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瑞堂發生的事,周珺琬第一時間便知道了,齊少遊一夜未歸之事,她也很快便得知了,見四下無人,因壓低了聲音與文媽媽感歎:“我原還想著二爺好歹讀了這麽多年書,又蒙夫人悉心教導了這麽多年,應當是大爺一個強有力的對手才是,大爺隻怕得很費一番心力,方能將他打敗。卻沒想到,他竟這般沉不住氣受不得辱,半點沒有大局觀念,我還真是高估他了!”語氣裏是毫不掩飾的輕蔑與不屑。


    文媽媽卻一副早在意料之中的表情,“並不是姑娘高估了他,而是他本來就隻有這麽點本事。他是讀了很多書,是蒙夫人悉心教導了多年,可那又怎樣?他打小兒便自認自己是齊家惟一的嫡子,將來定要襲爵的,自然心高氣傲,受不得半點氣,何況昨兒個是被逼著當眾給一個他遠遠瞧不上的人下跪?隻怕慪也慪死了,哪裏還顧得上去想什麽大局?”


    想起素日裏齊少遊談及齊少衍一口一個“瘸子”,談及齊少灝一口一個“賤種”時那種高高在上的蔑視和鄙棄,周珺琬不得不承認文媽媽看人看得很準,隻可惜當初真正的周珺琬被齊少遊迷了心竅,不然有文媽媽這麽個通透人兒在身邊,她但凡能聽進去後者三五句勸,料想也不至於落到最後一屍兩命那般下場!


    隻可惜現在再來感歎這些,早沒了意義……周珺琬正感慨著,就聽得文媽媽道:“也不知大爺那邊怎麽想的?是不是一切都安排得毫無破綻了?”


    周珺琬一下子回過神來,“大爺既然出手了,必定是有十成十的把握,媽媽且不必擔心。”說話間,眼前不期然浮過齊少衍似笑非笑的雙眸,她的心跳不由漏了一拍,因忙岔開話題:“對了,沈家那邊怎麽樣了?我算著日子,沈冰也該出小月子了,料想就這幾日,他們就該上門來鬧騰了!”


    文媽媽見問,來了精神,拍手道:“還能怎麽樣,不過是貧困潦倒、狗咬狗的挨日子罷了。當日姓崔的雖允許他們帶了細軟出去,但他們在崔家過慣了好日子,又豈是能再過回窮日子的?老的想著好容易沒了人壓製,還能不趁此機會好生鬆快幾日?把杜氏的細軟偷了泰半出去典當供自己吃喝玩樂;小的幾個不用上學了,也是有樣學樣兒,對著杜氏又哄又騙的,兼之沈冰那裏又離不得藥和補品,如今他們雖才隻離了崔家不到一月,竟已將這幾年杜氏積攢的銀錢花得差不多了!杜氏自是不依,幾次三番與沈添財理論,都被沈添財以‘等冰丫頭進了侯府,你還愁沒銀子花沒好日子過?’為由堵了回去,一言不合甚至還會動手,如今的沈家且熱鬧著呢!”


    沈添財和杜氏如今還做著沈冰能進侯府的美夢呢?周珺琬就忍不住嘲諷的勾起了唇角,也罷,且讓他們再做幾日美夢,等夢醒時,才能更氣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主仆二人正說著話兒,冷不防就聽得錦繡的聲音自外麵傳來,“二爺回來了!”伴隨著話音落下的同時,齊少遊已裹著一股冷風大踏步衝了進來,錦繡則慌慌張張的跟在後麵。


    周珺琬忙止住話頭,笑著迎上前屈膝見禮:“爺怎麽這個時辰回來了……”


    “都給爺滾出去!”話沒說完,已被齊少遊厲聲打斷。


    周珺琬這才注意到齊少遊的臉蒼白得嚇人,眼睛也是血紅得嚇人,一副受了天大打擊的模樣兒,她不由心下一動,就算被逼著給那張瘋子當眾下了跪,料想他也不至於就失態至如廝模樣,難道?


    她忙衝文媽媽和錦繡使了個眼色,待二人屈膝行罷禮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後,方柔聲道:“爺這是怎麽了?敢是誰惹爺生氣了不成……唔……”


    一語未了,她已被齊少遊一把抱了個滿懷,片刻方在她耳邊啞聲道:“琬兒,怎麽辦,我的秘密被人發現了,怎麽辦?你幫我想想,我到底要怎麽辦?”聲音裏滿滿都是顫抖和恐慌。(.好看的小說)


    難怪他白臉赤眼,失魂落魄的,原來是齊少衍雙管齊下,已經出手了!


    周珺琬心下說不出的暢快,連被齊少遊抱著也覺得不是那麽難以忍受了,麵上卻是一派的驚慌失措,“怎麽會這樣?這般隱秘的事,旁人怎麽就能發現得了?那人現在在哪裏,二爺有沒有讓他千萬別說出去?這可怎麽是好,萬一那人嘴不嚴,將事情宣揚開來,二爺以後可要怎麽見人?怎麽辦,怎麽辦……”著急得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齊少遊早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大亂了方寸,連自己是怎麽離開得意樓怎麽回的侯府都渾渾噩噩的想不起來,隻知道自己迫切的需要找個貼心人來傾吐一下商量一下,是以才會一回來便直奔周珺琬屋裏。


    卻沒想到周珺琬知情後會慌成這樣,也是,她不過區區一介女流,難道遇事還能比他一個大男人更有主意不成?是他病急亂投醫了!


    想通了這一點,齊少遊很快鬆開周珺琬,頹然的癱坐到了一旁的榻上。


    完了,世人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他與那茉莉不就過幾夜露水姻緣罷了,原便沒有什麽過硬的交情,如今被她知道了他這般大的秘密,又豈有不訴諸於旁人知曉的?隻怕這會兒就已有旁人知道了亦未可知,到時候再一傳十十傳百的,他後半輩子可就真徹底完了!


    他昨兒個該死的為什麽要出城?為什麽要一個人不帶?為什麽要跟李延賢去吃酒?又為什麽要吃醉啊?如果他一開始就不負氣出城,豈非就不會遇上李延賢,他的秘密豈非也可以保住了?


    齊少遊正自怨天尤人,又聽得周珺琬急聲道:“二爺,到底那人是誰?到底他是怎麽發現二爺秘密的?如今事情既已出了,咱們再去後悔也是於事無補了,倒不如想想,能不能讓那人管好自己的嘴,抑或是直接將人給送到外地去?如今事情也就才出了幾個時辰,真安了心要補救,未必就來不及,爺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


    一席話,說得齊少遊大夢初醒般回過神來,猛地站起來身來道:“琬兒你說得對,如今事情已然出了,再後悔也已是惘然,倒不如想想該怎麽補救的好!我這就找那人去,不管付出什麽代價,都要讓她永遠管好自己的嘴!”


    說話間,暗暗拿定主意,那茉莉若是識相就最好,若不然,就別怪他心狠手辣,讓她一輩子都再開不了口了!


    目送齊少遊一陣風般離開後,文媽媽方進了屋裏,有些緊張的問周珺琬:“二爺這是怎麽了?沒給姑娘什麽氣受罷?”她在外麵聽著屋裏雖一直都安安靜靜的,卻仍不能放心。


    周珺琬微微一笑,好心情的答道:“他的隱疾被人發現了,他這會子都快急死過去了,哪裏還顧得上給我氣受?媽媽不必擔心,隻管等著看好戲即可!”若此事果真是齊少衍的手筆,那就必定還有後著,隻怕不出三兩日,有關齊少遊已不是男人的消息便會在京城傳得風一股雨一股,到時候她們可不是又有好戲看了?


    文媽媽聞言,怔了一下,方笑道:“想不到大爺這般雷厲風行,說動手便兩邊一道動手,這下侯爺是想不封大爺為世子都不成了,大爺總算可以為自己正名,為連夫人討回一個公道了!”


    相較於自己能請封世子,拿回自己應得的東西,齊少衍心裏怕是更願意連夫人還活著,母子可以共享天倫罷?周珺琬暗暗歎息,同時忍不住再次痛恨起寧夫人來,你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沒錯,但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就是不該,如今你們母子落得這般下場,完全是罪有應得!


    齊少遊出去不到一個時辰,便又急匆匆的折了回來,一回來便鐵青著臉喘著粗氣道:“那人已不知去向了,我問遍了周圍的人,都說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周珺琬早約莫猜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了,故作驚訝的問道:“怎麽會這樣?好好兒的一個人,總不會憑空白地的就消失了罷?一定有人看見他朝哪個方向走了,爺不妨再多派幾個人去查查!”


    說完見齊少遊兀自喘著粗氣不說話,因又道:“那人到底是誰?俗話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就算他已經離開了京城,總該有人知道他是哪裏人士,家住哪裏罷?爺不如派人快馬加鞭先趕去他家裏,到時候來個甕中捉鱉。”


    齊少遊聞言,半日方咬牙切齒道:“那人是個妓子,本來姓誰名誰是哪裏人士連老鴇都不知道,我上哪裏甕中捉鱉去?”那個該死的賤人,必定是怕他事後找她麻煩,所以他前腳一離開,她後腳便畏罪潛逃了罷?


    想起方才再去得意樓時,老鴇和其他人不時偷偷投向自己怪怪的目光,齊少遊確信茉莉在臨走前,一定將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不然眾人不會那樣看他!他就忍不住後悔起自己晨起時,為什麽沒有直接結果了茉莉來!


    ------題外話------


    半夜又給痛醒了,是肉痛,不是骨頭,應該不是缺鈣,哎,傷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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