,若是有禮數不周之處,還望長公主多多包涵。”


    彭飆看似粗莽,實則有一顆細致的心,這一對一答,皆是虛虛實實,看似沒有說到重點上,卻是輕飄飄的將楚雲裳的話題都岔了過去。


    “果真是個人物,難怪人皇對他如此器重。”楚雲裳暗暗想著,嘴裏猶自說道:“將軍辛苦了,楚國上下,要是多幾個將軍這樣的社稷人才,秦國,又豈敢對楚國有一絲的不敬。”


    “微臣不過是盡一份臣子本分,長公主過譽了。”彭飆不輕不淡的回應。


    “不,以將軍之能,完全擔當的起這番誇讚,本宮也是出於一份真心,將軍不必太過客氣,禮數周到是好,太過拘謹,就讓人不喜了。”楚雲裳稍稍加重語氣,以勢壓人。


    彭飆眉頭微皺,怒氣隱隱:“長公主說的是。”


    楚雲裳又是一笑:“看來將軍與本宮之間,還是有些隔閡啊。不過也沒關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想必用不了多久,將軍就會全新全意的接納本宮的。”


    彭飆自是明曉,所謂接納,乃是臣服。


    心底嗤聲冷笑,彭飆不動聲色的說道:“長公主所言極是,須知日久見人心。人與人相處,不急於一時。”


    不痛不癢的,還回一句,楚雲裳也不以為意,語氣輕柔,輕描淡寫的岔開話題:“本宮聽聞將軍還未娶妻,不知可否有了意中人了?”


    彭飆微微一愣,未曾想到楚雲裳說話天馬行空,東一句西一句,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就聽楚雲裳又道:“若是沒有意中人,本宮倒是可以酌情幫將軍介紹一二。”


    介紹是假,暗中打壓是真。


    彭飆心頭窩火,有心撒氣卻無處下手,他微微抬頭,望向楚雲裳那張吹彈可破的臉,表情略有古怪的說道:“微臣也聽說長公主還未曾招攬駙馬,不知可否是有了意中人?若是長公主信任微臣,微臣也可以酌情介紹一二。”


    楚雲裳淡淡一笑,輕聲說道:“將軍未娶,本宮未嫁,難道將軍就不想做本宮的入幕之賓?”


    彭飆麵容微凜,不知楚雲裳這句話是試探還是拉攏,又是覺得自己的走入了一個怪圈,主動權瞬間喪失。


    他張了張嘴,說道:“長公主折煞微臣也,微臣如何敢當。”


    “有何不可?將軍乃楚國的社稷重臣,豐功偉績,群心所向,做本宮的入幕之賓綽綽有餘,想必外人,也不敢說閑話的。”楚雲裳柔聲淺笑。


    彭飆覺得不對,他領教過楚雲裳的手段,萬萬不會相信楚雲裳一分一毫,當即微微折腰,沉聲說道:“微臣尚有自知之明,還望長公主不要再開無謂的玩笑。”


    楚雲裳哈哈一笑,輕輕擺手:“起來吧,將軍反應,過了……”


    彭飆直起身,感覺後背有一層細密的冷汗狂冒,這楚雲裳,委實太過狡猾了,禦人手段,層出不窮,無跡可尋,太過可怕。


    彭飆無心再與之虛與委蛇,立即說道:“微臣還有要事要去處理,長公主若是沒事,微臣就這告辭。”


    “不急,將軍不妨喝一杯茶再走。”楚雲裳不給彭飆反駁的機會,淡然開口:“來人,上茶。”


    又見彭飆麵色不虞,輕聲一笑:“一杯茶的功夫而已,將軍不會連這個麵子都不給吧。”


    彭飆暗暗叫苦,連忙道:“微臣不敢。”


    他自也不好起身,隻得端然坐著,眼觀鼻鼻觀心,決定將楚雲裳的話當成耳邊風。


    茶水很快上來,茶香四溢,芝蘭室內,茶霧嫋嫋,香氣濃鬱,隻不知這香氣,是茶水的香氣,還是楚雲裳身上的香氣。


    楚雲裳端起茶杯,說道:“將軍,喝茶。”


    “是,長公主。”彭飆端起茶杯,食不知味的喝了一口,心思百轉。


    “茶水味道如何?”楚雲裳的話語如魔音一般,再次傳來。


    “入口甘甜,口有餘香,好茶。”彭飆假意誇讚。


    “倒是未曾想到,原來將軍也是好茶之人,看來本宮今日,當真是尋覓得知己了,將軍大人,說不得,要好好陪本宮喝一杯茶才好。(.好看的小說)”楚雲裳看似笑的愈發開心了。


    彭飆心想,喝的不是茶,而是人心。


    楚國地處南方,南方濕熱苦寒,雖然產茶,但是百姓大多好酒,對飲茶並無心得,彭飆也是知曉,這一杯茶,入口雖好,卻未必真的好下嘴。


    最主要的是,進入芝蘭室之後,楚雲裳一直東拉西扯,顧左右而言其他,絲毫不提正事,似乎將皇極殿內的爭執忘記了一般,可是如何又能忘記?生死狀未簽,軍令狀未下,楚雲裳,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輕易的放他離開的。


    喝茶,不過隻是一個幌子,這一點,讓彭飆心有不安。


    思慮了一會,彭飆說道:“長公主過譽了,微臣是個粗人,哪裏懂的飲茶。莫要鯨吞牛飲,浪費了長公主的一片心意,微臣就萬死莫辭了。”


    “不過小小一杯茶,哪裏來的這麽多的說道。”淺淺一笑,楚雲裳又是說道:“不過將軍既然有如此詩情畫意的雅興,本宮倒也是有了點想法,不知將軍,可否知曉芝蘭室這個名字的來曆?”


    彭飆心裏咯噔了一下,不知楚雲裳這話是個什麽意思,好在他雖然是個將軍,對別的方麵也略有涉獵,便是說道:“如若微臣沒有說錯的話,有一句話說,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不知是否是如此?”


    楚雲裳微微一笑:“將軍果真是有趣之人,當真讓人刮目相看,本宮看著,越發心喜了呢,隻不知,將軍是否,是這個善人!”


    彭飆心裏一緊,心想果然來了。


    他剛才還奇怪楚雲裳怎麽無端由的說起了芝蘭室的來曆,哪曾想到,竟是借他自己的嘴巴,來給他下套。


    若是他承認自己是善人,那麽,無形之中就矮了一頭,氣勢一泄,無可奈何隻能被楚雲裳牽著鼻子走。


    若是不承認的話,那麽就等於說明,芝蘭室,他毫無立足之地,隻怕楚雲裳立即趁他病要他命了。


    好歹毒的心機,好深沉的算計,根本就是一步一步,算無一漏,請君入甕。


    彭飆心裏冷意狂冒,恨不能出手一掌將楚雲裳給劈死,他強忍了好一會,才忍住心頭這口惡氣,麵無表情的回應:“微臣曾聽過一句話,但凡為臣子,不求大奸大惡,卻也難求大好大善,微臣作為將軍,殺人無數,滿手血腥,自然稱不上是善人。但微臣殺人,不為私欲,乃為國體,是以,微臣也不知道自己是善人,還是惡人。”


    好一番坐而論道。


    若不是彼此的立場不同,楚雲裳幾乎要為彭飆的機智而鼓掌,但是正因為彼此立場不同,彭飆越狡黠,她的殺機就愈盛。


    “將軍所言極是,為人臣子,為君分憂,將軍所行所為,乃是大善之舉。”話鋒一轉,楚雲裳又是說道:“不過自古以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三綱五常,儒家禮法,君命天授,臣命君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為臣者,為君分憂,為君者,自然也要體恤臣子。將軍滿手血腥,殺人盈野,所為,不為私心,而為國體,這話,深得本宮之心。”


    彭飆覺得楚雲裳這話的邏輯極為混亂,甚至可以說是毫無邏輯,但是他哪裏會不明白,說了這麽多,需要他記住的就一句――君命天授,臣命君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君王怒,為臣者,朝不保夕。


    這,才是楚雲裳今日談話的真正意圖。


    楚雲裳要拿他開刀了,不管是今日壯行宴上,楚雲裳三杯挑釁,杯酒釋兵權,還是所謂的入幕之賓,君臣論道,所為的,就是他手裏的兵權。


    他已然是楚雲裳的眼中釘肉中刺,容不下了!


    彭飆心裏暗叫不好,雖然他不清楚楚雲裳是否還有其他的手段,但是單單言語擠兌,就是將他逼入了懸崖,若是他有一句話失當,隻怕楚雲裳立即會抓住機會,迎頭痛擊,將他打入懸崖!


    “為臣者,為君分憂,乃是本分,長公主如此體恤下臣,微臣心裏歡喜而又惶恐,愧不敢當。”猜測到了楚雲裳的意圖,彭飆故意避重就輕。


    楚雲裳哈哈一笑:“那麽,將軍,是一個好臣子嗎?”


    彭飆頭皮微微一麻,低聲說道:“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微臣所作所為,雖不敢自誇,卻也敢言俯仰無愧於天地。”


    “好一句俯仰無愧於天地,隻是上天下地,朗朗乾坤,怒目四張者,唯有君王,將軍為何不敢說,無愧於君王?莫非將軍,真如外界傳言,生得一顆逆心不成?”


    罪名,毫無征兆的,扣了下來。


    彭飆身體輕輕一顫,張了張嘴,發覺自己竟是無話能說,無話可說,楚雲裳的一句逆心,等若是絕了他的後路。


    “長公主,外界傳言,素來以訛傳訛,如何能言?長公主此言未免太過過分,微臣不服!”彭飆怒容滿麵,疾言厲斥!


    “不服,好……”楚雲裳等的就是這句話,當即說道:“本宮給將軍一個自辯的機會,機會隻有一次,還望將軍,好好把握。”


    機會?


    彭飆嗤聲冷笑,拿手一指,遙遙指向楚雲裳,厲聲道:“長公主,你莫要太過分,當真以為我不敢拿你怎麽樣嗎?”


    “那你說,你要拿我如何呢?”楚雲裳不怒不氣,笑眯眯的反問。


    “我……”彭飆話要出口,又是立即閉上了嘴巴。


    該死的,上當了,楚雲裳前麵做那麽多的鋪墊,本就是為了將他逼入甕中,打亂他的陣腳,偏偏,他還真的上當了。


    “長公主,你好一番算計,無外乎是要讓本將交出虎符,真當本將好欺?大不了魚死網破,本將倒是要看看,誰能笑到最後。(.)”彭飆幹脆不再掩飾,拿手裏的底牌,和楚雲裳硬碰硬。


    一個不知來曆的長公主,他要殺,隨手就掐死了,而且,虎符在他的手裏,三軍聽她的調令,楚國又值此風雨飄零之際,他相信,楚雲裳絕對不敢拿楚國的國運和他對賭。


    可是,他錯了。


    楚雲裳非但不是來曆不明,而且,恰好就是那個最了解他的人,前麵的一番話,完完全全就是看人下菜,菜下完了,眼下,才是正戲!


    “將軍狂言狂語,來本宮也敢威脅,果真是好膽魄。本宮很是好奇,所謂魚死網破,魚是怎麽個死法,網,又如何去破?”


    話說音,楚雲裳的手掌,重重往下一拍,厲喝道:“來人,將這逆賊拿下,發送天牢!”


    “唰……唰……唰……”


    埋伏在芝蘭室外的皇城守衛,立即衝了進來,數百人,將芝蘭室圍個水泄不通,大刀所指,要的是彭飆的大好頭顱。


    “長公主,本將好話說盡,你若真是一意孤行,說不得,本將要痛下殺手了。”彭飆一身霸氣,怡然不懼,怒目一轉,望向楚雲裳,眸中殺機四溢。


    “大膽,死到臨頭不知悔悟,竟然還敢要挾本宮。來人,給我拿下,如有反抗,就地格殺,殺無赦!”


    話語,再一次加重,震破所有人的耳膜。


    皇城禁軍聽令,齊齊朝彭飆衝了過來,彭飆大手一甩,拍翻幾個人,眉峰猛的聚起,一抹精光,從雙瞳之中迸射而出,人影一動,朝著楚雲裳撲了過去。


    他身為將軍,深知要害,擒賊先擒王,隻要拿下楚雲裳,那麽,便再無人敢動手。


    甚至,此刻的彭飆心裏已然癲狂,他本就有心入住楚皇廷,隻是一直找不到機會,眼下,楚雲裳既然要對他出手,說不得,他剛好借這個機會,改弦易張了。


    人影在半空之中,彭飆大手一抓,朝著楚雲裳當頭抓落,就要抓住楚雲裳的脖子。


    就在這時,楚雲裳身後,忽然一道紫色的人影一閃,速度迅若閃電,一隻白皙的手掌,突兀的拍來。


    “啪”的一聲,兩掌相對,罡風四溢。


    彭飆被拍的胸口一悶,身影後翻,退後幾步,而那道紫色的人影,竟是紋絲不動,落在了楚雲裳的麵前。


    彭飆看清楚那個人的模樣,心頭大震,滿臉不敢置信的表情:“你……是你……”


    蕭慎哈哈大笑:“好一個彭飆,死到臨頭了,居然還不知悔改,給我殺!”


    “殺!”


    “殺!”


    ……


    皇城禁衛見彭飆竟然敢對楚雲裳出手,心知謀反的罪名已經坐實,一個個也是沒了顧慮,衝向彭飆,手起刀落。


    “該死的,給我滾開!”


    彭飆大手一張,抓住一個人的脖子,隨手捏死,隨之奪下他手裏的刀,隨意劈了幾刀,將衝到麵前的人砍瓜菜一樣的砍翻,又是人影一閃,朝楚雲裳撲來。


    “彭飆,你真是好膽,莫非以為,我真的殺不得你嗎?”蕭慎一聲冷笑,人影騰空,一掌朝彭飆當頭拍落。


    彭飆反手出刀,刀鋒迎向蕭慎的手掌,大聲冷笑:“蕭慎,你什麽時候竟然成了楚國皇室的狗腿子,莫非你不要命了不成?”


    “不,你錯了,我不是誰的狗腿子,我隻是代人出手,殺你罷了。”蕭慎輕描淡寫,堵死彭飆的嘴巴,指尖在刀鋒上輕輕一劃,劃過一道火花,


    以手擋刀,彭飆竟是占不到任何的上風。


    不過兩個照麵,就是在彭飆的心裏,驚起了萬千波濤。


    彭飆情知大勢已去,留下拚命不過是自尋死路,不敢再有猶豫,又是一刀,攔下蕭慎,隨後人影一彈,朝著芝蘭室的門口掠去。


    他一路掠過,霸氣橫空,攔著他的路的皇城禁衛,無人是他一刀之敵,盡皆被斬落刀下。


    百戰百勝的鐵血大將軍,並非徒有虛名。


    楚雲裳看的眼前一亮,這彭飆,的確是一個危險人物,若是能夠為她所有,楚國必然如虎添翼,隻是彭飆作為人皇安插在楚國的一顆棋子,對人皇忠心耿耿,絕對沒有為她所用的可能。


    那麽,隻能殺掉。


    一道白色的人影,化作一道淺不可聞的影子,朝著彭飆飄了過去。


    楚雲裳,出手。


    一出手,便是雷霆之勢,一掌,朝著彭飆的後心拍下。


    掌風襲來,陰冷刺骨,彭飆心下大駭,不敢置信的回頭一看,一眼,就是看到了一張傾國傾城的臉,他不敢置信,以為自己看錯了,本能的反手出刀。


    可是,遲了,遲一步,就是天堂與地獄的區別。


    楚雲裳的掌心拍落,一掌,如威如獄,彷如一座大山壓下一般,壓的彭飆喘不過氣來。


    這是多麽熟悉,而又多麽陌生的一掌。


    “砰”的一聲悶響,彭飆如同一隻斷線的風箏,被拍的墜落於地。


    楚雲裳人影又是一閃,大手一抓,抓過地下的一把長刀,一刀劈開,刀風四溢,如同從地獄裏起了一陣幽靈冷風,一刀過後,整個芝蘭室內的溫度,陡然下降了好幾度。


    一刀,斬落在彭飆的大腿上,鮮血四下噴濺,彭飆哀嚎一聲,動彈不得。


    楚雲裳收起身,一聲冷笑:“殺了!”


    “是!”


    根本就不用她再下命令,皇城禁衛在彭飆強勢的手段下,早就殺紅了眼,立時,二十多把刀的刀尖,齊齊捅入了彭飆的胸口,將彭飆捅成了一個刺蝟。


    彭飆在戰場上百戰而還,自身武力驚人,無人能及,今日單刀赴會,雖然知道會生波瀾,卻也不曾放在眼裏,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他會死的這麽快,死的這麽容易。


    直到長刀全部都插進胸口的這一刹那,彭飆終於明白,他徹底被楚雲裳算計了。


    而那熟悉又陌生的一掌,也終於讓他明白,殺他的人是誰。


    大手一指,指向楚雲裳:“你……你……楚……雲……”


    話還沒說完整,又是刀光一閃,那根舉起的手指頭被削了下來,同一時間,一抹鮮血,如同桃花綻放一般的從彭飆的脖子上迸出,屍首分家,至死,死不瞑目。


    芝蘭室外的一棵樹上,一道瘦小的人影潛伏在繁密的枝幹之上,這人,正是從樊城遠道而來火凰,她潛入楚國皇宮,前來打探關於楚華韶的消息。


    火凰親眼目睹了芝蘭室內密室伏殺的慘狀,雙目幾乎撐爆,關鍵時刻,她欲要出手將彭飆救下,卻是見著那白衣人影出手。


    立時就是知道,就算她出現,也是死路一條。


    到後麵聽到彭飆說出楚……雲……這兩個字的時候,瘦小的人影就是心頭一顫。


    ――楚雲裳!


    這個名字,呼之欲出。


    是了,絕對是她,剛才那一掌,是多麽的熟悉。


    即便是她變換了容貌,可是她的言行舉止,她的武功,是變不了的。


    “該死的,楚雲裳,原來你隱藏的這麽深。”


    這個消息,也是火凰人感覺到了極大的壓力,她驚詫於楚雲裳那一掌威勢如斯,不再再做逗留,人影騰空,朝外撲去。


    “有人,留下!”蕭慎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外邊的情況,追逐而去。


    楚雲裳抬頭朝外看了一眼,認出那個身影的影子,冷冷一笑,既然麵具撕開,彭飆已死,她的身份,遲早是要昭告天下的。


    便是人皇前來,又如何?她要做的事,她要殺的人,無人能擋。


    “蕭慎,代我殺了她!”楚雲裳冷冷的說了一句,衣袖輕甩:“收屍!”


    隨之,人影朝外邊走去。


    大幕,落下!


    ……


    彭飆對長公主意圖不軌,叛國逆亂,被皇城禁軍就地處死。


    消息甫一傳出,就是在楚國境內,掀起軒然大波。


    有人望天長笑,有人哀嚎大哭,有人關門靜思,有人狼鼠逃竄。


    彭飆之死,亂的,不是民心,而是某些人的人心。


    彭飆一死,楚雲裳立即一道聖旨發出,定死了彭飆的罪名,她不怕有人翻案,而且,彭飆既死,那些附庸於彭飆的人,失去了主心骨,若是發難,也是一個死字。


    她,絕不姑息。


    一道一道的詔令,從皇宮深處,有條不紊的發出。


    有心人察覺,楚雲裳已然漸漸的,在楚國站穩了腳跟,雖然根基尚淺,卻是無人再敢與之對抗。


    彭飆的死,死的其所,又何曾不是給一些人敲響了一道醒鍾。


    如若說廢掉梁新波是殺雞儆猴的話,那麽殺彭飆,則是殺一儆百,徹底樹立起了楚雲裳的個人威勢。


    她不是楚太後,但是,她的手腕,比楚太後更強勢!


    亂世當用重典,這一點,在楚雲裳的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豐寧宮內,文臣武將,所有的人,都如同被當頭棒喝,打了個傻!


    又是有太監尖細的嗓音響起:“上朝!”


    皇極殿內,一道珠簾,遮擋住了群臣的視線。


    無人能夠看到剛剛賜死彭飆的楚雲裳吹彈可破的臉上是否沾了血腥之氣,但所有人,都是心頭惴惴,呼吸急促,手腳冰涼。


    楚雲裳前後出手,楚國易主,這楚國江山,隻怕是要大變樣了。


    一道聖旨宣讀之後,楚雲裳的聲音透過珠簾,傳入眾人的耳裏:“彭飆狼子野心,叛國逆亂,被本宮下令就地格殺,不知諸位,可有什麽看法?”


    看法?


    她問的不是看法,而是這些人的立場。


    有的人,額頭上有冷汗冒了出來,特別是那些附庸於彭飆的人,更是如置冰窟,臉色煞白。


    “既然無人上奏,退朝!”


    楚雲裳不多廢話,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也不等眾人反應過來,起身即走。


    楚雲裳一走,朝堂之內,立即炸開了鍋,有人心喪如死,有人會心微笑。


    ……


    午後,楚國皇宮,禦書房內,楚雲裳坐在龍椅之上,靜心批改著來自楚國各自的奏折。


    楚國上下無人可用,楚太後一人獨尊,是以,禦書房內,經常都是奏折堆積如山。


    楚雲裳雖然覺得楚太後此法不可效仿,卻是初入楚國,根基未穩,無信任之人,隻得自己親力親為。


    “長公主,張大人求見。”小太監躡手躡腳的走進來,小聲說道。


    “叫他進來吧。”楚雲裳點了點頭,放下了手裏的毛筆。


    禦書房的門推開,一個身材高瘦的年輕人,緩步入內,不急不緩,麵容,不卑不亢。


    這人的視線,隻在楚雲裳的臉上落了一會,就是移開,楚雲裳卻是看著他,看的仔仔細細。


    朝廷文武百官的資料,她這裏有一份,自是知道,這位張大人,叫張和軒,年僅三十,是楚國朝廷,少壯派的代表之一,也是主戰派的代表之一。


    楚雲裳之所以會關注張和軒這個人,除了他的年紀讓人眼前一亮之外,張和軒身上的光環,也是異常顯目。


    張和軒是楚太後同天年間的文武狀元,殿試武試,都是楚國第一,深得楚太後看重,又因為人個性剛烈,不為權貴折腰的緣故,被楚太後賜予禦史之名。


    “微臣見過長公主。”張和軒微微躬身請安。


    楚雲裳微微一笑:“平身,張大人不必客氣。”


    張和軒詫異於楚雲裳的和顏悅色,與她在朝廷之上,指東打西的淩厲不同,與她一刀之下,斬落彭飆的霸烈不同,而是如此的和風細雨,他心裏微微一喜,便是說道:“長公主,微臣這裏有一份名單,還請公主過目。”


    “哦?”


    張和軒立即拿出名單,遞了過去。


    楚雲裳接過,並沒有看,輕輕的壓在手掌之下,說道:“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張和軒見楚雲裳並不將名單放在心上,略有失望,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長公主,微臣是來請命的,微臣雖然一介文臣,卻也想為國分憂,願與長公主同赴戰場,隨軍出征。”


    楚雲裳微微一笑:“張大人文能提筆錦繡文章,武能縱馬上陣殺敵,本宮很是欣慰啊。”


    “這麽說來,長公主是同意了?”張和軒立即問道。


    楚雲裳依舊笑著,一根手指,輕輕的敲打著桌麵,好似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若無其事的說道:“宰相顧大鈞顧大人好像有七十歲了吧?”


    “是……是的……”張和軒一陣迷糊。


    “如果本宮沒記錯的話,梁新波應該不到六十歲,梁尚書一心為民,禪位讓賢,很值得深思呐。”楚雲裳淡淡說道。


    張和軒心裏微微一凜,試探的問道:“不知長公主是何意?”


    楚雲裳不著急回答他的問題,接著說道:“張大人十八歲就被楚太後賜為文武狀元,這些年來,一直兢兢業業,恪守盡職,不知可否,有其他的想法?”


    張和軒腦門上的冷汗刷的冒了出來:“微臣不敢。”


    楚雲裳微笑道:“有何不敢?”


    “這……”張和軒說不上來。


    “給你一個宰相的位置,你敢坐嗎?”楚雲裳再次問道,話語,一句比一句驚人。


    ……


    張和軒是帶著一身冷汗離開的,盡管最後關頭,他一咬牙,大聲說:“我敢!”


    但是聲音大,並不代表有氣勢,而是實打實的心虛的表現。


    張和軒原本還對這個美豔無雙的長公主頗有微詞,認為她難以壓住陣腳,卻是沒有想到,第一次交鋒,就以他的慘敗結束。


    但是,他敗的心服口服,敗的心悅臣服。


    同時,張和軒也是明白了,楚雲裳壓著名單不看,並不是不去動那些人,而是楚國上下,岌岌可危,有些人,可動,但是不是現在動。而有些人,而必須去動,怎麽動,分寸的拿捏,可謂妙到毫厘,讓人不得不服!


    特別是楚雲裳顧左右而言他的幾句話,更是讓張和軒振聾發聵,深深明白自己楚雲裳之間的差距在哪裏,他是文武狀元不錯,但是並不等於,他有足夠掌控一個朝廷的智慧,偌大的天下,楚雲裳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彈指間,灰飛煙滅。


    宰相這個位置不好坐,但是張和軒還是坐了,也必須坐。


    “長公主,微臣不會讓您失望的!”心裏暗暗發誓,這一刻,張和軒徹底對楚雲裳死心塌地。


    張和軒剛走,一道紫色的人影,一閃入內,蕭慎輕聲苦笑:“火凰跑掉了。”


    “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楚雲裳不以為意,說道:“張和軒你也看過了,覺得如何?”


    “有血性,有傲骨,但是少年得誌,誌躇意滿,未必是好事了。”蕭慎淡淡評價。


    “少年得誌,意氣風發,卻總有和光同塵,被消磨掉傲氣和傲骨的一天。”楚雲裳輕聲歎了一句,說道:“楚太後用人識人,手腕超凡,這一點,我是萬萬比不上的。”


    蕭慎笑道:“既然如此,為何不讓張和軒隨軍出征?”


    楚雲裳聳肩,無奈的說道:“宰相這個位置,雖然他坐著未必合適,但是眼下,誰又能坐?隨軍出征的人,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若是他不能理解你的意圖該怎麽辦?”蕭慎多嘴問了一句。


    “各人有各人的際遇,就看是否能夠抓住吧,抓住了,是他的命,抓不住,也是他的命。”低頭思索了一下,楚雲裳輕聲說道:“楚國上下,現在要的是穩定,就算是不能上下一心,也必然不能再出亂子。以張和軒剛烈的性情來看,由他坐鎮朝廷,是最好的選擇。”


    當日皇極殿內,她三言兩語,打的眾臣措手不及,唯有張和軒忽然抬頭看了她一眼,給她留下了極深的印象,這也是她今日會抽出時間見上張和軒一麵的緣故了。


    蕭慎聽的這話,若有所思的說道:“那你的命是什麽?我的命是什麽?”


    楚雲裳聽的這話,輕聲苦笑:“我的命,你看到了;你的命,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還是不想知道。


    蕭慎最終沒問出口,悄然退下。


    三日之後,楚國大軍,在長公主楚雲裳的率領之下,從鄴城出發,直奔西方而去,楚國長公主之名,再次名動八方,各國內外,一片潮湧,越湧越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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