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柳家,顏辭徑直進了柳靖之的房間。她無法靜下心來等柳炎譯和季情,也沒那份勇氣去冰室直接麵對柳靖之。


    根據他臨終前的指示,她順利地打開了內嵌在牆壁裏的保險櫃。


    裏麵的東西很多,大致分為三樣。一是和工作財產相關的各種證明;二是一個黑色的精致的帶鎖盒子,上麵的標簽寫著柳翌之的名字;最後一個便是那份遺書了。


    顏辭坐在書桌前,盯著手裏薄薄的一張紙看了半天。


    遺書的內容很簡單,隻有短短的兩行字,卻把他“情深不壽,愧對父母”的意思表達得淋漓盡致。至於其他人,包括柳翌之在內,柳靖之皆是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她在書房裏靜靜地坐了很久,心裏空蕩蕩的,腦海裏更是一片空白。直到柳翌之上樓通知她柳炎譯他們已經回來了,顏辭才邁著略微沉重的步伐下去。


    有了這份遺書,柳靖之也算是對他的父母有交待了。隻是不知道為什麽,顏辭的情緒比在醫院時更低落了。


    柳炎譯和季情見到顏辭都很激動,後者更是摟著她不肯鬆手。絮絮叨叨說了一堆,大意無非是她的平安歸來是不幸中的萬幸,隻要人活著,報仇雪恨什麽的完全不在話下。


    當顏辭把柳靖之的遺書拿出來時,客廳霎時陷入一陣悲涼的沉默。


    “這是我從七舅舅的保險櫃裏取的,裏麵還有各種各樣的文件和一個留給小翌的盒子。”顏辭的語調不知不覺帶上了幾分哽咽,接著有所保留地把那天的事講述了一遍。


    即使她的描述已經不帶感情/色彩,也忽略了不少暴力情節,柳炎譯和柳翌之的臉色還是難看到了極點,前者年長忍得住,後者卻是憋不住罵了幾句。


    至於季情,表情雖不溫不火,越來越緊繃的雙臂卻暗示了她內心的憤怒。


    “……聽小翌說,除了聞令望,其他人都抓到了”


    “是的,”季情安撫地拍了拍顏辭的手,“兩個判了死刑,其他的都在安京監獄蹲著。”


    單是聽結果就知道兩家大人肯定都從中插了一腳,不然依華夏國目前的量刑製度,死刑向來是能省則省。


    “那……那個叫小蓮的女孩呢?”


    因為在季情懷裏的關係,顏辭並沒有看到前者和柳翌之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顏顏,根據警方的調查,阮小蓮隻是協同犯罪,沒有參與其他事,判了四年二級刑罰。不過……”


    “不過什麽”


    “最先發現阮小蓮不對勁的是許文拙,他立刻通知了我們。可當警方最後逮捕她時,她的……那張臉已經徹底毀了。”


    “毀了?”


    “是的,醫生說傷到了皮膚內部組織,再好的整形手術也不可能將其恢複。現在誰看到她,都不會覺得跟你有任何關係。”


    顏辭心裏的感覺十分複雜,作為此次事件的受害者,她覺得小蓮是罪有應得;可作為女人,她又隱隱有些可憐對方。比起真正害死柳靖之的人,阮小蓮不過是個隨時可以被拋棄的棋子。


    “我印象中娛樂新聞說她和楚湘訂婚了,也是我幻想出來的嗎?”


    柳翌之的眼中飛快地閃過一抹詫異,隨即若無其事地答道:“當然啦,楚湘哥怎麽會傻到分不清誰是真的誰是假的?”


    連顏辭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內心深處有個偏僻的角落悄悄地鬆了口氣。


    “阮小蓮的臉是被什麽人毀掉的麽?”


    “這我們就不清楚了,阮小蓮在醫院呆了不到半天就被許文拙識破了身份。為了不打草驚蛇,他當時並沒有對阮小蓮采取任何措施。因此,當我們確認消息要求警方支援時,阮小蓮已然畏罪潛逃了。等後來警方追蹤到她的藏身之處,她已經是現在這個樣子了。據說,連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誰毀了她的臉,剛疼醒沒多久警察就來了。”


    顏辭聽了沒有再多說什麽,事情的經過她大概都了解了,至於某些細節問題,眼下她也沒有那份心思去刨根問底。


    三天後,柳靖之的葬禮在國會大廈舉行。關於他的死因,官方說法是“鞠躬盡瘁,為國捐軀。”除了知情的幾個高層,絕大部分人都將其腦補成了數次外星球公差帶來的後遺症。


    整個安京有頭有臉的人都出席了葬禮,由總統張媛親自致悼詞,柳靖之可以算是死得無比榮耀了。


    雖然他在遺書裏沒有提及任何有關後事的安排,季情夫婦依然決定將他的遺體同季嫣的一起保管在冰窖裏。葬禮上火化的不過是套著柳靖之衣服的基因試驗人,反正也不會有人沒眼色地要求進行遺體檢查。


    出乎顏辭意料的是,管家柳楊對整個葬禮非常上心,忙前忙後的一句怨言也沒有。人死如燈滅,大概柳靖之的死帶走了柳楊的所有怨恨。既然前者已經和季嫣一樣去了另一個世界,後者想必也沒有了耿耿於懷的理由。


    葬禮過後,顏辭的情緒仍舊十分低落,做什麽都提不起興致來。季情見狀,幹脆替她向學校請了個長假。


    相較於之前十五年忙忙碌碌的生活,她突然有了大把大把空閑的時間。換做以前,顏辭估計能列出一大張她想做的事情的清單。可如今她寧願宅在家裏,看些天雷狗血的愛情小說,任由大好時光從指縫間匆匆流逝。


    可以說,直到此刻顏辭才切身體會到了那些權富二代百無聊賴的生活。


    對於她這種狀態,身邊的人都很擔心,但拿她也無可奈何。因為顏辭飲食正常,有問有答,他們勸解安慰的話更是一字不落地洗耳恭聽。除了賴在家裏不出門,精神上懶洋洋的,她瞧不出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一個星期後,顏辭在房裏迎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客人。


    “阿森,你怎麽來了?”她本想問“他們怎麽會放你進來的?”隻是考慮到白子森的自尊心,最後換了一個委婉的方式。


    白子森貪婪地凝視著顏辭,隻覺得她的聲音如同天籟般好聽。至於是什麽內容,誰還有心思注意哪些?


    那天他在咖啡廳等到天黑打烊,卻始終沒能等來顏辭。他不知道是她忘了承諾還是不願意來見他,他隻知道無論是打電話還是發消息給她都如同石沉大海,沒有半點回應。


    鬱鬱寡歡的白子森不得不先回家,他倒是想在柳家門口守株待兔,可惜柳家的人個個視他如洪水猛獸,完全不給他接近顏辭的機會。


    他萬萬想不到,第二天就會從父親白起那兒得知她出事的消息。聽到顏辭是在和他分開後被人綁架的,白子森簡直五內俱焚,痛恨自己為什麽那時候不強硬一點,為什麽不死皮賴臉地留下她,為什麽要讓她一個人回醫院?


    顏辭失蹤的那陣子,每每想起他那天是怎麽鬆開她的手的,他就心如刀絞,恨不能把關押在拘留所裏的那些人渣撈出來直接弄死。


    萬幸的是,在軍部和季柳兩家漫天撒網的圍追阻擊下,他們很快便找到了顏辭。經過檢查,她的身體一切健康,隻是因為服用了大量迷幻劑而陷入昏迷。


    大部分致幻劑進入人體後,除非藥效完全過去,否則沉浸在幻境中的人是醒不過來的;但“圓夢”不同,顏辭在製造它時特意改良了配方,除了束手無策地等藥效揮發幹淨,如果當事人能有毅力抵擋夢境的甜美,也是可以提前清醒過來的。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當他向顏辭的家人提出探望她的要求時,他們才會在猶豫了許久之後同意。


    畢竟他是她的初戀,沒準她心底對他仍然餘情未了,沒準他的陪伴會讓她從幻境中蘇醒。


    可惜所有人盼望的那一幕並沒有出現,不管白子森在顏辭耳邊說了什麽,她依舊沉沉地睡著。


    幾次之後,哪怕是他低聲下氣的乞求,季情他們也不肯再讓他踏入顏辭的病房半步了。


    好不容易等到她醒了,他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和她說卻找不到機會。柳靖之的葬禮自然不合適,他原本打算去醫學院守著她出現,誰知她居然向學校請了長假……


    算起來今天也不是白子森第一次厚著臉皮來柳家找顏辭,他都做好了再次吃閉門羹的準備,卻意外地被柳翌之告知他不但可以進柳家的大門,甚至可以直接去顏辭的房間找她。


    已經快變成“望妻石”的白子森欣喜若狂,第一次對心上人的十三舅舅生出了幾分誠心誠意的好感。


    見白子森隻顧呆呆看著自己,顏辭輕笑了一聲,“傻瓜,坐下說話。”


    他順從地在沙發上坐下,眼神還是一動不動地跟著她轉。直到顏辭給倆人倒了水,也在他麵前坐下,白子森才恍然回過神來。


    他突然明白為什麽柳翌之會答應讓他進來了,這樣的顏辭實在太不對勁了,雖然她在說說笑笑,他卻覺得她眼底滿滿的都是悲傷和沉痛。


    她強顏歡笑的樣子讓白子森心裏難過得不得了,瞬間打消了和她繼續討論那天話題的念頭,小人韓雙程什麽的,完全可以以後再談。


    眼下他隻想好好安慰她,幫她走出柳靖之離世的陰影,重新快樂起來。


    “小辭,我知道七少的離世對你的打擊很大,但是……”


    “你什麽時候洗的澡?”


    白子森的話卡在了喉嚨口,因為顏辭突然湊到了他的頸邊,深深地嗅了一口。


    “洗……洗澡?”


    “對啊,”顏辭麵不改色地說道,仿佛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給對方帶來了多大的困擾。


    已經很久沒有跟她如此親近過的白子森頓時覺得受寵若驚,他動也不敢動,黑玉般的眼睛癡癡地盯著她,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昨天晚上。”


    “昨天啊……”顏辭的聲音裏透出些許失望,白子森忽地無比後悔自己今天早上沒有再洗一次。


    “但是我一早就過來了,沒有流汗也沒有弄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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