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陽走了,帶著一身悲劇走了,雖然有人憐憫,有人同情,卻無一人敢在這個時候開口說一句求情的話。


    墨龍皇雖老,但盛怒之下,依舊有著當年的威勢,龍威所向,朝廷臣服。


    但是,李雅妍沒走,不僅沒走,反而哭的更厲害了,她捧著小臉,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好似一個被人搶走了心愛的糖果的小女孩。


    哭聲極為刺耳,卻也無人再多關注,對於一個管不住嘴巴的女人來說,同情,是多餘的。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朝堂之上的文臣武將,每一個都是千錘百煉,曆經風雨,能夠屹立於朝廷之上不倒的,哪一個不是人精?


    而且,李雅妍用自身血淋淋的下場證實了禍從口出這個道理,又有哪一個人敢多嘴說話的?


    楚雲裳看著一臉淒惶的李雅妍,幽幽歎了口氣,起身,將手裏的手帕遞了過去,安慰道:“別哭了,擦擦眼淚吧。”


    “太子妃,你……”李雅妍聲音淒惶。


    “皇上宅心仁厚,不會降罪於你的,天還沒塌下來呢,別哭了,平白讓人看了笑話去。”楚雲裳輕聲勸了一句。


    雖然聲音很小,但是在死寂的氣氛下,還是被很多人聽了去。


    齊亦風聽到楚雲裳的聲音,看了她一眼,眼神欣賞;秦書容神色稍顯淡漠,眼中有精光緩緩流露;蕭慎眼睛微微睜開,無聲無息的笑了;墨染塵微微點頭,而墨傑宇,則是有些驚訝,轉瞬間,又是麵無表情。


    朝廷文武百官和家眷,都是覺得不可思議,而墨龍皇看楚雲裳的時候,眼中神色若有所思。


    眾生百態,不一而足,楚雲裳並沒有特意去關注。


    在她看來,哭成淚人的李雅妍,本身隻是一個小女孩罷了,她雖然並非同情心泛濫的好人,但是落井下石的事情,倒也不至於去做。


    更何況,李雅妍本身並無太大的過錯,若真說有,那就是她太單純,不能適應朝廷之內這種波詭雲譎步步為營的遊戲規則。但也慶幸,未曾徹底喪失純真,隻是也不知道這一次過後,李雅妍還能不能如從前一般快樂。


    覺得自己想的有點多了,楚雲裳一聲苦笑,重新回到座位上。


    李雅妍擦幹眼淚,停止哭泣,眼神閃爍的看了墨傑宇一眼,低低的說了一句對不起,也是大步朝外麵跑去,這一次,依舊沒人開口說話。


    李東陽父女的離開,無疑給此次宴會留下了一層深深的陰霾,閑王納妃,也是成了一個笑話。


    不過因為墨龍皇並未當場否定這樁婚事的緣故,又是讓不少人心生疑惑,不知道墨龍皇到底是一個什麽態度。


    最主要的是,平素極不著調的墨傑宇,今日太安靜沉穩了,李東陽走了他沒說話,李雅妍走了他更沒開口,好似今日在百花宮內所發生的一切,和他一點關聯都沒有,讓人不知道是個什麽意思。


    更有墨染塵穩坐釣魚台,對於李雅妍剛才的一番說辭不理不睬,老僧入定一般的沉眉斂目,給人幾分猜不透看不明的意味,或者說,變數!


    宴會繼續,氣氛詭異。


    正當楚雲裳詫異墨龍皇居然這麽沉的住氣的時候,一個朝廷老儒,扶著桌子,顫巍巍的起了身來,恭敬的說道:“皇上,微臣有話要說,還望皇上恩準。”


    “準!”墨龍皇點頭。


    老儒說道:“皇上,太子殿下風采逼人,英明神武,惜納妃多日,膝下卻無子嗣,且東宮人丁稀少,不利於皇室血脈的傳承。而今日是閑王納妃,老臣建議,太子殿下不妨效仿之,選立側妃,雙喜臨門!”


    老儒說完,雙目炯炯的看向墨染塵。


    墨龍皇凝眉思索了一陣,問道:“不知眾臣意下如何?”


    立即有人站出來說道:“陛下,太子殿下乃是墨龍國未來之根本,其子孫後代,皆是我朝皇室血脈的傳承,且太子妃身份特殊,立側妃之事,勢在必行!”


    “陛下,臣也以為太子殿下立側妃之事宜早不宜晚,太子殿下溫和仁愛,太子妃深明大義,臣以為,此事不管是殿下還是太子妃,都是樂見其成的,還望陛下恩準!”


    一人說話,立即無數人出聲附和,場麵瞬間變得熱鬧起來。


    好吧,躺著也中槍了。


    楚雲裳心想,她又哪裏會聽不出來墨龍皇是在和眾臣一唱一和,無外乎是要順應民意,將她和墨染塵捧起來,捧的越高,到時候不答應的話,就摔的越慘。


    墨染塵不答應,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太子,她不答應,就是一個蛇蠍心腸量小善妒的太子妃。


    楚雲裳都有些無語了,這麽一出大戲,也未免太看的起她了吧?


    還是說,她看上去很好欺負?


    楚雲裳抬頭,掃視了一下說話的群臣,又是看向那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眷,難怪她一進百花宮就是覺得百花宮裏百花開,原來還暗藏此等陰謀詭計。


    估計這事眾人早就知曉,惟有她和墨染塵二人被蒙在了鼓裏。而且這時機也未免太湊巧了點,真是讓人懷疑閑王納妃隻是個幌子,墨染塵立側妃才是正題。


    楚雲裳又是想起前兩天入宮的事情來,當時見著宮裏的一幹女眷,她就是覺得奇怪了,現在一想,敢情還是預演啊,幸好墨染塵的眼底隻容的下她一人,不然這烏龍就擺大了。


    墨染塵不是一個耐心好的人,聽完這些話,臉就是黑了,他一聲冷笑:“我反對!”


    墨龍皇擺手壓下他的話,說道:“塵兒,不得無禮,且聽聽眾臣是如何說的,兼聽則明,偏聽則暗。”


    墨染塵不假顏色,說道:“我的事情我自己安排,各位重臣憂慮家國大事,也就夠了,不必為我個人的事情操心。”


    老儒麵向墨染塵,不卑不亢的說道:“殿下此言差異,這怎麽能算是個人之事,殿下之事,正是家國大事,是社稷大事,一絲一毫都來不得馬虎。”


    墨染塵皺了皺眉,怫然不悅:“不知向大人的孫女是哪位?可否引見一番?”


    老儒臉色微微一變,就聽墨染塵又是說道:“向大人的孫女,不知容顏美貌可及太子妃的十分之一,若然不及,向大人此事休得再提!”


    誰都知道向大人的孫女是出了名的醜女,雖然也是一個小小的才女,但是選妃之事,講究的是才貌雙全,這話一出,向大人果然無話可說。


    一聲嚶嚀的低聲哭泣,在百花宮內響起,哭泣的,正是向大人的孫女向小晚,向小晚雙手捧麵,低著腦袋,讓人無法看清楚她的模樣,但是這一哭,無疑是引起了眾人同仇敵愾的心理。


    “殿下此言未免有失輕浮,女人之美,在於內心,在於氣質,怎可如此重皮肉而輕內涵?殿下文成武德,乃詩禮君子,怎麽看如此?”又是有人說道。


    墨染塵一聲冷笑:“葛大人,你是在教訓我嗎?如果是的話,恐怕是要讓你失望了。我不是君子,更遠遠稱不上是聖人,愛的就是高雅之美,傾城之貌,你若要說我輕浮,我也認了。”


    墨染塵爭鋒相對,寸步不讓,百花宮內的氣氛,又是僵持住了。


    忽然,一聲不和諧的笑聲傳出,齊亦風笑眯眯的說道:“這位葛大人,若是按照你的說法,本皇豈不是也是成了輕浮之人?本皇後宮三千,女子個個貌美如花,是不是正如葛大人所說的重皮肉輕內涵?”


    “這……”葛大人話語一滯,說不出話來了,他可不敢對齊亦風有一絲的指手畫腳。


    又是有人說道:“殿下,當初殿下娶楚家六小姐為妃之時,楚家六小姐亦是無鹽之貌,遠遠配不上殿下的高雅天姿,此事一度傳為美談,不知殿下當初是如何想法?”


    墨染塵看楚雲裳一眼,感受著楚雲裳逼人而來的精致美麗,淡然輕笑:“太子妃的美,豈是尋常之輩能夠發覺的,當初你們認為太子妃是無鹽之貌,可我,卻並非如此認為。”


    一句話,堵住了那人的嘴巴,有人不甘心,說道:“太子殿下,立側妃並非兒戲,微臣有感於殿下與太子妃之間伉儷情深,但是太子殿下身係社稷,還望萬事以江山社稷為尊,切不可意氣用事才好。”


    秦書容悠悠然開口:“本太子年過二五,尚未娶妻,不知對朱大人而言,是不是正是那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人?”


    朱大人臉色大變,呐呐幾聲,不敢辯駁。


    蕭慎適時插上一句:“我也還未曾婚配,不知在朱大人看來,又該如何定論?”


    朱大人承受不了這種壓力,冷汗涔涔,悄然敗退。


    一時間,眾臣都是看向墨龍皇。


    墨龍皇顯然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遲疑了一下,說道:“塵兒,立側妃之事,茲事體大,不得兒戲。”


    墨染塵朗聲說道:“既是茲事體大,就請皇上收回成命,兒臣自有考慮。”


    墨龍皇搖頭:“這事已成定局,不得收回。”


    墨染塵聲音一冷:“父皇莫非忘記了兒臣前幾任王妃以及那幾個侍妾是怎麽死的了嗎?”


    這話一出,墨龍皇臉色轟然一變,群臣也是臉色大變。


    墨染塵不惜將過往的醜事拋出來,維護楚雲裳之心,溢於言表。


    這讓眾臣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接下來的事情該怎麽辦。


    墨龍皇沉吟一會,轉而朝楚雲裳說道:“雲裳,你且說說此事當如何?”


    楚雲裳微微一笑:“臣女人微言輕,就不說話了,一切就交由皇上定奪。”


    墨龍皇本以為在楚雲裳身上打開口子會容易些,哪裏知道楚雲裳一句話就將難題丟了回來,他頓感頭疼,一時竟是無言。


    墨龍皇摸不透楚雲裳這話的意思,緩緩說道:“雲裳如此深明大義,令朕心頭甚慰。”


    楚雲裳笑吟吟的說道:“皇上過譽了,臣女一介女子之身,所作所為,不過是出於本分。但臣女一介婦道人家,言微語輕,又如何能插手此等家國大事?陛下就不要為難臣女了。”


    好一手太極手法!


    這是百花宮內眾人腦海裏唯一的想法,楚雲裳三言兩語,輕易將墨龍皇的話岔開,轉而將難題拋給墨染塵。


    而墨染塵本就是一塊油鹽不進的硬骨頭,硬起來的時候,就連墨龍皇也得忌憚幾分。


    墨龍皇聽的這話,臉色果然不太好看,輕哼一聲,以示自己的不滿。


    楚雲裳假裝沒聽到,臉上笑意不變,心裏麵卻是冷意直冒,眾臣聯手上演逼宮的戲碼,難道真當她好欺負?還是當她沒看過宮廷戲?


    此等小場麵就想嚇住她,未免太看不起她了。


    百花宮內靜寂了片刻,幽幽的,一個略顯沙啞的女聲響起:“臣女鬥膽問太子妃一句,不知太子妃對於三綱五常是何解釋?”


    楚雲裳眉頭微微皺起,不解這話的意思,說道:“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五常,是指仁義禮智信!”


    那女聲又是說道:“但不知太子妃對三從四德,如何解釋?”


    說著這話,那女人越前一步,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當中。


    女人一身綠群,嬌俏秀美,一張小臉不足巴掌大小,濃密的頭發高高盤起,露出白皙秀美的脖子,加之她身著一身綠衣的緣故,愈發顯得她就是眾人之中的一片難得的清涼。


    這女人楚雲裳認識,那一次去赴景寧公主宴會的時候見過一次,雖然沒有說話,但名字卻是記住了,她叫朱若涵,乃是中正大人的女兒。


    楚雲裳自認為並沒有得罪這個女人,不知她為何反過來刁難自己,不免多看了兩眼,這才緩緩開口:“三從是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四德是婦德、婦言、婦容、婦功。”


    話說完,朱若涵輕聲一笑,清冷的一張臉上多了幾分暖意,讓人看的賞心悅目。


    “那麽,對於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句話,太子妃又是作何解釋呢?”


    她依舊輕聲細語,但是話語,卻是一句比一句犀利,這一句,更是如一柄飛來的利劍,直刺楚雲裳的心口。


    楚雲裳臉色終於變了,她知道,自己上當了。


    這女人先說三綱五常,又說三從四德,而不管是三綱五常還是三從四德,這裏麵,都有一個離不開的人倫常理。


    不隻是楚雲裳臉色變了,墨染塵的臉色,也是微微一變,他抬起頭,一眼朝朱若涵看去,眼神犀利冷峻,寒意凜然。


    被墨染塵這麽一看,朱若涵的心微微一慌,勉強擠出幾絲笑意。


    墨龍皇適時說道:“雲裳有什麽想法,不妨說說,朕也是感興趣的很。”


    言外之意,就是給朱若涵加油打氣,墨龍皇看著朱若涵的眼神,也是有著不掩飾的激賞之意,更不用說那幾個先前吃癟的老臣,此時更是一個個摩拳擦掌,要大幹一場的興奮架勢。


    “生為女兒之身,若一生不孕不育,確是極端不孝。”楚雲裳緩緩開口,眼見朱若涵眼角的一抹得逞之意,她轉而一笑,說道:“不過這話由朱小姐提出來,有些不太適合。”


    “哦,為什麽?”朱若涵不解。


    楚雲裳說道:“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朱小姐有舊疾在身,夏天之時身體喜出汗,冬天之時,又是極度怕冷,身體寒熱交錯,體內五髒受損,已然是無法生育了。”


    “嘩――”


    眾臣皆是嘩然,沒想到楚雲裳竟然當眾說出這話。


    再一看朱若涵臉色蒼白,毫無顏色,身體顫抖,又是明白,這或許,並非危言聳聽。


    “你……你……你怎麽知道?”朱若涵顫聲問道。


    “很抱歉,我會一點醫術。”楚雲裳淡然一笑。


    朱若涵滿臉死灰,羞辱人者,反而被人當場羞辱之,這份難受,讓她很是下不了台,有些再說幾句,又是沒了臉麵,隻得抿起了嘴唇,坐到了角落裏。


    變故發生的太快,誰也沒有想到楚雲裳三言兩語就化解了朱若涵的攻勢,而且看朱若涵那樣子,明顯是承認了她所說的是事實,這樣的一幕,不免讓人難堪。


    好一會,一個禦醫上前,說道:“太子妃,如果不介意的話,就由老臣為您把脈一番如何?”


    “請便!”楚雲裳自無不可。


    禦醫點了點頭,上前,搭手把脈,仔細傾聽了一會楚雲裳的邁動,他看著墨龍皇,輕輕點頭,表示楚雲裳的身體並無問題。


    楚雲裳的身體既然沒有問題,那麽沒有子嗣的話題,自然是不成立的,不是不能生育,隻是時間還不到罷了。


    這種時候,也沒人膽敢懷疑墨染塵的身體或者有問題,隻得鬱悶的接受這個事實。


    楚雲裳不動聲色間便勝了一局,自然有人極不服氣,又是有人說道:“臣女聽聞太子妃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臣女在琴藝一途略有所成,不知太子妃可否應允一起彈奏一曲。”


    “你要和我比琴藝?”楚雲裳直接說道。


    “如果太子妃願意的話,臣女不妨獻醜。”一個藍衣女子站了出來。


    楚雲裳笑了笑,說道:“我不和你比。”


    “為什麽?”藍衣女子疑惑的問道。


    齊亦風接過話頭,大聲笑道:“她的意思很簡單,就是你比不過她,就不要做太子妃的美夢了。”


    藍衣女子臉色一變,不甘的說道:“齊皇怎麽知道我不如太子妃?”


    齊亦風拿手指向墨染塵,說道:“不好意思,區區在下曾經聽過太子妃彈琴,比之墨兄當日所彈奏的那一曲,還來的令人心馳意往!”


    陳皇後生日之時,墨染塵曾彈琴助興,這並非是秘密,藍衣女子雖然不信,但是齊亦風既然敢說這話,她自然也是不好辯駁,悻悻後退。


    “太子妃殿下,臣女習武多年,願以劍技和太子妃切磋一番,不知可否!”又有人說道。


    秦書容笑的春風和煦:“比之我又如何?”


    “自然是不能比的。”那人道。


    “那麽,又何必和太子妃相比,太子妃的劍技,便是連我,也大大不如。”秦書容淡淡的道。


    此話一出,群臣嘩然,不敢置信。


    又是有人說道:“太子妃,臣女有幸拜得名師,學畫十數載,太子妃既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知可否賜墨寶一幅。”


    蕭慎賊眉賊臉的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太子妃的墨寶一字千金,隻怕你無福消受!”


    “不知世子這話是何意思?”那人疑惑不解。


    蕭慎施施然說道:“當朝畫師,以白雲子為尊,可是在我看來,就連白雲子,也無法和太子妃相提並論!”


    言下之意,她更是連和楚雲裳比較的資格都沒有。


    說話的人臉色煞白,不敢吭聲。


    百花宮內,氣氛,隨之變得無比詭異。


    誰能想到,因為楚雲裳一人,竟然驚動了齊亦風、秦書容和蕭慎,這幾人,皆是人中龍鳳,天人之姿,在各方麵造詣非凡,無人能及。


    有這幾人替楚雲裳說話,就算是有人懷疑,也是不敢去確認,畢竟若是輸了,可不僅僅是丟了臉麵那麽簡單,無形之中,還得罪了這幾個萬萬不能得罪的人。


    眾人一時間,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看向楚雲裳的眼神,無比的詭異,也不知是驚懼她的非凡魅力,還是因為所謂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抱有懷疑。但是,卻是無人再敢說話了。


    楚雲裳也是沒想到場麵會變成這樣子,不過齊亦風幾人要說話,她自然是沒辦法的,明明是想低調的看一場熱鬧,哪裏知道自己反而是變成了那個被人看的熱鬧。


    幹咳了一聲,楚雲裳說道:“其實我沒那麽好,幾位言重了。”


    墨染塵溫柔一笑,說道:“你在我的心裏,無人能及!”


    無人能及是個什麽高度,無人知道,但是墨染塵這番誇讚,卻是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墨染塵的意思很明顯,楚雲裳既然無人能及,那麽就意味著無可替代,世上女子千千萬,隻怕也是無人再能入他的眼!


    這是對墨龍皇無上權威的公然挑釁!


    墨龍皇並未生氣,隻是有些哭笑不得,原本在他看來,立側妃之事,在群臣的推動之下,應該是水到渠成才好,哪裏會想到,因為楚雲裳一人,而驚動了這麽多人,確切的說,是驚動了四國,驚動了天下。


    “既是如此,此事容後再議。”墨龍皇心裏歎了口氣,妥協了。


    皇權高高在上,皇帝的意誌,便是上天的意誌,從不妥協。


    可是眼下,墨龍皇竟是妥協了。


    這讓眾臣都覺得不可思議,也是麵上無光,一時間看向墨染塵的眼神更加複雜,紛紛在心裏想,若是日後墨染塵登基為皇,會否將今日所結下的仇怨記在心裏?


    若是墨染塵真是一個記仇的人的話,他們以後的日子,可是不會太好過了,又是有人在心裏暗暗叫苦,心想若是早知道結果如此,也沒必要跳出來當這個罪人。


    所謂叫聲越大,死的越慘,豈不正是如此!


    墨染塵記仇嗎?當然記仇,他今日公然反抗墨龍皇的龍威,雖然並沒有跟群臣過不去的意思,但是他的意圖也很明顯,那就是他決定的事情,不管是對是錯,都不容更改。


    僅此一生,眼裏,隻容的下一人而已。


    庸脂俗粉,要太多,又有何用!


    楚雲裳也是想到墨染塵這話所帶來的後果,內心微微一暖,她無意出風頭,卻是無意間,被人逼迫的傾倒蒼生。


    可是這並非她所想要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墨染塵今日如此表態,她的眼裏心裏,早就隻剩下他一個人。百花宮內所有的一切,都和她無關了。


    悄然伸出手指,勾住墨染塵的一片衣角,一個微小的動作,令的墨染塵心旌一蕩,覺得就算是自己為楚雲裳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值得了。


    而不遠處的齊亦風三人見著二人眉目傳情的模樣,相視一眼,皆是苦笑。


    不過,好戲,終究是散場了!


    ……


    而在百花宮內的好戲落幕的時候,明月城城郊西苑行宮,一匹高頭駿馬,濺起一地灰塵,沿著一條人煙稀少的山路奔馳而去。


    一個時辰之後,馬兒在一處斷崖邊上停下,一身華服錦衣的李東陽翻身下馬,遠遠的見著站在斷崖處的灰衣人的背影,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吞咽了一口口水,這才緩步走了上去。


    “事情處理的如何了?”灰衣人沉聲問道。


    “事情,不太順利!”李東陽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


    “不太順利,怎麽回事?”眉頭皺起,灰衣人不滿的質問。


    李東陽對此人極為懼怕,也不敢找任何借口,趕忙將近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恭恭敬敬的敘來,毫不隱瞞,亦不敢有一絲的添油加醋。


    “如此說來,事情是壞在你的女兒身上!”灰衣人問道。


    “是!”李東陽用力點頭。


    灰衣人冷哼一聲:“成大事者,至親亦可殺。既然是你女兒出了問題,那麽,後果就由你的女兒來承擔,你知道該怎麽做了吧。”


    “陛下,我……我……”李東陽被這話嚇的滿頭大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哀求道:“陛下,屬下已然因此失去了一個兒子,切不能再失去一個女兒,還望陛下饒她一命,但凡有令,屬下萬死不辭!”


    灰衣人一聲冷笑:“本皇手下,從來不留廢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留有又有何用!”


    他始終不曾轉過身來,衣袖一甩,掀飛了李東陽,李東陽就像是斷線的風箏一般,砸落在遠處,濺起一地灰塵,痙攣著身子,如同一條受傷垂死的喪家狗!


    誰能想到,堂堂東昌首富,李家的掌舵人,和江南蕭家並列的李家,在此人麵前,竟然卑微如螻蟻。


    李東陽顧不得痛,趕忙爬起身,跪著不動,祈求道:“陛下,還望再給小女一個機會,要知此事雖然出現了波折,但是墨龍皇並未直接否決這樁婚事,或許還有轉機。”


    “哦?什麽轉機,你說說。”灰衣人語速很慢,卻是不容置疑。


    李東陽隻得硬起頭皮說道:“陛下,屬下聽說墨染塵和楚雲裳一行,將於月圓之夜前往明玉山莊赴約,到時候,如果,屬下是說如果,墨染塵發生意外的話,墨龍皇的江山,是否要旁落到墨傑宇的手裏?到時候,小女便是順應天意成為皇後娘娘。而墨傑宇不學無術,草包無知,又怎麽配當一國之皇,趁著這個機會,江山易主,乃是遲早之事,隻要小女生個一個兒子,那麽這江山,便是陛下您的了。”


    李東陽說的情深意切,拳拳忠貞之意溢於言表,唯恐一言半語的閃失引發灰衣人的不滿,從而將自己打落萬劫不複之地。


    聽的這話,灰衣人小小的沉默了片刻,冷聲說道:“那好,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也是最後的機會,若是再出岔子,你,提頭來見!”


    “是!”李東陽拿手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有著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去吧!”灰衣人不再廢話。


    “是!”李東陽不敢違令,立即踉蹌的爬上馬,策馬離去。


    李東陽離去了許久,斷崖邊上的灰衣人,這才悄然轉身,露出如刀削一般深刻的麵容,他的五官極為硬朗,如用刀斧劈成的一般,散發出一種桀驁不馴君臨天下的霸氣。


    迎著風,頭上的帽子被吹開,一頭金黃色的頭發迎風飛揚,金光灼灼,大氣森然!


    他,是人皇!


    李東陽,不過他手裏的一顆用來布局的棋子,或者說,是一條狗。


    狗聽話的時候,有骨頭吃,一旦狗不聽話,那麽下場就是死。


    唯一的失控的那個人,就是楚雲裳。


    說起來,楚雲裳也是他以天下為棋盤所布下的一顆棋子,可是這顆棋子,太過跳脫,不經意間,就跳出了他的掌控之外,反而成了那個下棋的旁觀者。


    可這天下,唯一的旁觀者隻有雪淵一人而已,其他的人,不管什麽身份,什麽權勢武功,都注定不會有好下場!


    一聲冷笑,人皇喃喃自語的說道:“楚雲裳,四條人命的命債,你,做好還債的準備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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