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妃被禦林軍押了下去,走到院子外,她忽然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接著,隻見她身下仿佛開了個口子一樣,一陣血水稀裏嘩啦的淌下來,泅濕了青石板的地麵。(.好看的小說)


    架著她的兩名禦林軍嚇了一跳,猛然鬆手,退開了兩步,她身子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兩名禦林軍一鬆手,蘭妃這一下摔得不輕。她仆伏在地上,隻覺腹中刀攪一般疼痛,而身下就仿佛漏了氣,不住有東西湧出來。


    漆黑的夜幕中寒星寥落,一陣陣冷風沁骨,她伸手一摸,隻覺身下一股熱流汩汩冒出,便下意識低頭去看,隻見青石板的地麵上紅黑色的血跡不斷流淌開來,映著淒冷的月光,顯得觸目驚心。


    她隻覺腦中轟一下,心口一急,喉中一陣甜腥湧上來,“啊”的一聲嘔出一口血來。


    她是生過孩子的,知道孩子定然沒了,但這小產一個處理不好也是會要人命的,而這一胎本就凶險,她年紀又大了,當即便著了急。


    她使勁喘息著,眼睛瞪得老大,裏頭驚慌恐懼的淚珠閃爍不定,張開鮮血淋漓的手揮舞著大喊道:“太醫!太醫!快去找太醫……”


    她喊得聲嘶力竭,那小隊長眼中閃過一抹猶疑,眼前這女人雖然長得不錯,但看樣子也得有三十多歲了,能是皇帝的寵妃麽?又是深更半夜的,別到時候惹惱了皇上,自己吃不了兜著走。但是,看她那張狂的樣子,卻也不像是說謊。


    長年在宮中混著,這小隊長也不是吃素的。他思考了一會兒,對蘭妃道:“口說無憑,就算您真是蘭妃娘娘,隻怕皇上也未必信!可有什麽信物沒有?”


    蘭妃剛才是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慌了心神,這會兒她感到身下的血流緩慢下來,又聽了這小隊長的話,心神也慢慢回籠過來。


    許是失血的緣故,她腦子有些昏沉,她微微沉吟了一會兒,喘著氣,一咬牙,從懷中扯出一個半新不舊的荷包:“快去……拿著這個,交給皇上!皇上一定會來的,記住,一定當麵交給皇上……”


    那小隊長聽蘭妃說的如此肯定,心中對蘭妃的身份也就有了幾分認定,若不是真的,她哪能底氣這麽足?


    他伸手接過,不敢再耽誤,連忙離去。


    蘭妃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才緩緩倒了下來,閉上了眼睛――誰也不想死,可是……就算不能活了,也好歹保下淑兒!


    再說仁宣帝,這幾天他將大臣們都拘在眼皮子底下,時刻盯著他們,就是怕他們不老實。但就算如此,他也不敢有絲毫放鬆,所以這兩日一直宿在禦書房。


    這時候,禦書房早已熄了燈,但他卻沒有睡著。


    他躺在諾大的龍床上,睜著眼睛,床頭長明燈晦暗的光芒照在灑金的九龍帳子上,反射出點點金芒,他就看著那九條騰雲駕霧的龍出神。


    周圍很靜,龍涎香的味道在空氣中流轉,更漏滴答滴答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超多好看小說]


    他是個沒有感情的怪物?皇位在他的眼裏重於一切?


    現在的他,連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楚了。這些年來,他努力想要證明的……似乎都變成了一個一個的笑話!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忽然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值夜的大太監德忠的聲音傳來:“皇上,您睡著了嗎?”


    他微微偏頭看向門外,咳嗽了一聲:“什麽事?”


    德忠便撿著重要的事情說道:“是蘭妃娘娘出事了,腹中的小皇子可能不保,遣了人來告知皇上!說是還有東西,蘭妃娘娘交代要當麵呈給皇上的!”原來,那小隊長到了禦書房門前,將事情同他說了。他一聽是皇帝的寵妃出事了,還牽扯到了龍裔的事情,哪裏敢耽擱?當即便來回仁宣帝了。


    但他哪裏知道蘭妃這孩子是早晚都保不住的,急急忙忙的來報,生怕晚了一絲半點兒。誰知他說完之後,房內良久都沒有聲音,他心中不由就有些七上八下的――皇上身體本就不好,別被這消息給刺激的……


    這可要不得呀!


    他一著急,又衝裏頭喊道:“皇上,皇上,您沒事兒吧?”


    仁宣帝聽到蘭妃出事,心神就是一晃。雖然早知這孩子是個沒緣的,但是猛然聽到,心中卻免不了一震,但接著就是如釋負重的感覺――隻不知蘭妃有什麽東西一定要交給自己?


    他聽到外頭德忠的喊聲,回神道:“伺候朕起來!”


    德忠進來,點起燈,伺候仁宣帝披了衣服起身,然後退出去將那小隊長宣了進來,自按仁宣帝的命令宣太醫過去為蘭妃診治。


    那小隊長將怎麽抓住蘭妃,蘭妃怎麽交代的事情說給仁宣帝聽了,又將那荷包拿出來獻給仁宣帝:“皇上,蘭妃娘娘囑咐臣一定親手交付!”


    那隻荷包上繡著魚戲蓮葉的花紋,樣式普通,半新不舊,仁宣帝乍一看到,眸子卻猛然一亮,一抹震驚一閃而過:“她還說什麽了沒有?”


    “蘭妃娘娘說您見了這隻荷包,一定會去!”


    仁宣帝沒有再問什麽,他伸手接過,端詳了半晌,湊到鼻子上聞了聞,驀然狠狠攥著那隻荷包,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退下!”


    若說這花樣有類似,但是那荷包裏的香味,他再也不會辨認錯!


    他早年的妃嬪,都有這樣一隻荷包。那是他登基的那一年,南疆進貢了名貴香料,他賞賜給了後宮,宮裏的針線房就給每位娘娘繡了一個荷包,裏頭裝著那香料,魚戲蓮葉,喜上眉梢,喜上枝頭……花樣雖然不同,但都取其吉祥之意。而這隻荷包,若他沒記錯,這花樣正是慧淑公主……也就是紫陽宮主的母妃蘭妃所有!


    蘭妃,蘭妃……


    這隻荷包為什麽會出現在她的身上?她也是蘭妃,年紀也有三十幾歲了,難道?


    仁宣帝細細思索著記憶中蘭妃的容顏,無奈,卻是什麽都想不起來了。(.無彈窗廣告)同一個時期,他的女人或許不算多,但是來來往往,新容舊貌,就多了。


    室內燭火跳躍,映著禦案上一摞摞的奏折,他的臉隱在其中,明明滅滅。


    呆了一會兒,他忽然站起身來,將那隻荷包塞進了袖子裏:“來人!”


    德忠第一時間出現在仁宣帝麵前,彎腰低頭:“皇上有什麽吩咐?”


    “去蘭韻宮看看!”


    甘露殿給皇後停靈用,蘭妃不適合再住在那裏,他便賞賜了蘭韻宮。


    說起這蘭韻宮,他心中又是咯噔一下,慧淑公主的母妃以前可不就是住在蘭韻宮的?


    想起這個,仁宣帝倒是長舒了一口氣。他想,興許現在的蘭妃是宮裏的老人,知曉這荷包的事情――至於這荷包,大約是以前蘭妃留下來的吧!


    仁宣帝出門上了輦車,帶著一眾人浩浩蕩蕩朝蘭韻宮而去――


    ……


    舒雲宮裏,蘇雲與元晟相對而坐,麵前是一局走了一半的棋。


    忽然,殿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隨著一陣冷風灌入,蕭衍閃身進來了。


    “怎麽樣?”蘇雲的手指下意識撚著手中的白子,眼眸之中露出一抹急切。


    元晟倒是沉穩,不動聲色的將手中黑子“啪嗒”一聲,落在犄角處,才看向蕭衍。


    隻見蕭衍喘了兩口氣,心服口服的道:“王妃猜的沒錯,皇上帶人去蘭韻宮了!”


    “好!”蘇雲起身,看向元晟,“我們也該去了!”


    ……


    兩人剛出了舒雲宮,就見有一隊巡邏的禦林軍走過來。元晟一把拉住蘇雲,隱在了黑暗處。


    蘇雲一愣,已經被元晟完完全全的裹在了懷裏。她隻覺一陣陣熱力從男子寬闊的胸懷中傳遞過來,完全將外頭呼嘯的冷風隔絕。她仿佛一個調皮的孩子,朝外探了探頭,一陣冷風撲麵而來,凜冽的寒意讓她不自禁的朝男子懷中偎了偎,頓時,鼻端滿滿縈繞了雄渾的男性氣息。她感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加快,麵頰也微微發起熱來。


    那隊禦林軍似乎走的格外慢,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在元晟的胸膛與牆壁形成的狹小空間裏,呼吸越來越急促,心跳越來越快,她的腿腳都有些發軟了。


    她小心翼翼的拿手掌緊緊攥著元晟胸前的衣襟,慢慢朝後邊的牆壁倚過去――


    忽然,背後一陣溫熱,卻是元晟的大手托住了她的身體。


    她身子頓時一僵,就聽元晟在她耳邊道:“牆壁涼,靠在本王身上!”


    說話間,元晟的身體更是朝她靠近過來――當然,她沒有看到元晟漆黑的眼底一閃而過的精芒!


    她被元晟的手掌托住,一壓,早就有些軟綿綿的身體便朝元晟靠了過去,兩人身體緊密相貼,她幾乎能感受到男子炙熱的肌膚。她聽到自己的心跳就仿佛在耳邊,“咚咚咚”的聲音讓她感到自己懷中仿佛揣了一隻小鹿。


    當然,這時候她不會發覺,暖玉溫香在懷的元某人黑眸一眯,眼底一抹舒暢淋漓的滿足流瀉而出。


    在充滿男性氣息的懷抱裏,蘇雲渾身酥軟,她感到自己的大腦被那惱人的“咚咚”聲占據,甚至不能思考了。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元晟鬆開了她。


    一陣冷風吹來,她打了個寒戰。


    元晟低沉磁性的聲音傳來:“冷嗎?還是靠在本王懷裏吧!”


    蘇雲仿佛被踩了尾巴,一個激靈:“不……”或許是覺察到了自己的反應有些激烈,她掃了元晟一眼,淡淡道,“不用了!”


    元晟沒有再堅持,微挑的眉梢顯示他心情很好。


    蘇雲垂眸眼底迅速升起一抹迷蒙慵懶,掩飾了其中的緊張情動。


    她轉身,大搖大擺就要往前走。


    誰知,元晟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她仿佛被燙了一樣一把甩開了他的手――


    她一愣,知道自己反應太過了,有些不自然的問道:“幹什麽?”


    良久,她沒有聽到元晟的回答,心裏有些坐不定主意,不由抬頭朝元晟看去,隻見他冰冷漆黑的眸子在黑暗中顯得凝練沉穩,他看著她,眼眸之中竟然帶了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蘇雲覺得自己一定是花眼了,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看向他的時候,那絲笑意果然就沒了。


    元晟的聲音響起來:“你,就想這麽走過去?”


    蘇雲下意識就要點頭,忽見前邊一陣燈光傳來,她一愣,忙縮回了腦袋――又一隊禦林軍巡邏走過。


    “那要怎麽辦?”她皺眉看向元晟,小心問道。


    她失去術法,不走過去……那要如何過去呢?


    她話音一落,就發現元晟看著她的眸光漆黑的可怕,裏頭似乎透著不滿。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不對,她統共就說了一句話!


    她將“那、要、怎、麽、辦”五個字一個一個思索了一遍,但覺得元晟跟哪個字都不應該生氣。未等她再次出聲詢問,她隻覺一陣天旋地轉,待她反應過來,元晟已經是足尖一點輕掠而去――她人已經在半空中了!


    不得不說她心理素質特別號,聽著耳邊風聲,她微微探頭,朝下看了一眼,立馬嚇得縮回了腦袋,雙手緊緊攀住了元晟的脖子――


    尼瑪!飛這麽高幹嘛啊?


    忽然,她一愣,元晟的胸膛震動,一陣低沉的笑聲從清冷的風中傳了過來――


    她抬頭,就見元晟笑的一臉開心,往日冰冷的麵容上仿佛發了光,俊美炫目,讓人移不開眼睛。


    蘇雲愣愣的看著他,又是一陣心跳加快。


    她素來知道元晟是個美男子,可是,從來不知道他笑起來竟然這麽好看,與生俱來的尊貴,一切盡在掌握的霸氣……還有,醉臥沙場的鐵血硬漢滿腔的柔情。


    蘇雲心中一動,一陣酸酸澀澀的感動湧上來。


    她環抱著元晟的頸子,看著他冷峻剛毅的麵孔,移不開眼睛。


    深夜的天空,冷冽的風中,兩人黑色與白色的衣袂翻飛,交纏,仿佛一朵黑白的蓮花綻開。


    良久,元晟抱著她,一個俯身,穩穩落在了蘭韻宮正寢的屋頂上。


    蘇雲還是抱著他的頸子不撒手。


    元晟似乎很滿意,微微低頭看向她,以命令的口氣道:“以後,一件事情,當你做不到的時候,你得想到本王!”


    蘇雲一愣,這才回過神來:“我……”這會兒她倒是真的聰明了,一下子便想到了元晟說的是什麽。


    她不知道說什麽好,“我”了半天,清冷道:“我習慣了!”


    元晟微微歎了口氣,蹲下來從屋麵上拆下來一塊瓦:“你應該改變這種習慣了!”


    蘇雲在他身邊蹲下來,朝下看去――


    蘭韻宮中太醫匯集,人來人往,一盆一盆的血水從蘭妃寢室端出來,看得人心驚。蘭妃躺在床上,身體扭曲掙紮,一聲聲痛呼嘶吼聲傳來,漆黑的夜裏淒涼滲人。


    隔得這麽遠,蘇雲也能看到她白的幾乎透明的臉色,也是,一個人能有多少血?蘭妃流了這麽多血,想是失血過多了――蘇雲淡定的想道!


    隻聽蘭妃一陣聲嘶力竭的喊道:“皇上……皇上……”但是,任憑她四處搜尋,卻都不見仁宣帝來見她。


    蘇雲想,她或許是疼的糊塗了。產房汙穢,小產也是產不是?民間男子都不會進產房,更何況是貴為帝王之尊的仁宣帝呢?


    當然,仁宣帝來是肯定來了,隻怕在等著蘭妃臨死前見她一麵問個清楚明白呢!


    蘇雲想起蘭妃手中的那隻荷包,麵色微微一沉。


    元晟朝她看來:“你怎麽知道仁宣帝一定會來見蘭妃?”


    蘇雲眼眸微閃:“你知道蘭妃原本的身份嗎?”


    “知道一些!”


    “蘭妃是紫陽宮主的生母,那隻荷包是證明她原本的身份的!”蘇雲說著,冷笑一聲,“你說,仁宣帝看了這隻荷包,原來現在的寵妃竟然是多年前的棄妃。”


    “你說,他會不會來?”


    蘇雲不待元晟回答,又道:“這一次,蘭妃隻怕在劫難逃。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紫陽宮主――她為了紫陽宮主,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你信不信?”


    蘇雲覺得有些諷刺,母親與蘭妃,同樣都是母親,同樣是為了自己的兒女,同樣都是偉大的母愛――但是,蘭妃的母愛卻成了她傷害母親的理由!


    所以,今日她攜恨歸來,必要讓她血債血償!


    紫陽宮主……隻怕要讓蘭妃失望了!蘇雲隱隱感覺蘭妃臨死之前找仁宣帝來,定然有什麽秘密事情要說,而且,這件事情關係到紫陽宮主的安危。


    所以,她一定要來!


    這時候,下頭忽然傳來一陣亂糟糟的聲音,蘇雲低頭去看,接著就見幾名太醫相視一眼,都退了下去,隻留了兩個宮女伺候,而床上,蘭妃已經是麵白如紙,出氣多入氣少的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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