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斌象一下年輕了許多,國字形臉,紅光滿麵,煥發出青春活力,魁梧的身材,更顯偉岸、健壯。他不是為什麽職務興喜,十年寒窗,終有用武之地,可一展弘願,報效祖國。鴉片之恥,辛醜之辱,每每憶及,曾給他年輕心靈帶來無限悲憤與一博之念,終因政府###,惡習難消,有抗爭之心,乏回天之力,一腔熱血化為灰燼,往事不堪回首,碌碌度過了夢魘般半生。


    現在,柳暗花明,可大展宏圖,當年理想與抱負、夢想與憧憬,已成現實。想想多年空有薄技,不為所用,如今,似奔騰的駿馬,渾身有用不完的勁。每當看到濟濟一堂學子,似滿園鮮花怒放,想像他們學有所成,奔向祖國四麵八方,為民解痛,為國分憂,恨不能把自己所學,如數家珍,傾心奉獻。


    一天,在醫院會診一名病人後,突然遇到當年住院療傷的一位轉業戰士,在他印象中,傷未愈,就鬧著出院,那充滿青春活力,幾年不見,變得差點不相識:核桃似皺紋臉上,雙目無光,還不到四十歲,已背駝腰彎,手拄拐杖,喘息不止,癡呆地看著他。李承斌大步走去,拉住他的手,急切地:“拴柱,怎麽啦?年輕輕的,身子骨咋垮成這樣子?”


    拴柱長歎一聲:“滿以為推翻壓在身上三座大山,甩開膀子幹出個樣兒,在部隊留下個胃病根,農村缺醫少藥,看病難哪!思慮再三,心有不甘,硬著頭皮來找你看下。”


    李承斌聽了,一陣心酸,更感到肩上份量似有千鈞重,忙引他做了全麵檢查後,開出藥方,安排護士去取二十天藥。


    拴柱對李承斌不忘舊情,感動得淚眼盈眶,一聽數量,囊中羞澀,待要製止,李承斌從兜裏掏出錢,遞給護士:“拴柱,我理解你的困難,咱們相處一場,不要見外,身體好了,為大幹社會主義盡一份力,不更好?”


    拴柱十分窘迫:“李醫生,咋好讓你破費,這……”


    “自家人不說兩家話。”李承斌說:“這二十份藥吃完後,你再來找我,作下檢查,拴柱啊,可不能未老先衰,剛打下江山,不正該奮力去建設?”


    拴柱激動得一句話說不出,含淚扭頭而去。


    李承斌望著他腰彎背駝,拄著拐杖踽踽而去,別有一番滋味襲上心頭。


    匯江管轄兩市十餘個縣,上萬個村鎮,從拴柱身上,李承斌夜不成寐,幾次將樂益驚醒,兩人再無睡意。


    樂益是個文靜女子,身材苗條,一張俏臉,唇紅齒白,她太人不愛說話,一切情思,從那雙明快眸子裏閃現出來,猶似個淑女,有些傳統而不落俗套。自知出身地主家庭,雖早與其決裂,大學沒畢業投身革命,每次填表到家庭出身一欄,總有些自卑感,覺得比別人矮三分,少與人為伍,顯得形單影隻。為人謙和,潛心工作,默默奉獻著自己一切,事業上追求,到了心醉神迷,深受同誌們喜愛,在組織和眾人誇獎聲中,一笑了之,總是遠離喧囂,工作之餘,蝸居小屋,貪婪地吮吸書本上知識,以盡自己教書育人之責。對李承斌忠厚人品,性格木訥而又精湛醫術,早仰慕傾心,但愛情永遠是女人最秘密珍藏,這層紙終被劉棟及戰友點透。雖比李承斌小六、七歲,從不矯情。今天,見他疲憊不堪,兩眼憂戚,神情恍惚,流露出淒愴、沉悶、不快,與平時判若兩人。開始並沒在意,夜裏一驚一乍,終使她不安,嬌媚地:“承斌,遇到啥不順心事兒,幾年來,還沒見你這犯愁的樣兒?”


    他長歎一聲:“農民解放了,醫療條件跟不上。”把遇見拴柱情況說了遍:“咋能讓人不痛心?”


    樂益說:“光發愁能解決問題?咱又不是千手觀音,難普度眾生,別庸人自擾,即使累垮身子,隻怕鞭長莫及。”


    “作為一名大夫,本就是份內之事,袖手旁觀,無異隔岸觀火,讓群眾坐以待斃。”李承斌說著:“我有個設想,還不成熟,想組織幾支醫療隊,送醫下鄉,順便普查下疫情,不知可否行得通。”


    “好啊!”樂益說:“有機會我也去。”


    樂益溫馨恬適情趣,眼裏仿佛有兩股火苗在閃爍,使他激動不已,欣喜之餘,木訥地:“樂益,看你這身子,即使成行,怕也趕不上這個趟兒。”


    樂益臉一紅,不自覺地撫下隆起的肚子,假裝嬌嗔地:“整日裏忙的,我還當你不知道呢。”


    李承斌心有愧疚,隨手將樂益攬在懷裏,手溫在發熱發燙,急促的呼吸象一團火焰,衝擊著她的臉龐、胸膛,臉上呈現出豔麗嫵媚潮紅,一雙水汪汪大眼透出幸福的期盼與渴望,脈脈情深。


    李承斌歉疚地:“萬事開頭難,整日忙得暈頭轉向,有時我在問自己,是否未老先衰?也就難為了你。”


    樂益“撲哧”一笑,身子靠著李承斌寬厚的胸脯,一股暖流輻射全身:“你這木頭人兒,也學乖了,把外麵事兒辦好,關於我,一百個放心。”


    李承斌激動得上去吻了下,羞得她左閃右躲:“看你猴急勁兒,到象人家二十歲年輕小夥子。”


    李承斌有些依依不舍:“要組織下鄉,我怕三兩個月趕不回來,到時候……”


    樂益聽了,心裏暖融融,雙頰泛紅,深為他多情感動:“放心去吧,咱這裏是醫院,我又是大夫,不會委屈了你的孩子。”說著,兩手勾住承斌脖子,向床上倒去。


    月亮,偷偷爬上樹梢,似在窺視這對為公棄私而又纏綿的夫妻。


    農村醫療條件差,本心中有數,最薄弱環節在哪裏?他與王堅、淑菲、白明等人商量送醫下鄉,實地考察,向院長周正作了匯報,周正十分讚賞:“我早有此意,怎奈雜事纏身,你們到捷足先登,太好了。”


    這周正三十多歲,中等個兒,紫膛色臉上,慈眉善目,近視鏡後麵,笑眼迎人,為人和氣,辦事果斷,身上總有股年輕人似的魅力。他是科班出身,升格醫學院後,從省城調來,常為有這批部屬而欣慰,充沛的精力和忘我工作,使他感動。於是說:“承斌同誌,具體說說你的想法。”


    李承斌似胸有成竹:“我認為,送醫下鄉同時,將匯江地區病源種類、疫情分布,作一普查,就我之見,現在對農村醫療,還隻能做到雪中送炭,離‘錦上添花’怕還有很長一段路走,培養一批合格的、有一定水平素質醫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辦到,更何況,受經濟製約,設備、醫藥也不會一蹴而就。所以,在人員培養上,要麵對現實,不可貪大求全,必要時,兩條腿走路,先解決群眾燃眉之急,再培養高一級人才。至於如何走法,還沒考慮成熟,心中無數,也許通過這次實地體驗,能找出答案。”


    眾人一聽,齊誇有理。白明說:“承斌講的,提高到原則上,也是目前辦學方向問題,不了解民情,就等於無的放矢,有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之誤,既是人民醫院,一切著眼點――群眾。”


    淑菲默默點了下頭:“有道理,通過普查,麵對現實,可請示修改教學計劃,有針對性向農村輸送人才,至於下步如何進行,正象承斌講的,深入到基層,接觸群眾後,通過實地考察,會找出補救措施。”


    周正為眾人超前意識和不畏艱苦所感動,當場拍板,惋惜地:“諸位可就辛苦了,我多加幾門課,日常文山會海,讓刁鋒書記一籃子挎起來。”


    此事一定,都爭著要去,尤其淑菲,身先士卒,帶領一支醫療小組剛要動身,淩誌遠不甘落後,連夜對科室工作做了安排,主動請纓,硬是加入下鄉醫療行列。


    一分數隊,不僅到平原縣城與鄉鎮,更深入太行山凹凹嶺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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