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翌之說話算話,當天晚上便打電話叫季情回柳家商量大事。


    沒有多餘的鋪墊,也沒有無力的辯白,他開門見山地坦白了自己和顏辭間發生的一切,包括後者在他的設計下懷孕的意外。他的語速雖然快,條理卻很清晰,所以短短十分鍾不到,季情夫婦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知曉得一清二楚。


    柳炎譯和季情對視了片刻,兩人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一萬點傷害。知道自己的兒子有不/倫傾向是一回事,真的造成既定事實又是另外一回事。而且對方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強硬姿態是怎麽回事?他們的確不太讚同血緣關係裏的親密,但也不是古板到完全接受無能的地步。


    何況,有季嫣和柳靖之的糾葛在前,再加上一條無辜的生命,季情夫婦除了妥協難不成還有別的選擇?


    “這個孩子肯定不能在國內生,我們會盡快安排你們出國。”季情沉吟了半晌,斬釘截鐵地說道。


    柳翌之頗為驚訝地看著她,似乎完全沒想到父母會接受地這麽坦然,甚至迅速做出了回應。


    “爸媽,我……”


    “你先回去,我和你媽媽會盡快商量出個解決方案,畢竟這不隻是你們倆人的事,跟家裏也脫不開關係。”小兒子詫異裏透著狂喜的表情讓柳炎譯有些於心不忍,語氣溫和地勸了一句。


    柳翌之原本做好了和父母死磕到底的準備,滿腦子都是真愛無敵的熱血,但聽了向來嚴肅的父親的話,突然就覺得自己幼稚得可笑。憑他現在的能力,根本不可能讓顏辭不受非議地生下孩子,更遑論孩子出生後的一係列問題。


    他從沒像此刻這般痛恨自己的無能,他以為他已經成熟到可以守護心愛的人,可實際上,他仍舊需要依靠父母和家族的力量。漫漫人生路,他要學的還有許多……


    柳翌之垂頭喪氣地離開了書房,雖然他順利地獲得了父母的諒解,卻沒有絲毫的成就感。不過所幸一切都不算太晚,隻要他肯努力,終有一天他能夠靠一己之力給顏辭和他們的孩子美好的未來。


    “怎麽?小翌沒精打采你心疼了?”季情注意到柳炎譯目送柳翌之離去的複雜眼神,好笑地問道。


    柳炎譯不自在地搖了搖頭,“瞎說什麽呢!我隻是忽然想到,如果當年靖之也有這個勇氣和我們坦白,說不定到現在他們都還活著……”


    季情沉默了幾秒,比起幾乎一無所知的柳炎譯,她多多少少猜到季嫣“意外身亡”的背後有著更深層次的原因。為了不讓柳炎譯擔心或是多想,她不準備把這些毫無根據的猜測告訴他,“小辭不是嫣兒,至於小翌,以他的年紀能做到這一步已經不錯了。”


    柳炎譯讚同地點了點頭,“有關那個孩子……”


    季情的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皺,“這事你不用擔心,我會處理好的。”


    柳炎譯咽下了湧到喉嚨口的幾句話,這些年他也學了不少,雖然不如老情敵周臨頤一樣會討季情歡心,但至少不會再像過去那般動不動就一言不合,其中最重要的一條便是給她絕對的自主權,尤其是在顏辭的教導問題上。


    “好,需要什麽盡管和我說。”


    季情聞言神情果然緩和了許多,臉上也有了幾分笑意,半是回答半是喃喃自語道:“這件事不能成為小辭的汙點,她的將來才剛剛開始……”


    半個月後,當季情還在絞盡腦汁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安排好顏辭肚子那塊肉的時候,曹雅突然找上門來。


    “……你想要什麽?”季情掩住眼裏的驚詫,口氣平靜地問道。


    曹雅頓了頓,笑得有些勉強,“我就不能單純想幫個忙麽?”


    “如果你想幫忙,就不會隻是過來提出建議,而是直接搞定後通知我了。”


    季情的胸有成竹讓曹雅無話可說,事實也是如此,她的確有求於前者。


    “我的要求很簡單,等這事了結了,你隻要幫忙送我上路就好。”曹雅微微一笑,眼底卻寫滿了史無前例的哀傷。


    很快,曹雅便將她的提議變成了現實——顏辭即將出國參與為期兩年的醫學交流項目。該項目由生命院負責組織籌劃,顏辭和其他四名醫學院學生將會前往四個不同的發達國家進行學習科研。如果兩年後證明項目成果對華夏醫療發展有利,生命院則會考慮長期推行該項目。


    因為是剛剛上馬的新項目,生命院並沒有公開太多的細節,雖然也有不少人腦洞大開,將顏辭的入選看做是季家和總統的交易,但由於不涉及相關的利益體,整件事並沒有激起太大的浪花。


    至於反對的聲音,則多是來自顏辭的後宮預備役。要是能提供地址也就罷了,偏偏生命院弄出了個《保密協定》——全部交流內容,包括國家住址等一切信息在項目結束前都不允許參與人員隨意外泄,也就說是隻允許參加項目的人員在特定條件下主動聯係他人。


    男人們自然不樂意了,開什麽玩笑,兩年又不是兩天,萬一顏辭沒良心地不聯係他們怎麽辦?這種事,後者忙起來的時候又不是沒幹過。


    為了避免節外生枝,顏辭這回態度出奇得配合,再三強調自己一定不會樂不思蜀,忘了在華夏的他們。她如此乖巧聽話,男人們頓時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隻得不甘不願地叮囑她一路小心,什麽時候想家了盡管回來便是。


    事情進展得無比順利,遠在顏辭顯懷之前手續就都辦妥了,唯一的變故隻有許文拙一個。


    “你……也要和我們一起去?”顏辭來生命院辦理最後的文書工作,乍一聽到這個消息,立馬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有信心瞞過所有人,但是許文拙,她覺得自己就是離他十米遠他都能聞出懷孕的味道。


    “準確地說,隻是間隔性地例行檢查,而且不是‘你們’,而是‘你''。”


    顏辭忽然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她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警惕地問道:“什麽意思?”


    許文拙微不可聞地笑了笑,似乎覺得她這種欲蓋彌彰的行為非常有趣,“就是你心裏在害怕的那個意思。”


    顏辭的臉色終於變了,她盯著他,沉聲道:“你要做什麽?”


    她一臉戒備的模樣讓許文拙有些受傷,他抬了抬手,想要碰碰她卻在半途又放了下來,“你別怕,我是來幫你的。他……”他的目光掃過顏辭依舊平坦的小腹,“畢竟和一般人不一樣,你不覺得有個人幫你一起做例行檢查更穩妥點嗎?”


    顏辭想了想,不得不承認許文拙說的沒錯。她和柳翌之的血緣太近,萬一孩子在發育過程中出現了問題,有他在確實比她一個人強多了。


    “你想要什麽?”顏辭略微放鬆了緊繃的身體,問道。


    許文拙忽地笑了,燦爛得讓顏辭有那麽一瞬間的恍惚,“這個問題我們以後再說,眼下你隻要負責養好身體,別的包在我身上。”


    顏辭還想說點什麽,卻在他如春風般的笑容中呐呐閉上了嘴。算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目前她隻希望腹中的骨肉平安健康。


    兩年後。


    “東西都收拾好了?”顏辭輕輕地給玩累了的小盆友蓋上被子,小聲問柳翌之。


    “嗯,一會等他醒了我們就去機場。”


    顏辭點點頭,示意柳翌之和她到客廳說話。


    “前幾天新聞說韓非之已經被確診大腦永久性損傷,是真的麽?”


    柳翌之拉著她一起坐下,埋在她脖頸間深吸了一口氣,頗為疲憊地說道:“是真的。當初車禍他受的傷太重,人又完全沒有求生意誌,醫院用了不少迷幻劑。所以現在人雖然救回來了,腦子卻廢了。”


    顏辭惋惜地歎了口氣,感慨道:“情深不壽,如果他不是以為曹姨真的去世了,估計也不會發生那場車禍。”


    柳翌之緊了緊握著顏辭的手,平靜地說出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昨天聽說她去醫院把人帶走了。”


    “什麽?”顏辭驚訝不已,“她不是寧可假死都不願和韓非之在一起麽?怎麽現在又回來了?”


    “感情的事誰說得準呢?或許隻有他們當中有一個人真正失去了理智,他們才能在一起吧。”


    “韓家也同意?”


    “具體情況我們回去才能知道,不過她一定費了不少功夫。”


    顏辭點頭表示讚同,正準備繼續說點什麽的時候,臥室裏忽然傳來了些許動靜,“可能是小和醒了。”


    柳翌之依依不舍地直起身子,埋怨道:“才躺下不到五分鍾就醒了,什麽熊孩子!”


    他小小吃醋的樣子看得顏辭忍俊不禁,“你和一個一歲多的孩子計較什麽?他昨天可是安安穩穩地睡了一晚上。”


    柳翌之起身拉起顏辭,“行行行,小和沒有錯,是我小心眼。走吧,我的女王……”


    顏辭望著他日益成熟的眉眼,淺笑著伸出了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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