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萬利從李承斌嘴裏得知政府對公共場所檢查嚴格後,心裏就懷了個鬼胎。[]在他帶來的嘍?中,有個叫王太的,還沒找到合適隱身符,臨時出沒在旅館裏,對他很不放心。這天,吃罷夜飯,趁鬧市人稠,也不坐車,抄小巷順著中山路向迎客旅館方向走去,了解下王太的活動有無危險。


    一路上,燈火輝煌,明如白晝,市街兩旁樓牆上,醒目的標語一個接著一個:


    “反對蔣介石發動內戰,誓死保衛解放區!”


    “防特反特,嚴防敵人破壞!”


    “……”


    觸目驚心的口號,猶似一把把利刀,插進他的胸膛,隻覺得有個天羅地網,把他罩在下麵,氣兒都喘不功,似有無數雙眼在窺視、監督他。嚇得象個夜貓子,專揀燈暗人稠的地方擠。走了一會兒,已渾身臭汗。好容易離目的地不遠,四下尋覓了圈兒,見沒人跟蹤,吸了口氣,壓壓跳動的心,正要順著人行橫道穿過去,隻見旅館樓外街旁湧著一群人,雜亂聲中,有人氣憤地罵道:“好個狗特務,沒睜眼瞧瞧,往哪兒跑?”


    “……”


    人聲嘈雜,亂亂哄哄,滾著堆擁擠。


    這一驚非同小可,剛剛出的一身汗,霎時涼遍全身。抬眼看時,見一人被架著抬到車上。正迷惑不解,一張憨厚的紫膛色臉緊閉雙目,跳進了他的眼簾,他的頭“嗡”地響起來:天啊,那不正是他要接頭的王太?!見車從身旁呼嘯而去,急閃進路旁百貨大樓裏,在人群中慌亂地擠抗了陣,從另一個門出來,跳上了公共車,到明星影院,頭場電影正散場,覺得是個隱身場所,下了車,見沒可疑人,才大張扁平的河瓢嘴,長長噓了口惡氣:事關緊要,再不能遲疑。他想著,腦子裏閃出個“殺人滅口”的念頭:不除掉他,連老子的命都得賠進去。轉念一想,人已落網,怎麽個除去?把幾個組織發動起來,劫獄?不行!他滿腦子充滿了個殺字,卻沒錦囊妙計,隻急得七竅生煙,臉上的氣色,象凝固了的汽油,兩眼冒火,一點就著。忽見擁擠人流中,陳壽延從影院出來。剛要打招呼,陳壽延早看到了,朝他剜了眼,竟自朝個僻靜處走了。


    他會意,急匆匆追去。


    趕到跟前,陳壽延沒等他開口,不滿地:“楊公,大庭廣眾之下,這樣舉動,未免不惹人注意,怎麽,出了啥事兒?”


    楊萬利經他一提,才見自己汗水淋淋,兩隻拳頭還緊攥著,擺出搏鬥架式,也自覺失態,尷尬地幹咳了聲,忙把事情原尾講了遍。最後說:“必須馬上除掉,不然,要壞大事。”


    陳壽延也慌了手腳,抓了陣雜毛頭,一時六神無主。不過,他不象楊萬利那樣,豬肝臉一陰:“此處不是談話地方,拐過個巷就是胡森家,他是在城裏長大的,或許會想出啥點子。”


    經他一提,楊萬利才清醒過來,生起自己的氣,真他媽鬼使神差,光在街上瞎闖亂碰,咋忘了這塊墊腳石。兩人躲躲閃閃,急向胡森家走去……


    晚上,李承斌覺得身上有些冷,想加件衣服,信步回家。一進門,見小佩在燈下毫無興致地擺弄著個布娃娃,聽見響聲,抬頭見他進來,喊了聲“爸爸!”一頭撲到懷裏。


    “你媽呢?”


    “不知道。”小佩淚眼巴巴地說。


    “沒告你上哪兒去?”李承斌兩手捧著她紅鮮鮮的小臉蛋,瞧著她一雙黑眼問。


    小佩眉頭一皺,嘴兒一噘,頭搖得象貨郎鼓。


    原來小佩吃罷晚飯,便和衣睡在床上。此時,胡森走了進來,四下看看沒人,攔腰把楊姣梅抱在懷裏:“我的親親,跳舞去。”


    楊姣梅**著,腰肢兒一閃,順勢倒在他懷裏,一仰臉,親了個吻:“都出去了,你就命好。”


    真是狗朝屁走,這胡森自與楊萬利接上關係後,三來兩往,便與楊姣梅粘到了一塊兒。他把楊姣梅抱在懷裏,上上下下亂摸亂捏,楊姣梅乜著雙杏兒眼:“別叫俺那口子回來撞見。”滾在胡森身上,匆匆而去,連門子都忘了鎖。


    小佩醒來,不見了楊姣梅,本習以為常,就在燈下玩起來。


    李承斌知道楊萬利愛看電影,晚上常不在家,那麽姣梅也去了?看看鍋碗沒刷,想想門子未鎖,長歎一聲,見小佩睡在懷裏,便輕輕放下,毫無興致地就要睡覺。


    李承斌剛想上床,猛然想起,晚上不找到衣服,明早穿時又沒有。順手從口袋裏掏出鑰匙,朝放櫃的西套間走去。


    在平時,楊姣梅隻顧逛街,上舞廳,嫌李承斌脫換衣服討厭,一把鎖子兩把鑰匙,一切都是他自己動手。


    西套間黑洞洞的,拉亮電燈伸手開鎖,櫃上換了把又沉又大的黃銅鎖,覺得有些稀奇。他深知楊姣梅平時除了吃喝穿戴,家務東西從不置買,這次咋稀罕了?他想著,用手擰了下,鎖簧連動都不動,隻好作罷。


    當他回到臥室時,腳踢住件東西,“嘩啦”一聲響,伸手拎起來一看,是串鑰匙。心裏一陣不高興,門子不鎖,鑰匙又扔到家跑得沒影兒了,世麵亂嘈嘈的,碰到壞人撞來咋辦?無奈地長歎了口氣,淒楚地搖下頭,就要把那串鑰匙扔到桌上,待鑰匙的銀環兒一甩,見裏邊有兩個又粗又長的黃銅鑰匙,心裏一亮:莫不是那把鎖上的?重又朝西套間走去。


    李承斌沒猜錯,當楊姣梅和胡森在床邊鬼混時,一斜身子,從口袋丟落地下。那當兒,兩個象蒼蠅見了屎,撕撕扯扯,卿卿我我,咬腮親嘴。摟腰搬**的,咋會聽見響聲?李承斌把鑰匙往鎖眼裏一擰,鎖簧“啪”地開了。


    櫃裏堆得滿滿的,他有點兒納悶,隨手翻找衣服,見下麵有個紫色箱子,占去半個櫃。心裏更奇怪:啥時買來的,為啥塞進櫃裏?動手就想搬出來,那知,推了下,箱子動也不動。這裝的是啥?用了下勁,聽見靠牆處發出“噝噝”響聲,探頭往下一看,蛛網似的銅絲兒從櫃底的縫隙伸進來。他糊塗了,不明白這是咋回事,顧不上往外搬,見箱子旁有個小孔,慌忙從揀來的那串鑰匙裏對住號,一擰,箱蓋“啪”地打開,裏邊露出部小巧的收發報機。他象跌進五裏霧中,迷迷朦朦,摸不透這是咋回事兒。愣了半天,猛然省悟:難道楊……他是……?!不由驚出身冷汗,臉刷地白了,手不動,眼不斜,守著個櫃,癡呆呆地立在那兒……


    楊姣梅和胡森睡足玩夠後,撕撕扯扯起身時,才想起連門子都忘了鎖。一摸口袋,沒了那串鑰匙,可把她嚇壞了,兩人從床上到床下,被窩裏褲襠內找了個遍,,還是沒影兒,可真慌了神,扭腰肢,慫**,沒命地跑回來。


    進院連門都沒顧關,就跳進屋裏,見李承斌正守著櫃出神,“娘啊”了聲,朝李承斌撲去。


    她這一撲,到真把李承斌從癡迷中驚醒。見她瞪著雙失神的眼,大張嘴喘氣,深怕他跑了似的摟著不放,一手忙去蓋櫃。李承斌萬沒想到他父女竟幹起這傷天害理的特務勾當,火從心頭起,一用勁,把她摔了個趔趄,擋住她去蓋櫃的手,厲聲問:“你們做的好事,說,啥時弄來的?”


    楊姣梅心屈理虧,嘴裏象塞了個熱茄子,說不出話:“這,這”了兩個字,又掙紮著去蓋櫃,李承斌越想越氣,見她吞吞吐吐不說,兩眼冒火,一下把她推了個仰麵朝天,**不偏不倚,“撲哧”下子正坐在背後的麵鍋上,“嘩啦啦”聲,麵鍋被壓破,麵粉撒了一地,把楊姣梅濺得滿頭滿臉渾身上下全成了個麵人兒。她顧不上拍打身上的麵,也不顧去揉跌得鑽心刺骨疼痛的**,大張兩臂,又朝李承斌撲去。


    院裏響起了腳步聲,楊姣梅的粉臉一陣痙攣,閃開李承斌,忙“啪”地拉滅燈,死命朝櫃撲去。


    李承斌也嚇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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