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蟾婆的身法如此厲害,李凡也懶得做逃跑的嚐試了,幹脆就沿著水晶礦脈的隧道前行,船到橋頭自然直,他倒要看看這蛤蟆到底在算計什麽東西。


    玄冥真炁是白色,歸塵真炁是青色,礦脈中的水晶李凡也分不清具體是石英還是其他寶石,但大概是被地脈真炁所沾染,散發出了青白兩色的光芒,交相輝映,煞是好看。


    而李凡跟著玉蟾婆所走的這條礦脈,看起來更像是有人從一整塊水晶中,強行轟出來的道路。礦脈的周遭斷裂的水晶截麵,能很明顯看出用利刃人為切出的光滑截麵。大概就是上頭那古代仙府主人的手筆了。


    李凡自己試著用劍炁割了一塊水晶石,發現要割下來非常困難,而這礦脈一直通往地下,幾乎見不到盡頭,那麽之前開鑿礦脈的古代仙人,恐怕至少也有化神境界了。


    “怎麽樣,你可識得這晶石?”玉蟾婆笑眯眯得回身望著李凡。


    李凡裝模作樣得把割下來指甲蓋大小的晶片拿起來瞅瞅,然後聳聳肩,“不認得。”


    他倒是真沒撒謊,玄天劍意也說不認得,當然它的原話就比較長了,先提出一種猜測,再自己否定,如此反複十七八回,逼逼叨叨得沒個完,李凡就幫大家精簡一點。


    玉蟾婆也不意外,指點似得說道,“這晶石隻是正巧在雷澤地脈才顯現青白兩色,其實不止玄冥歸塵,甚至可以將太極九炁悉數收納其中。而且內部極為精純,絲毫雜質都見不著,這樣高純度的晶石礦,哪怕尋遍十萬大山都沒有。


    我曾試著取了些來煉寶,但意外的是這些石頭裏刻印進去的符咒卻無法激活,哪怕製器了也無法駕馭操作。我仔細研究才發現其中的奧妙,你瞧。”


    她隨手隔空割了一塊,攝在掌中,五指間電蛇跳躍,雷光閃動,被握住手心裏那塊水晶之中,分明如規則的蛛網一般,閃現出樹葉似的金色脈絡,借著點亮起來,熾如白晝。


    玉蟾婆把那晶石放在李凡手裏,一點不賣關子,“這石頭已經給人刻印煉製過一次了。不能理解嗎?太平觀出身,鑄煉法寶你該懂吧。就以鑄劍為例,先要熬煉劍湯,提純雜質,之後將劍材上刻印劍符法籙。


    這水晶石就是類似的半成品,或者說,某種類似飛劍般製品的碎片,裏頭這些的符籙可以用雷法來激活,但已經損毀了,隻能點個亮,其真正的效用,就不得而知了。”


    李凡就瞪著眼瞅她,“……你還會鑄劍!?”


    玉蟾婆抿嘴一笑,“真當我是個蛤蟆成精麽咯咯……走吧,都說了,這可是有場天大的機緣送給你呢……”


    李凡看著手裏依舊和燈泡似閃光的晶石,還能感覺到玉蟾婆注入其中的雷霆電蛇,在石中暴走,道力未消。


    臥草……這貨居然這麽厲害……不對!這妖怪居然還會使雷法!?


    ‘玄天劍意道,葵水陰雷,水陸雙遁,精於劍鑄,還叫玉蟾婆……不可能有那麽多巧合的……我知道了!我知道這古仙人傳承是哪個的了……跟上,這是場大機緣!’


    妖怪說話不好信,但玄天劍意都這麽說了,也就由不得李凡不信了。


    於是他也加快腳程,跟上玉蟾婆的身法,舉著那閃亮的水晶照明,穿過礦脈,直往地下行了約十裏之遙,前景終於豁然開朗,來到了一處平整的石台上。


    李凡從礦脈中走了出來,抬頭四望,並用神識掃查,發現他的麵前,是巨大的地下溶洞,空曠寂寥,四處無影。而他們所站的平台,約有四丈橫縱,從礦山的懸崖絕壁上橫貫而出,憑空卡在山崖中間。平台邊緣,有一具仙人石像背對著礦脈洞口,似乎正低頭往溶洞底下深不可測的淵底望去。


    李凡皺著眉頭,蹲下來抹掉平台地上的灰燼,用水晶借光照了一下,這才看出。這不是什麽山崖上突出的石台,而是一整塊玉質的法器,類似玉牒玉板一般的東西,表麵分明有符籙咒印,應該是放大的載人法寶,被插在山崖上了。


    他又站起身,走到那仙人石像身邊瞧了一眼。這石像也不知在此駐足多少年了,麵貌都模糊不清,就低頭望著遠方幽暗之中空曠的岩洞深處,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玉蟾婆笑吟吟得看著李凡在那做摸來摸去得探索,開口道,“你回頭來望。即見緣法。”


    李凡聽她呼喚,在仙人石像身邊扭頭一瞧,立刻瞧見了。


    那座山崖上,居然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道經圖形,符印咒文,這分明是古仙人直接把自己的傳承,盡皆都刻在石壁上了!


    哇塞,這可一點試煉都不留,比你大器多了啊劍意。


    ‘玄天劍意道,哼,果然是青城山玉清宮的傳承,大概這修士在此處遇險,元神大創,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就倉促把絕學都傳了下來。


    不過那個玉蟾婆也有幾分機智,她知道自己資質低微,以她的悟性既然連婁觀道的內丹功都練不了,那自然參不透我玄門的上乘妙法,直接修煉必然要被卡在瓶頸上的,就幹脆用你們的太極變化,變了蟾身取巧……


    你瞧,上頭果然有記載青城山養丹蟾的妙法,這是煉仙獸的秘術,養出來的玉丹蟾就好似隨身攜帶的丹爐,用蟾腹煉出的仙蟾丹也是青城山的特產。而且仙蟾境界提升了,煉出來的丹藥品質也會提升。


    她拿煉藥獸的功法自己修行,妖身的境界高了再反過來提升本體的資質,倒也是另辟蹊徑了。’


    玉蟾婆也笑道,“你身邊這位石中仙,乃是玄門正宗,青城山玉清宮的高人,已經有悟道之境了,他傳下的多部遁法神功,我能領悟的隻有萬一,已經獲益匪淺。


    你既然能同峨嵋的雙修無極金丹,資質可比我好得多,隻要你幫我做了事,這石壁上的機緣傳承,我願與你一同參修,如何?這可遠勝太平觀那些離國仙宮的機緣了吧?”


    李凡也不得不點頭,“確實,這一番機緣可太大了……”


    ‘玄天劍意道,哼,世上哪有白吃的午餐,那晶石明顯不是青城山的搞出來的,而是他後來在雷澤遊曆,發現了此地,才建府探索其中的奧妙。


    但這麽許多年一個悟道境界的玄門真修,居然都不曾有所收獲,反而還莫名元神受創,不得已傳功隕落。而這個玉蟾婆也是化神大妖了,卻守在這不肯離開。隻怕也一樣是凶險之極,才不得寸進。


    她要你相助的事情,簡直是十死無生呢!’


    這一點李凡當然也明白,玉蟾婆可能真的不是因為情劫失敗,或者道心失控入的魔,她的所作所為,與其說是妖魔,倒不如說是更純粹的發自為人的真心。


    就是貪婪。


    有的人說,每個人都有個價錢,維持忠誠隻是別人開的價還不夠高。


    但這次擺在玉蟾婆麵前的機緣,實在太多了,也難怪她一個散修,不止想獨占青城山仙人的傳承,還想得到連仙人都望而不得的至寶。哪怕要為此叛出墨竹山師門也在所不惜。終於是深陷魔道了吧。


    她的所作所為都是出於私欲。而那青城山的仙人,也是孤身在雷澤探索,守著天大的機緣,自始至終都沒有請同門相助,不也是出於私心。


    恐怕除了真正的聖人,大部分人在這樣天大的機緣麵前,還是會選我全都要吧?


    到了這個地步,李凡也是明白,對方肯定是謊話連篇,不打算給他活路的。


    說什麽合籍雙修,他連玉蟾婆的道法根底都看到了,若還幫她取了仙人想求求不到的機緣,對方豈能放過他?玉蟾婆為了得到這些東西連師門都可以背叛,與同門反目成仇,又怎麽可能和他一個外人分享呢?說什麽信守諾言,大不了就是人形時候不動手,換妖身來幹髒活嘛,這點伎倆誰還不會似的……


    李凡心裏明白,臉上則本色發揮,作出一副貪婪的表情,盯著山壁上的功法細看,“……如此機緣,晚輩確實不想錯過。隻是……隻是您說青城山的悟道真仙都坐化了,而前輩您也取不到的機緣。隻怕晚輩的能力有限,壞了您的事……


    不如給晚輩寬限些時日,讓我先提升一些修為,如此成算大些,也免得壞了您的事……”


    玉蟾婆咯咯咯直笑,“你答應就行了,很簡單的事情,何須那麽多準備,隨我來。”


    不等李凡反應過來,他已經眼前一花,手腕被一扯,整個人叫玉蟾婆牽著從平台上跳下坑洞!


    李凡心裏一驚,按耐住即刻出手的衝動,聽任對方帶著自己遁形飛掠,在深淵溶洞之下疾速穿梭。


    玉蟾婆彎著眉毛望了李凡一眼,笑道,“這許多年的研究,還有青城山那位前輩留下的線索,我其實已經摸清楚了。


    你瞧,這溶洞原先其實是地下河道,大約上古時代,雷澤直接與南海相同。隻是後來水退,才有今日的山陸地界。那個時代過於久遠,隻怕還要在共工一族興盛之前。那人族該還在蠻荒之間才對。


    但這山崖晶礦,深埋在雷澤水底,還有這地下水流衝刷的痕跡,分明是太古之前就已經成型了。太古之初,居然就有人造的晶石法器碎片,豈不怪哉?”


    我擦?這修仙界居然還有史前文明呢……


    “還不止於此呢!這底下居然還有許多人類的造物……到了,你瞧,就是那個!”


    須臾光景,隻有光影掠過耳畔,也不知被帶著飛遁下來多遠,李凡居然雙腳著地了。


    他抬頭往玉蟾婆所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重重法陣之中,滾滾晶岩之下……


    看著好像是宇宙飛船……


    李凡眨眨眼,揉揉眼,再睜開。


    沒錯,看起來就像是一艘宇宙飛船。


    好嘛……現在畫風都不對了……算了,見怪不怪了……


    李凡仔細觀察,這是個約十丈長,四丈寬,形狀非常圓整,表麵異常光滑的,黑不溜秋的橢圓形物體。仔細看,居然還是懸空半尺漂浮著的,同周圍的山壁一點接觸都沒有。


    這物體周圍還有一些明顯是機械的殘骸,但是大都被掩埋在旁邊山壁之下了。山岩根部更是被大量無色透明的水晶覆蓋,仿佛爆炸一般向外爆發,看來山崖內有什麽東西生成這水晶,但是因為這底下出了某種事故,才泄露出來,一直向四麵八方生長出去的。


    隻是這橢圓形飛舟一般的物體,似乎自帶著某種立場,避免了本身遭到環境影響,還被水晶一點點從山崖裏推了出來。而李凡試著用神識探查,分明感覺到有某種球形防護罩,依舊存在著這飛船一般的人造物周圍。


    再從地上布置的法陣,標記的令旗和寫算的算籌數字來看,青城山或者玉蟾婆試圖研究的東西,就是這個玩意了。


    “這是太古人所作的飛舟。”


    李凡扭頭瞪著玉蟾婆,“你怎麽知道這是個……‘舟’?”


    玉蟾婆笑道,“墨山洞天裏也有一個,我數次潛進去看過的。但他們撿到的那個要大得多,而且我若沒猜錯,他們的許多道法,還有天工一脈的機關樞機,許多都是從那太古飛舟中獲得的啟發。”


    李凡處於滿腦子‘臥槽??原來墨竹山還有天頂星人的科技??’的懵逼狀態。


    玉蟾婆走到那東西旁邊,深處右手,緩緩得貼到了金屬物上。接著仿佛墨色的湖麵突然生出漩渦,黑色的金屬向內卷曲收縮,露出一個人形身高的洞口來。


    “你要做的很簡單,走進去,把裏頭的東西,但凡能拿的,全都取出來給我。”


    李凡謹慎得靠近那飛舟的洞口,一臉疑惑得看著一旁笑吟吟的玉蟾婆,“就這樣?”


    玉蟾婆點點頭,“就這樣。”


    李凡還是猶豫,“這是九死一生的任務?如果還有什麽需要提醒的,前輩不如趁我還沒死提前說完……”


    玉蟾婆倒也理解他的猶豫,指指李凡身後用令旗和巾幡標記著,以中心的物體為圓心,向外三層好像同心圓一般的法陣道,“那其實不是封印法陣,而是距離的標記,而且也不是標記平麵的圓,實際的範圍大致是個球形。


    非人的妖物,在進入第三層球體的瞬間就會泯滅成飛灰。尋常的凡人,進入第二層時就七孔流血,暴斃而亡。而進到了最裏層的,如果不是道行精深,功底深厚的真修,直接就會道體崩壞,走火入魔,狀若非人。


    總之一旦失了人體人心,下場還是一樣,啪的一下!”


    玉蟾婆打了個響指,指指墨色的橢圓形表麵,“化成飛灰,然後給吸附到這飛舟的表麵,一絲一毫都尋不見。”


    李凡聽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識摸摸身上。


    玉蟾婆笑道,“我剛才直接帶你飛遁進來了,你既沒瘋,也沒死,還好端端的站在這,也沒化作灰貼到這飛舟上,看來九死一生的關節已過了,那隻管進去吧咯咯咯……”


    臥靠?那剛才要不是他命好,這闖入法陣的瞬間就啪!化為飛灰了??而且你連距離都這麽清楚的嗎!到底是帶了多少人過來化為飛灰了啊喂!


    “你也能進來啊?幹嘛不自己進去!”


    玉蟾婆聳聳肩,把貼在飛船上的右手拿開。隻見那漩渦般的艙門瞬間合攏,一絲縫隙都找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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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凡,“……”


    玉蟾婆又把手貼住船艙,將門打開,“沒別的辦法,各種道法都無法攻破這飛舟,元神都遁不進去,我試過了,那位青城山的前輩應該試的更多。就這招,還是我冒死從墨竹山那邊偷看來的笨辦法,至少能打開門,那再找個幫手進去取東西就好了。


    不過這幫手可不好找,妖怪用不上,人又太奸猾,道行太高的難治,修為太低難頂。最好在金丹元嬰之間,既識得抬舉,又翻不出我的手掌心,你說可不巧了?咯咯咯~~~”


    李凡猶豫得看著飛舟裏頭,一片漆黑的,“那不如你進去,我在外頭守著?”


    玉蟾婆衝他翻了個白眼。


    好吧,交涉失敗,那隻能硬著頭皮上了,劍意你怎麽看……劍意?


    李凡突然意識到不對,扭頭回望,隻看到有一片銀竹葉,仿佛被無形的氣牆擋在半空中,飄來飄去卻落不下來。而且……


    係統的通信好像中斷了。


    不要說心情這一點那一點的提示,連顯示當前心情上限的功能都沒反應。


    哦吼,這回隻怕是玩真的,九死一生……


    玉蟾婆依舊笑顏如花,露出兩個甜甜的酒窩,“別怪我沒提醒你,我的修為隻能在這站半炷香,待得越久我就越想吃人,所以呢……


    你還在磨磨蹭蹭得幹什麽呢!!動作麻溜點!非要老娘丟你進去麽!!”


    李凡看看少女終於按捺不住,如裂口女似大張顎骨,露出的滿口獠牙,歎了口氣,


    這是哪門子的蛤蟆喲……


    於是深吸一口氣,一咬牙,一跺腳,一頭鑽進了飛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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