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湯姆的骨裂徹底愈合,而他的特殊待遇也到此結束,此時新年已經過去,蕭熠與湯姆一起迎來了在孤兒院的第八個年頭。


    一切又回到了日常的軌道上,每個人做好自己份內的工作,按時到大廳用餐,湯姆依舊獨來獨往,坐在角落,而蕭熠還是那樣招丹尼斯和其他孩子的喜歡,總有孩子為了誰坐在蕭熠旁邊的位置爭得麵紅耳赤。


    兩人雖然住在一間屋子裏,不過日常相處得時間卻不多,常常都是蕭熠被許多人環繞,而湯姆一個人遊離在人群外,眼裏帶著不屑和諷刺。很偶爾的,他們也會有一些目光的交匯,視線碰撞的時候,湯姆眼底不再是一開始的尖銳,多了幾分複雜。


    蕭熠並不太在意,他覺得自己知道為什麽,一個月的相處並非水過無痕,也許是湯姆對他放下了一開始防備,卻又因為初見的不友好,而有些小孩子的別扭吧。


    當然,那隻是他以為!!


    對於湯姆來說,事實卻遠沒有這麽簡單。


    也許是臥床的那一個月太過無聊的緣故,他每天都在等肖恩回來,如果肖恩在房間裏內,他就不聲不響地關注著肖恩的一舉一動,結果這似乎變成了他身體本能的一種習慣,哪怕現在他的身體已經恢複,行走如常,他的目光卻仍舊習慣地在追尋肖恩的身影。


    不管大廳裏有多少人,他總有一眼就確定肖恩在不在裏麵的本事,如果肖恩和他呆在同一個空間,那麽即使他們根本沒有任何交流,他也覺得心裏平靜,反之,如果一段時間肖恩都沒出現在他的視野內,他就感覺心緒不寧,滿心煩躁……


    這當然不正常,太不正常了……湯姆已經意識到這種在意嚴重影響了他生活的時候,但卻根本停不下來,要知道,至今為止他還從來沒有這樣在意過什麽人。


    而這種關注,在一次發現肖恩徹夜未歸的時候被推到了最高點。


    那個夜晚,湯姆睡夢中迷迷糊糊地轉醒,醒來的瞬間,習慣性的轉頭看向對麵的床鋪,卻發現床上空無一人——肖恩不在那裏。這種情況並不少見,有可能方隻是恰好去了盥洗室,任何一個正常的室友都不會在意這點小問題,但湯姆卻有點不放心,他想等肖恩回來再睡。


    一刻鍾……兩刻鍾……本來應該回來的人卻遲遲不見蹤影,一開始的些許不安終於被證實,湯姆抿著唇,感覺整顆心髒沉到了穀底——他在這家孤兒院呆了八年,對這裏那些陰暗肮髒的事最清楚不過,總是有一些清秀漂亮的孩子會在夜晚莫名其妙地被帶走,又在天明後坐著汽車,渾身青紫的回到孤兒院,然後一連好幾天都要臥床休息,而跟他們一起回來的,是一筆豐厚的讚助金。


    他可不是那些愚蠢不懂事的小崽子,相反,他對在這些倒黴鬼身上發生了什麽一清二楚,而這種時候嬤嬤們噓寒問暖的嘴臉就格外令人作嘔。誠然,那些人也不知死活地打過他的主意,不過在他讓床和桌子震動著咣當作響後他們放棄了,哈!大概是不想讓別人都發現這座宣揚神愛的聖院裏其實藏了個魔鬼吧。


    但現在的重點是肖恩人呢!他會不會……會不會也被那些人帶走了!湯姆簡直無法想象,一想到這次被帶走的是肖恩,他就覺得心髒像被浸在冰窖了一樣難受。


    不行,不能這麽等下去!


    湯姆趴在窗口,口中發出嘶嘶的召喚,孤兒院附近所有冬眠中的蛇都被喚醒,一條接著一條鑽出凍土,夜幕下蛇群漸漸匯集的一幕相當駭人。


    湯姆卻不為所動,他很小就發現自己有驅使蛇的能力,這是他所有特殊力量中最神秘最不可思議的一項,他隱藏著這項天賦,從未輕易使用,這是他第一次為別人,動用了自己的底牌。


    嘶嘶——聽到“王”下了命令,所有的蛇昂著三角形的尖腦袋,迎風輕輕點動,聽從吩咐,按著“王”給出的氣息出去尋人。


    雖然已經二月初春,但天氣還是非常寒冷,這樣的日子蛇的行動力極低,強行驅使它們必然會損失慘重,甚至更糟的情況是會暴露他的能力,但現在卻無法計較那麽多了……湯姆坐在屋子裏,心裏隻有一個念頭:不惜任何代價,他要把肖恩帶回來。


    以孤兒院為中心向外,沿途都留下了凍僵的蛇屍,可一直到了後半夜,也沒有任何有用消息傳回來,肖恩的氣息不在這片地域,他到底被帶到了哪裏!在這個一無所獲的夜晚,湯姆第一次如此憎恨起自己的不夠強大和無能為力。


    黎明時分,終於有輕不可聞的腳步踩在走廊上。湯姆並沒有發現,但他腳下匍匐的蛇提醒他——帶著他所尋找氣息的人,在靠近。果然,很快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去哪了?”湯姆轉過頭,聲音嘶啞地問。


    進門的蕭熠看見坐在床上雙目帶著血絲,顯然一宿沒睡的湯姆也是微微一愣。


    湯姆的目光劃過蕭熠被衣服覆蓋的身體,他完全不想想象那下麵包裹的身體此刻的情況,但那些可能出現的畫麵卻總是按捺不住的出現在他的腦海裏,令他感覺到一種陰鬱的痛苦和暴躁。他扭過頭,盡量把心裏沸騰的情緒壓了下去,但再開口時語氣裏還是有藏不住地憤怒和狠戾:“是誰把你帶走的?他們把你怎麽了!”


    蕭熠詫異地看著湯姆,湯姆的語氣實在太森冷了,就像一條被激怒的蛇,極具攻擊性。他怔了一瞬,一瞬之後,才明白湯姆暗示的到底是什麽意思,隨即有些錯愕和哭笑不得。


    “嘿,男孩。”他走近一步,做了個安撫的手勢,輕聲說:“放輕鬆點,沒有誰把我帶走的,我是自己出去的。”


    “你是自己出去的?半夜三更?”湯姆不敢置信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憤怒地瞪著蕭熠,說不清楚自己心裏是如釋重負還是更加生氣。


    “恩,是啊。”


    “你去做什麽?”


    “這個……不太方便告訴你!”蕭熠回答,並非敷衍。他去了夜幕下交易人命的世界——而這種事確實不適合告訴小孩子。


    “你……”湯姆咬牙切齒地瞪著蕭熠,一時說不出話來。


    “別生氣,裏德爾。”蕭熠打斷了他,溫聲道:“哪怕是血脈相連的兄弟也會有彼此的秘密,更遑論是室友呢?你不是也有不想讓我知道的事麽,比如我回來的路上看見的那些蛇——是你放出來的吧。”


    湯姆的臉上一瞬間變得極為難看,他嘴唇翕動,咒罵著:“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怎麽會把它們放出來。”


    所以,是為了找他而冒著讓自己神奇的能力暴露在人們視線中的風險?蕭熠勾了勾唇,暖意緩緩浮現在他眼底,“說實話,看見你這麽擔心我的行蹤,很意外呢。我一直以為裏德爾你是那種對什麽事都不關心的人。”


    湯姆還在想蛇屍被發現的事情,聞言含糊地抱怨一句,“誰擔心你了。”


    蕭熠不甚在意的一笑,感覺對湯姆這口是心非的性格有更深的了解,“呐,裏德爾,我可以喊你湯姆麽,當然,你也可以喊我肖恩。”


    “隨便。”湯姆回答。


    “恩,湯姆,”蕭熠從善如流地改了稱呼,笑著看著他,“我想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吧。不管怎麽說,感謝你今夜為我做的一切。作為回報,如果有一天,我發現你遇到危險,比如被‘他們’給帶走了什麽的,也一定不惜一切把你帶回來,不管用什麽辦法,我發誓。”


    “哼,才不需要,我倒要看看,誰敢。”湯姆語氣凶狠地說,低頭去看地上的小蛇,好像那條蛇一下子對他充滿了吸引力。隻是耳朵尖卻微微紅了,口裏說著不在乎,心裏卻砰砰直跳——心髒因為聽見了這樣類似許諾的話,而很高興呢……


    “不要這樣自信,男孩。”蕭熠挑了挑眉,“沒聽過那句老話麽,‘好馬也有失蹄時’,到了那個時候,你就會需要的。不過這些大可以以後再說,現在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決……”


    湯姆抬頭疑惑地看著他。


    “趁著天還沒亮,還來得及去把蛇屍埋了,你也不想你的那些能力暴露吧。”他向湯姆伸出手,偏了偏頭,“我幫你一起,走吧。”


    湯姆盯著那隻修長有力的手,有些猶豫,他一直獨來獨往,不被任何人需要,也不需要任何人。而現在,真的要允許這個人進入他封閉的世界麽?或者,隻需退後一步,他仍是他,什麽都不會改變。


    但……


    其實沒有什麽好選擇的,在他決定驅使那些蛇的時候,或者更早一些,在他無法從肖恩身上移開目光的時候,其實就已經做了選擇,不是麽。


    猶豫隻是一秒,湯姆點了點頭,上前一步,抓住了那隻手。


    蕭熠牽著湯姆,並肩向外走去,天馬上就要亮了,留給他們的時間並不多。


    湯姆能感覺到肖恩的手掌溫暖而幹燥,回握他的力道讓人感覺心裏安定,還是第一次有人敢這樣毫不避諱地牽他的手呢!他側頭去看,看見亞裔男孩淩厲的眉鋒。


    察覺到湯姆的視線,蕭熠回頭遞給他一個安撫的眼神,“不必擔心,隻要清理幹淨,沒有人會發現的。”


    被那雙深黑的眼睛注視著,莫名其妙,湯姆發現自己的心跳又有些加快,他凝視著他們交握的手,感覺那溫熱的觸感似乎能一直蔓延到心底。


    這就是所謂朋友麽?


    他思索著,最後得出一個結論:


    ——好像,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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