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悲的是當事人過了很多年之後才意識到自己或許是做錯了。”韓長浩輕輕歎了口氣,“愛的方式有很多種,可他卻選擇了一種最讓人窒息的方式。這三十五年來,嶽青菱過得很不開心。她認為長軒剝奪了她很多,所以她要從別的地方奪取回來。她變得越來越強勢,控製欲望越來越強,尤其是對身邊的人。”


    “所以她才那麽痛恨我,想法設法趕我走,是因為她覺得我令她兒子不聽她的話了?”從善有些理解了,嶽青菱能丟下兩個兒子常年居住國外不聞不問,可對他們的婚事卻異常關注,大概是因為太想操作別人的人生了吧。


    “或許她不是恨你,她隻是學不會愛別人,就連唯一的兒子,她也不在乎他會受傷害。”韓長浩意味深長地說道,“長軒和她做了那麽多年夫妻,其實也不明白她內心的真實想法。年輕的時候,嶽青菱恨他,挖空心思想逃離這個家。可這幾年,長軒想通了,既然嶽青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會愛他,那麽他也許是時候放手了。所以他不再派人跟著她,隨她想去世界各地,他都不再過問。以嶽家今時今日的地位,嶽青菱想離開是輕而易舉的事。但她沒有,反而變得很安分,一次離婚都沒有提。還有,不管再忙,每年有三天她都一定會準時回到家裏。一天是春節,一天是小五的忌日,還有一天是小六子的生日。”


    “照你這樣說,她是愛自己的孩子的?”從善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這個問題,你應該比我有資格回答。”韓長浩笑道,“你即將成為一名母親,當母親的,會不會真的不愛自己的孩子呢?”


    “我不知道。”從善坦白地說道,“我相信每個母親都是為了自己的子女好,可是她的做法讓我難以接受,也不能輕易原諒。人不能總拿自己受過的傷當借口,而做出一些傷害身邊人的舉動。”


    “我不是叫你原諒她。”韓長浩深深地看著她,說道,“長軒叫我來,是想請求你們不要恨她。她是個可憐的女人,她不懂愛,或許在她看來,愛帶來的隻會是遍體鱗傷。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來保護熠昊。我並不是說她沒錯,實際上她錯得很離譜,但我請你嚐試著從她的角度來看待問題,或許你就能體會到她真實的感受。”


    “六叔,我的心裏很亂。”從善咬了咬唇,她真的理不清此刻的情緒,她需要時間,好好想想,嶽青菱究竟值不值得原諒。


    “我不會逼你做決定。”韓長浩看得出從善已經開始猶豫了,他也看得出她有多善良,即使嶽青菱那樣對她,她也沒有下定決心要痛恨她,反而在聽了這些往事後,變得有些同情嶽青菱了。看來,小六子選女人的眼光的確比他們這些父輩要強得多。


    “六叔,這些事你告訴熠昊了嗎?”從善又問道。


    “他一直躲著我,大概是以為我又想‘說教’吧。”韓長浩笑了笑,“而且我認為,找你比直接找他更有效,因為全世界都看得出,他有多麽重視你。”


    “為什麽這麽多年熠昊都不知道他父母之間的事?”從善想不通地問道,“如果嶽,如果他母親真的恨他父親的話,應該會告訴他這些事,爭取他的支持,讓他和他父親產生間隙才對啊。”


    “有兩種可能,一是嶽青菱根本不在乎她在兒子心中的形象,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她在保護他們,不想讓兩個兒子知曉他們的父親曾經是個壞蛋。”韓長浩棱模兩可地說道,“究竟是哪一種,我想你會是那個解開謎底的人。”


    “我?”從善苦笑道,“她或許自己都不了解自己,我又怎麽會了解她?”


    “你說對了,人心本就是琢磨不透的東西,不能光憑一個人的表麵作為就斷定了她的內心。就當她是個病人吧,病入沉屙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異常。”韓長浩的表情變得凝重了幾許,他說道,“這個家能維持到今天並不容易,每個人都付出了不小的代價,最沉痛的,莫過於熠輝的離開。他自殺之前,曾經對我說過,他並不恨自己的父母,他希望家裏的每個人都能幸福快樂地活下去。這是他的心願,我希望你和熠昊能替他達成。”


    “我。”從善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她知道韓長浩是在給她壓力,希望她能勸韓熠昊和他父母重歸於好,可是這個家裏那麽多的心結,該怎麽解?


    “我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韓長浩不再繼續逼迫從善,他溫和地笑著,站起身來,道別道,“我不會再去找熠昊了,今天的談話隻有我們兩人知道,無論你做出何種決定,我都能理解。最後說一句,我很期待當六爺爺。”


    送走了韓長浩,從善陷入了天人交戰,說實話,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做。


    嶽青菱是個可憐的女人,可是她把自身的不幸加諸於兩個兒子身上,並且毫無愧疚之心,光這一點就讓從善無法釋懷。


    可她畢竟是韓熠昊的母親,這世上最親的親人,真要他同家裏人決裂,從善也於心不忍。


    或許嶽青菱真的是個病人吧,不過從善自己難道就是醫生嗎?韓長浩,不,應該說韓長軒對她的期望未免有些過高了。


    算了,還是等韓熠昊回來,先同他商量商量。


    下午時分,勾書萱邀請從善到勾家喝茶,還專程派了司機接送。


    彌漫著馥鬱花香的花庭內,從善喝著加了冰的花茶,心情大好。


    “從善,吃個綠豆糕,這家的綠豆糕超好吃。”王婷大方地分享道。


    “謝謝。”從善試了一口,味道確實不錯,她看了一眼四周,問道,“怎麽隻有我們兩個人?書萱姐不在嗎?”


    “她去接她的父母了。”王婷放下筷子,似乎不太高興。


    “你不想見到他們?”從善瞧著她的表情,詢問道。


    “我隻是沒有心理準備。”王婷搖搖頭,說道,“我心裏很亂,弄不清究竟該怎麽做。我現在的身份這麽尷尬,連應不應該繼續呆在勾家都不知道,你說我會期待見到他們嗎?”


    “你和勾子銘還沒和好?”從善好奇地問道,“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你說喝咖啡那天?”王婷皺了皺眉,見從善點頭,才回答道,“我一時生氣才會打了他。”


    “你為什麽要打他?那個女人是誰?”從善更好奇了,一向溫柔的王婷即使對勾子銘態度不好,也不至於會動手打人吧。


    “那個女人就是兩年前,和勾子銘躺在床上被我撞見的人。”王婷餘怒未消,“我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看到那女人在勾子銘身上蹭來蹭去。我覺得惡心,不想理這兩個人。勾子銘卻非要拉著我,我掙不脫,才打了他一巴掌。”


    “勾子銘沒有解釋嗎?”從善追問道。


    “有什麽可解釋的,他那種花花公子,女人有如過江之鯽,要是每一個都來澄清那他豈不是要忙死。”王婷哼了一聲,冷聲說道。


    “或許是那女人想勾引他,其實勾子銘什麽都沒做。”從善分析道,勾子銘又不傻,怎麽會當著王婷的麵和別的女人勾來勾去。


    “隨便吧,反正兩個都不是好東西。”王婷諷刺道。


    “王婷,你真的討厭勾子銘是嗎?”從善看著王婷,想聽她的心裏話。


    “是,我討厭他。”王婷毫不猶豫承認道。


    “那你離開吧。”出於意料的,從善竟然慫恿王婷離開,而不是像以前那樣,讓她多想想勾子銘的好。


    “什麽?”王婷顯然也是楞了楞,如黑葡萄般的大眼望著從善,不是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我是說,要是你和勾子銘呆在一起真的很不開心,就不要勉強了,這樣對孩子也不公平。”從善認真地說道,今天她從嶽青菱的故事中學到,感情真的是勉強不來的,無論耍多少心機,用多少手段,不該你的愛再怎麽強留也沒用。她不想看到勾子銘和王婷成為又一對怨偶。


    “其實我真的有想過。”王婷有些舉棋不定,“可他家裏人根本不讓我離開。”


    “如果你想走,任何人都強求不了,我可以幫你。”從善握著她的手,誠懇地說道。


    “從善,我不想給你添麻煩,你的事情已經夠煩心了。”王婷感謝她的好意,可她的事情還是想自己處理。


    “就是我自己的事情很煩心,所以我不想你陷入和我一樣的境地。”從善說道,“你不愛勾子銘,勾子銘也不見得會為你洗心革麵。你們要隻是為了孩子而結合,這樣的婚姻是不美好不長久的。與其長痛,倒不如現在快刀斬亂麻,離開這裏,離開勾子銘,去過你自己想過的生活。”


    “從善,現在還不是時候。”王婷搖搖頭,說出最大的顧慮,“我還沒接到外婆,我怕我要是離開了,他們還是會利用外婆逼我回來。其實勾家想要的不是我做他們的媳婦,而是我肚子裏的孩子。我很清楚,他們是為了孩子才願意接納我。”


    “你試著同他們溝通,告訴他們就算生下這孩子勾子銘也是有份的,可以共同撫養的。”從善說出一個解決辦法。


    “沒用的,我曾經跟勾書萱說過,可是她告訴我,勾家是大家族,不允許第一個孫子出生就成為私生子。再說,她的母親也是奉子成婚的,所以她的父母認為先結婚再發展感情也未嚐不好。你也知道,老一輩總是喜歡按照他們的人生經曆來規劃子女的生活,因為勾家主母是這樣嫁進來的,所以他們覺得我也會幸福。”王婷有苦難言,她也想反抗,可是她單薄的一個人,憑什麽和偌大的勾家抗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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