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萍緊追慢趕,登上沁芳湖壩時,他的身影便收在視線以內。清沏見底的沁芳湖又呈現在眼前。一見那悠悠清水,映著藍天白雲,嶽萍倍感親切,說不出的激動。青年男女身穿緊身遊泳衣,潛遊嬉戲,湖麵泛起一圈圈漣漪,攪得天在顫抖,雲在晃動,玩得那麽愜意,惹人眼饞。


    岸上柳蔭下,花叢中新修的靠背椅上,對對情侶,邊喝汽水,邊喁喁私語,摩肩擦?,旁若無人地陶醉在綿綿情意中。濃蔭後麵,笑聲朗朗,湖心亭周圍,幾隻畫舫,紅綠傘下,女的放聲高歌,男的慢搖雙槳,小船悠悠前進,如癡如醉。一條小舟,劃到岸邊,湧著浪花來到嶽萍腳下,船上一雙情侶,那麽多情,青春的韻律在明媚的陽光裏蕩漾,在彼此烏黑發亮的眸子裏,流露出愛的渴求。嶽萍看了,一種青春女子本能的萌動,挑逗著她的心,一時心猿意馬,不能自己,真有幾分眼熱和嫉妒。啥時也能象他們那樣,脫下戎裝,和和平平地生活……正想入非非,猛見獵物發現了她,好不心焦,飛步衝下湖壩,窮追不舍,隻怕鑽進生活區,不好尋找,本想喊人截獲,院部門口盡是些擺攤的,賣飯的,亂糟糟在招攬生意,討好顧客,一個熟人也沒有,隻怕造成混亂,反使他溜掉。


    嶽萍見那人到院門口時,從裏麵走出個人,朝那人看了眼,他似乎扭了下頭,狂奔過去。嶽萍見是陳壽延,忙喊:“快,抓住他,別叫跑了……”


    陳壽延象根本不意識她的話,大步迎來,老遠就喊:“啊喲,是嶽萍!”眨眼,兩人接近,上去拉住嶽萍一隻手:“你這是……咋回事?”嶽萍仍不停地衝去,忙不喋地說:“啊,半年多不見,看瘦多了,就你一人回來?……”


    嶽萍受他拖累,前進很吃力,忙打斷他的話:“快,抓特務!”用勁掙脫他的手,飛步而去。


    不知陳壽延哪來的勁,幾步追上嶽萍,抓住她的衣裳角,吃驚地問:“什麽特務,在哪裏?”


    嶽萍生氣地:“就剛才那個人。”衣服差點被撕扯,才甩脫他。


    嶽萍被陳壽延這麽一擋一拉,特務鑽進生活區,一拐不見了。


    正是午休時候,生活區靜悄悄的,連個人影都沒有,追了陣,不見蹤影。幾個小孩,渾身赤條條的象小泥猴兒,正在玩打土匪,捉特務,嘴裏喊著衝啊,殺的,滾著堆跑來,嶽萍攔住他們打問,一個個洋象百出,扭嘴歪鼻子的,回不上話。


    白白追了一夜,卻讓從眼皮子下麵溜掉。好不悔惱。他為啥轉著圈往這裏跑?跑到這裏又不見了?及時通知了派出所,馬上###搜捕,亦未見疑跡。


    嶽萍懷著疑團,和劉棟、田光分析再三,一致認為,“鬼”就在他們生活區。而且認定,這楊老頭就是這裏的特務頭。劉棟見嶽萍在生自己的氣,笑笑說:“雖沒逮住,卻發現了狐狸洞,根據幾個月的觀察,總覺得李承斌家不太幹淨。我們派人查閱了其妻楊姣梅家情況,其父楊萬利日偽時曾任征緝隊長,專管捉拿綁架我進步人士,是一個窮凶極惡的劊子手,在兵臨城下時舉家潛逃。這“楊老頭”會不會就是楊萬利?陳壽延的做作,更證實了我們的懷疑,收獲不小哇,馬上匯報市局,全力破獲。當然,秋菊如能逮住那個人,對這一案情更主動了。


    嶽萍匯報了下支前人員情況,一來擔心淑菲下落,二來怕張偉、肖冰不見了她會更慌,引起全院不安,沒顧上休息,便心事重重地乘車朝戰地返去。


    夜裏,張偉、肖冰正朝另一個方向找淑菲時,聽到東南山上一聲炸響,兩人忙朝那裏奔去,有個黑影衝來,下意識地一齊蹲下,舉槍在手:“站住,不準動。”


    黑影是秋菊。


    她正盲無目的地向前追趕,一聽是張偉、肖冰的聲音,這個向來無憂無慮的姑娘,終因自己過失難過得哭了,“哇”的聲,撲向肖冰。


    他倆以為淑菲出了啥不幸,急問:“怎麽,找到了?嶽萍呢?”


    科菊卻告訴給他們另一個新情況。張偉擔心嶽萍對付不了,向肖冰說:“你和秋菊先一塊回院,我往東走走看。”


    找了大半夜,人們陸續回來,一點影子也沒有。第二天又找了半晌,不僅沒有一點線索,連嶽萍也不知去向,全院立時處在一種緊張,不安氣氛中。


    吃中午飯時,張偉、肖冰正要給指揮部匯報,並要求采取緊急措施,通過我地下組織,設法查出淑菲、嶽萍的下落時,一個農家婦女走進來,聲言要見嶽萍。


    肖冰看來人,二十六、七年紀,中等個,黝黑的圓臉,顯得很秀氣,一雙羞澀的大眼,靦腆地不敢看她,機械地撚著衣襟,怯生生的身靠門框站在那兒。麵有些熟,似曾相識。肖冰見問,勾起心頭無限傷痛,眼濕潤潤的:“她不在,找她有事?”忙搬過條凳子讓她坐下。


    她有點忸怩地不肯坐,說:“她不在,有個姓、姓……”仰起臉蛋想了想:“可有個肖同誌來著?”


    肖冰一聽,忙說:“大嫂,我就是,你從哪來,有啥事?”


    她吃驚地打量著肖冰,眼不由濕了:“我是從水岩寨來的,你們有個同誌在俺家裏呢。”


    “誰?!”肖冰、張偉同時吃驚地問。


    “一個女同誌,昨兒追特務受了傷,一直人事不省,俺娘認識她,隻是不知道住地,今天好容易醒來,怕你們掛記,讓先來說聲。”說到這裏,又看了眼肖冰:“聽說俺妹子也在這裏呢,可認識?”


    張偉、肖冰一聽,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


    肖冰忙問:“叫啥名子,大嫂?”


    “小燕兒。”她說著,撲閃了下長睫毛:“俺娘說,托你們多招呼下,叫她好好幹,我來了,也想見下她。”


    “小燕兒!!”肖冰他倆一聽,倒吸了口涼氣。肖冰不解地問:“大嫂,你……?”


    她臉羞怯地一紅:“俺娘家是小柳村的,我是她姐姐,水岩寨是我婆家。”


    肖冰他倆恍然大悟,怪不得有點麵熟,姐妹倆長得活脫一個樣兒。肖冰心裏一酸,兩眼噙滿了淚珠,偷偷瞟了下小燕兒的姐姐,一種內疚和不安襲上心頭,強克製住自己感情,看張偉時,見他兩道掃帚眉擰成了圪瘩,正嚴肅地看著她。那眼神分明在說:暫時還不要刺傷這位大嫂的心吧。肖冰強按住悲憤:“大嫂,小燕兒到外地送傷員去了,現時沒回來。”


    小燕兒的姐姐見兩人神色驟變,隻當擔心他們的同誌,沒以為事,惋惜地說:“不在就算啦,娘在俺家住著,等回來,抽空叫她去趟,長了十六、七歲,還沒出過遠門呢,俺娘倆也怪惦記她呢。”說著,起身要走,肖冰、張偉死拖活拉留她吃了飯,肖冰不放心,便和秋菊帶了付擔架跟著大燕兒一塊朝水岩寨去。


    大燕兒家在小山鎮西南十五裏的水岩寨,原是她娘害平地兵荒馬亂的,一硬頭皮給她說了個山裏婆家。聽小燕兒地址離她家不遠,收打了下麥子,便想來閨女家走動走動。從小柳村到水岩寨,幾十裏路,又挎了半荊條籃“羊”,一早乘涼動身,拐著雙小腳走了足足大半天,入山後,搭溝擔嶺的不好走,看看還有二、三裏,口幹舌燥,兩腿再也拖不動,見坡下小河潺潺流水,便想喝口水,潤潤喉嚨,到樹蔭下乘會涼,喘口氣再走。拐著雙小腳,沿著通往河邊的一條蚰蜒路,扒開蒿蓬,踏著荒草,手扶樹杆往下移著步,還沒下到河灘,見上遊不遠處兩人在翻滾著撕打。誰家生氣,還動這大肝火?見女的躺在地上不動了,男的站起來還要打,就不平的喊了聲,順著河沿深一腳淺一腳的跑去。


    到跟前,不見了男的,女人滿頭滿臉是血,渾身水淋淋的躺在沙灘上。忙蹲下來摸摸胸口,見還有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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