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沒想到,老人已病入膏肓,沒來得及通知嶽萍、肖冰、秋菊等人,淑菲與李承斌、誌遠帶著必備藥物和器械,開著急救車,向小柳莊疾馳而去。


    張軍和芹芳夫婦及不少社員,守候在老人床前,束手無策,淑菲他們對老人病體作了粗略檢查用藥後,爭得張軍夫婦及社員同意,就想把老人抬上救護車,帶往匯江醫院,全力搶救老人垂危生命時,她微弱地製止了:“國家才緩過口氣兒,哪兒建設不用錢,能見你們一眼就知足了,我……,不能……再拖累國家……”執意不去。


    象小燕媽一門多烈士家庭,一切被國家包了下來,張軍說:“嬸母,咱公社再窮,也有給你治病的錢,聽我們作晚輩一句話,去吧,那裏條件好,我們還等著給你做八十大壽呢。”


    老人死灰般臉上,似綻出一絲笑容,還是不去。


    “不”。淑菲果斷地:“軍弟,公社不要考慮一分錢,這是我們作兒女份內之事。”說著,麵對老人幹瘦枯黃的臉:‘娘,作為女兒的我,每次都聽你的,這次,我要作回主了,你不去,我們就不走。”


    老人聽了,嘴似乎動了動,淑菲把耳朵貼在臉上,象是勉強答應下來,眾人忙抬上救護車,怕路上出意外,打上吊針,誌遠親自提著,急馳而去。


    老人雖在全力搶救中又熬了段時日,清醒時見張軍夫婦及不少鄉親遠道而來看她,激動得流下渾濁的淚,驕傲地:“我個鄉下老太婆,能有這多兒女相伴,心足了,不要為我難受,三鄉五裏老姐妹,雖有五男二女的,怕也遠比不上我……”


    是啊,嶽萍、肖冰、秋菊聽到後,一個個晝夜候在床前,擦身、喂飯、接屎、送尿,照護得無微不至,輪流伺候,寸步不離,她每每從昏迷中睜開無神的目光,第一眼就看到這些熟悉麵孔,深情而又擔心殷殷看著她,連市委書記劉棟、院長周正都多次探望,並指示醫院,不惜一切代價,全力搶救。這麽多重任在身的領導,百忙中居然惦記著她個鄉村老太婆,不惜人力物力挽救她垂危生命,這怕在小柳莊、小山鎮,不,整個匯江,還沒先例,咋能使她不激動!


    她,流的是幸福的淚,激動的淚。


    因病情延誤,老人終油盡燈幹,回天乏力。一天夜裏,老人似清醒了些,在彌留之際,見嶽萍、淑菲一左一右握著她兩隻幹枯的手,慈愛地看著他們,斷斷續續:“不要記掛我……有你們……這樣的孩子,……我,知足了……要,要多教些學生……社員們,瞧病……還……很……難……”


    不久,平靜地與世長辭。


    “娘!”在眾人嘶啞的哭喊聲中,淑菲一想到昨歡今悲,生死相隔,相見無期,老人,這位偉大母親,樁樁件件,湧上心頭,尤其幾次身處逆境,一幕幕往事,浮現眼前,撕心裂膽地喊了聲,撲到老人遺體上,昏了過去。


    李承斌等人趕來後,聽到老人臨終心願,心在滴血。


    是啊,幾年了,盡管一夜進入**,喊得震天響,他們多次下去看病,別說鄉村,公社衛生院又有幾個獨擋一麵的醫生?雖不說妙手回春,華佗在世,再好的醫生也不是神仙,就連縣級醫院,畢業的兩屆本科生,從反右到大辦鋼鐵、大躍進,接著三年自然災害,時間的荒廢,他們所學,十分有限,在醫學知識海洋裏,可謂隻知一鱗半瓜,就這,有的又被打成右派,無權看病,逃過此劫的,運動中均險象環生,也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繩,謹小慎微,隻怕成“權威”,槍打出頭鳥,重蹈一些人複轍,一遇稍有異常病人,雙手無策,更別說複雜手術、疑難病症。(.)時間,多麽寶貴的時間啊!卻在無休止爭鬥、驚人口號、最終天災加**釀成饑寒交迫中流逝。不然,當年兩條腿走路方案,也該初步覆蓋匯江各縣及部分社、村。李承斌看著似熟睡的老人,想想千村萬戶農民,黨指向哪裏,他們就衝向哪兒,刀山火海都不懼,一片赤誠之心,翹首盼望,興水電,建工廠,修道路,蓋學堂,為的是盡快改變家鄉一窮二白麵貌。他們要求並不苛求,隻要住有房、穿有衣、食有糧,病有醫、孩子有學上,就心滿意足。‘我們,欠鄉親們太多了!’心中油然再次升騰起重整旗鼓決心。


    他把自己想法與同事們談出後,為四化建設保駕護航!(16),不惜再冒風險,恢複本科、專科及短期培訓相結合,急群眾所急,盡快為農村輸送人才,在加速醫療覆蓋麵同時,迅速提升縣、社、隊三級醫療水平。


    上至白發蒼蒼老教授、下到留校任教青年教師,有誰不想為我國人民迎來又一春而欣慰?眾口一詞,不惜付出更多心血,教書育人,解群眾疾苦,為多快好省(17)建設社會主義盡力。


    上報主管部門批準後,那些原先被解散輟學的專科班及培訓班學生,當年還是青年小夥子,如今,有的已過而立之年,成拖家帶口之人,又回到他們含淚離去的母校,重溫早已逝去的夢。


    他們看著雖荒廢多年,仍癡情不改,渴望求知學子,心中無限欣慰,身上似有股炙熱岩漿,欲爆不能,全身心投入到教書育人和醫學課題研究上,盡力彌補流逝了的時間。


    在平靜緊張有序工作中,迎來送往一批批考入和走出校門莘莘學子,人人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慰籍與快感。這期間,淑菲、李承斌、白明、誌遠等人,還在國內醫學權威刊物上發表了不少論文,引起轟動反響,有幾篇還被西方發達國家醫學刊物轉載,分別來函邀請去參加學術交流。但他們既顧及教學,又忙於科研,更不時到匯江醫院為疑難患者會診、治療,無暇前往人們向往的出國夢。


    一天,淑菲帶學生從鄉下實習歸來,久未謀麵的嶽萍、肖冰、秋菊特來探望,隻見她眉目傳情,神彩奕奕,一雙鳳眼又展現出當年風采,無論語言還是笑容,給人以明媚與燦爛,人雖早步入中年,那光彩照人的臉上,洋溢著歡快笑容:“走了兩個縣,見到不少畢業學生,有的已挑起大梁,不少人成了醫院及衛生部門領導和骨幹,看著他們在事業上追求與奉獻,才真感受到人生價值。”


    肖冰因常年在野外工作,臉黑瘦了許多,嶽萍清楚,她設計和指揮的幾項水利工程及電站,有的已見成效,有的將陸續竣工,在改變一窮二白道路上,濃墨重彩,書寫著自己人生。無限敬佩:“我真落伍了,你們都在四化建設上飛步向前,我卻泡在文山會海裏,一無所獲。”


    肖冰不無感慨地:“目前缺的是人才,修渠、築壩、建水庫、搞電站,來不得半點馬虎,你們沒到現場,社員為改變家鄉麵貌,戰天鬥地幹勁,震撼人心,感人肺腑,加之各級組織親臨第一線,既是指揮員,又當戰鬥員,身先士卒,對社員鼓舞很大,當年大禹治水,三過其門而不入,成千古美談,受萬世敬仰。有個縣長,吃住工地岩洞,一呆三年,直至竣工,連春節都沒離開工地一步,哪裏險要,哪裏就有他,常幾天幾夜顧不上合眼。社員不忍,幾個年輕人終於‘造反’,把他‘綁架’回住地,頑皮地給他往水裏下了安眠藥,你說神不,沒一頓飯功夫,又出現在工地上,藥,對他失靈了,氣得幾個年輕人幾天都不給他說句話。那穿戴裝束,一頂柳條帽,腳蹬張口鞋,不知從哪揀來身工作服,綻得渾身開花,風吹日曬的臉,猶似黑包公。難怪我們小妹亞男去采訪時,社員指引給她,還以為故意捉弄,大夥都看到《匯江晚報》上亞男的拍照,不少人搖頭不信,認為她找了個老農杜撰出來,當看了文章後,才信以為真,讚歎不已。你們說,有這樣榜樣,群眾誰不爭先恐後打衝鋒?因此,每項工程都能保質保量縮短工期,我粗略估算了下,這幾年匯江所屬市縣,水澆地麵積又增加了兩成,另幾項工程一半年竣工後,整個匯江水澆地麵積即可過半,苦幹個十年八載,可以說,全麵實現水利化後,可真就變成北國江南了,到時稻花飄香,魚兒滿艙,群眾生活該是啥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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