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屏幕就徹底黑了下來,錄像已經播放完畢。顏辭和顧生一麵麵相覷,這算是什麽意思,未完待續嗎?


    陳廣把影像資料的儲存條收好,坐下來繼續用一種不悲不喜卻又帶著幾分緬懷的口氣說道:“那個‘東西’逃出實驗室以後見人就襲擊,由於速度太快,意外發生的時機又太出乎人的意料,以至於當這件事被報告給總部知曉時,底下人員的傷亡已經十分慘重了。凡是被它攻擊過的人不是救不回來,關鍵看時間。如果隻是被爪子劃兩道失去反抗能力,脖子上沒有傷口的話,及時搶救還是可能的。會不會痊愈無法保證,畢竟那些傷口都檢測出了某種未知的毒素,否則也不會有見血封喉的效果。”


    “組織高層一知道小怪物的存在,就立即下了命令封閉整個基地。”他的語氣裏有深深的失望和後悔,“哪怕到了這個時候,實際上的主事人——聞家大少爺聞令德的要求也是活捉它。在他眼裏,和這個怪物相比,忠心耿耿的手下們顯然不具備更高的價值。”


    “在各種藥物和武器的協同作用下,它終於被大家再次逼回了實驗室。荒唐的是,聞令德的第一反應不是去關心救治那些受傷的組織成員,而是急於看清這個半人半鼠的小怪物到底長得什麽樣——他僅僅瞄到一團粉嫩嫩的東西。再加上管事的人告訴他,‘它’已經被注射了高強度的麻醉劑,暫時失去了攻擊性,聞令德就大膽,或者說是腦殘地打開了困樁它’的培養皿的蓋子,打算好好近距離端詳一番。”


    “剛開始的幾分鍾據說都沒有問題,聞令德還非常有心情地感慨和讚美‘它’的誕生是多麽鬼斧神工的神跡。誰也不知道‘它’是什麽時候清醒過來的,等大家意識到不對時,聞令德的臉上已經多了幾道傷痕。”


    “聽說‘它’是拚盡了全部力量才做到的,旁邊有那麽多人,‘它’也不可能占到太大的便宜。因此,聞令德才幸運地隻是被劃傷臉,脖子上毫無傷口。和其他人一樣,他痛得在地上打滾,隨即被注射了鎮定劑,送到手術室搶救。”


    “作為罪魁禍首的‘它’也再次被鎖進了培養皿裏,沒有任何上級命令,誰都不準靠近禁錮‘它’的那個房間。組織甚至準備了毒氣彈煙霧彈等各種大規模的殺傷性武器,以防萬一。”


    “總部的人幾乎是在接到消息的同時就命令我要第一時間趕回去,天知道,我當時正在安京陪我的妻子待產。說起來這個假還是你媽媽慫恿我請的,她說胚胎發育良好,我老婆肚子裏的生命才是我真正應該期待的;甚至連醫院,她都幫我安排好了。現在想想,我真懷疑你媽媽那時候是不是已經預料到了會有意外發生……”陳廣沒有說出口的是,沒準季嫣早就知道了半鼠人的攻擊性……


    “從安京到粵州最快也要一個多小時,所以當我趕到基地的時候,聞令德的悲劇已經發生了。不止一個人懷疑一切都是季嫣策劃好的,因為那天她才請假,實驗室的小秦就正好決定提前對‘它’實行剖腹產。按照規定,我和她兩個主要負責人,至少得一人在場才行。而且……”他突然有些自嘲地笑了兩聲,“從那一天以後,就再也沒人能聯係到她了。所謂的家庭住址通訊號碼統統都失效了,她就像當初來到基地一樣,神秘地消失了。”


    “接到通知說所有的醫生都對聞令德的病情束手無策時,不知道怎麽的,我當時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這是上天對人類的懲罰。再看到曾經一起工作的夥伴全都倒在地上死相慘狀,我突然覺得自己徹頭徹尾做錯了,研製出這麽個鬼東西來……‘它’根本就不是人,不可能給我們帶來和平和安穩。現在就已經這樣了,若是將來大批量生產,若是實驗中某一個環節又出現了意外,後果又有誰能承擔得起?”


    “替‘它’實施剖腹產和第一個犧牲的是同一個男人,名叫小秦,心氣很高,本來能進生命院的,卻由於某些原因被刷了下來。初戀女友沒多久又拋棄了他,跟著更有權有勢的人走了。他一直異常渴望能夠出人頭地,找回自己的初戀。我至今還記得他跟我說起實驗結果有希望出生時眼睛裏的神采,可不過幾天光陰,他就無聲無息地躺在了地上。那張臉已然開始腐爛,速度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到最後,他徹底變異成了半人半鼠的模樣,連以人類的身份有尊嚴地死去都做不到……”


    “那一刻,我真的後悔了,我不知道自己創造出這樣的東西到底是為什麽。因此,當聞家家主要求我盡全力救治聞令德的時候,我騙了他們,聲稱隻有毀了‘它’,才能研製出解讀劑。就像毒蛇出沒的附近總生長著解毒的草木,想救聞令德,必須人為毀滅那個小怪物。我從來不曾懷疑過聞家家主會願意放棄這麽個極具科研價值和殺傷力的半鼠人來拯救他心愛的孩子。比起聞令德,家主明顯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他沒有兒子的魄力,沒有兒子的那份狠勁,卻是全天下最好的父親。”


    “自然,他答應了我的要求。基於前頭的教訓,我是全副武裝後才進的實驗室。觀察了‘它’許久,注射了眾多藥物,我才敢掀開培養皿對其進行研究。說是研究,其實就是想辦法弄死‘它’。我的孩子沒幾天就要出生了,我絕不容許世上還有這樣的禍害存在著。”


    “由於基地裏麵大部分骨幹都遭到攻擊的緣故,實驗室裏基本由我一個人說了算。於是,借著救治聞令德的機會,我向聞家家主提出了脫離組織的交換條件——我幫他治愈聞令德,他放我走,自此以後我會當作這些事從來沒有發生過,我願意繼續呆在粵州醫院,生活在他們的監視之下;萬一我有任何不軌之心,萬一我想投靠警方或者出賣組織,他們隨時都可以對我和我的家人進行報複。即便如此,聞家家主還是不願意答應。可惜他兒子命在旦夕,主動權在我手裏,大概考慮到所有的實驗記錄和詳細資料都在,沒有了我和季嫣,他們照樣能創造出第二個半鼠人,他最終十分不甘心地答應了我的要求。”


    “想來你們也能猜到,我不是傻瓜,不可能不留一手後招。早在實驗室裏研究解毒劑的時候,我就盤算著毀去最核心的一部分資料。可當我借著查詢的名義拿出那些數據和筆記時,我才發現它們早被篡改過了。十有八/九是你媽媽做的,因為關鍵記錄和操作過程一向是我和她共同保管的。知情的其他人,不過是鳳毛麟角。這樣一來,僅僅憑著這些殘缺的筆記,再造出一個半人半鼠的東西就不是那麽容易了……”


    “花了一天時間,我研製出了針對聞令德第一階段的解毒劑。因為半鼠人身上攜帶的兩種基因產生了新的變異,破壞了整個機體的全麵性……我用一堆專業術語告訴聞家家主沒有一次性斷根的解毒劑。每半年聞令德都必須到醫院來找我進行特定的身體檢查,根據各種毒素最新的組合情況調配新的解毒劑。否則,他將會永遠失去這個最心愛的長子。”


    “聞家家主顯然不相信我的說辭,或許還認為我的本意是在威脅他。但我一點不擔心,不像季嫣,我的一切把柄都在他們手上。我不會背叛他們,僅僅是不想再繼續罷了。所以哪怕他對我非常懷疑,他依然放我走了。”


    “聞令德醒來後如同預料中的一樣大發雷霆,但聞家家主畢竟也是為了他,關於‘它’的處置就這麽不了了之了。我想組織裏一定找了不少醫生想辦法為他研製解毒劑,但無疑沒有任何可行性的結果出現。”


    “大概也是不想永遠受製於人,他們後來才會把小兒子送到了安京,希望他能在醫學方麵有所收獲。不過這麽多年過去了,小兒子終究是讓他們失望了。遇到你,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他衝顏辭笑了笑,“說實話,我真想不到你的媽媽就是季嫣。她當年不辭而別,帶走了所有的數據,我壓根沒想過她還有膽子回來找大蠻。出於自身安全考慮,我即便聽說了也沒有試圖找過她。再後來聽說她去世了,我就更不可能再做什麽了。人死如燈滅,倒不如就讓這一切都消失在時間的長河裏,就當我們從來沒有製造出那麽一個可怕的東西。”


    顏辭沉默了片刻,猶豫地問道:“你確定都把‘它’徹底銷毀了?”


    陳廣一點也沒介意她的不信任,十分肯定地說道:“是的,我不單把‘它’的屍體燒成了灰,甚至連剩下的灰渣都用最強的化學腐蝕劑洗掉了,所以‘它’是不可能再活過來的。而且,據說後來基地裏發生過一場火災,原因不明,但燒毀了許多珍貴的實驗資料。二十年過去了,社會上也沒有傳出任何相關消息,估計恢複當年數據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我記得你們錄像裏有對實驗樣本進行標號,那麽你是否記得順利生成那個胚胎的實驗母體是由誰提供的?”


    其實顏辭並不關心實驗母體是哪個女人,她更想直接問那個卵/子的貢獻者是不是季嫣?


    陳廣沉疑了片刻,像是在思索什麽,最後說道:“這個問題我當年不是沒有考慮過,但你要知道既然核心資料都在我和你媽媽手裏,組織裏怎麽也不會再讓我們負責樣本的選取和記錄。小秦,他才是負責人,為我們提供新的實驗樣本。否則,一旦我們知曉了整個流程和樣本的提供者,對組織而言,保密性的風險就太大了。”


    “就是說你並不知道當年究竟是誰的卵/子造出了那個怪物,對不對?”顏辭難掩失望,不過心裏也有幾分輕鬆,沒消息就是好消息,總比他真的確認了某些令人難堪的事實要好。


    “抱歉,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些數據我不知道組織是否有存檔,但起碼小秦已經不在了。”


    顏辭點點頭,半晌後不好意思地問道:“陳叔叔,不知道你可不可以把這份錄像資料讓我複製一份?它畢竟記錄了我母親最後幾年的生活,而且你也知道……”


    “行啊,你直接拿去好了。”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顏辭準備了一肚子的話準備說服他,怎麽也沒料到對方竟然就如此輕易地同意了,這心到底是有多大呀?


    她震驚的樣子似乎取悅了陳廣,他一掃剛才的陰霾,微微放鬆下來,愉快地笑了兩聲,“看你這樣子,明顯不知道這個數據條有什麽作用吧?”他把視線投向顧生一,“阿南,虧你還是學計算機的,也不給人家女孩子好好科普一下……”


    顧生一也有點忍俊不禁,但他並沒有笑出來,畢竟術業有專攻,顏辭再天才也不可能什麽事都知道。


    “小辭,陳叔叔的這張數據條在最開始生成的時候已經做了技術設定,隻能播放兩次。兩次過後,就會自動銷毀所有數據。之所以是兩次,是因為我國法律對這一類影像資料作為證據有明顯的要求——必須在到手的時候有兩個以上刑偵人員現場觀看確認,作為證物後還得有另一波人再次觀看確認,這樣其作為證據的可效性才能成立。到了最後的審判階段,法院和陪審團有資格提出重新播放資料進行驗證。也就是說,凡是數據影像資料類的證據,必須要播放三次以上才可能有效。陳叔叔的這段錄像,即使到了警方手裏,也不可能作為有力的呈堂證供。這也就是他為什麽可以把東西直接交給你,當他決定播放給我們看的瞬間,這段錄像就已經失去了作為證據的機會。”


    顏辭恍然大悟,突然覺得自己剛剛對陳廣心太寬的設定簡直是弱爆了。人家早就有了後招好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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