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青打心眼裏瞧不起這個不爭氣妹夫,人沒狗樣,還處處拈花惹草,要不是有他通過王謙在省城使人再三向市裏施壓,早被摘光頂子,臉都給丟盡了。妹子又朝秦暮楚,風流成癖,說得輕是水性楊花,說得重一點是飄塵墮溷,越大越移情別戀,跳場舞,還不知名姓,就跟舞伴上了床。刁鋒又隻許自己沿山放火,不準妹子室內點燈,沒少介入他家‘內戰’。想到此,不由長歎口氣,雖恨其不爭,畢竟打斷骨頭連著筋,總得拉他一把,況還有利用價值。有滋有味吸了陣煙,輕吐煙圈,似在欣賞玩味,見刁鋒急不可耐:“聽著,我給你指幾步棋,一是主動,你院不僅是市裏紅衛兵最早策源地,(22)也是全市最大組織,為此,你要與那個王闖麵談,主動讓賢。”


    什麽?該不是吃錯藥,叫我讓出位子?刁鋒一雙小眼狐疑地瞪著他,深怕一個不小心,賴青從他手裏搶走帽子,不自覺擺出個搏鬥架式,心裏說:‘娘的,要命可以,這把交椅決不丟。’既不服又不滿奚落道:“我還當有啥錦囊妙計,斯文了半天,原來出了這麽個丟江山臭棋,與其拱手送人,還不如拚個魚死網破,這他媽太草雞了。”


    “你這叫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枉長了個肥腦殼,不知整天想些啥,這叫以退為進,以守為攻。”賴青見他眨巴著兩眼,不知就裏,便和盤端出,又給他講了整個計劃,刁鋒終恍然所悟,疑雲頓消。[.超多好看小說]


    刁鋒又擰緊眉頭:“這麽個臨時工的總司令,連黨票都沒有,是個扶不開的阿鬥。”


    賴青聽了,正好與他愁眉苦臉醜態相反,高興得哈哈大笑:“太好了,更加大了他對你感激之情。”


    刁鋒不理解其中奧妙,把個短脖子伸得青筋直暴,兩隻小眼緊盯著賴青得意忘形的臉。


    賴青不無解嘲道:“你作為主持黨務工作書記之一,告訴他,工作上早給他轉了正,並頂住周正、王堅反對,批準了他為正式黨員,怕做夢也想不到半路揀來個聚寶盆,再把烏紗帽扔給他,不僅增加了他對周正、王堅刻骨仇恨,不對你感激得五體投地才怪呢。”


    刁鋒猶豫地:“這樣做,合適嗎……?”


    賴青一臉不屑:“我說你既沒長出個人樣兒,又沒長了心,如今這鬧哄哄亂嘈嘈局麵,已成有槍就是草頭王,還能循規蹈矩?真那樣,可得被打翻在地,再踏上一隻腳了。”


    刁鋒茅塞頓開,心領神悟。


    “這第二步嘛。”賴青沉思少傾:“你那裏是知識分子成堆地方,把那群牛鬼蛇神臭老九推出去,批臭、鬥垮,使這些造反派分不出精力殺回馬槍,也許還能替你掃清不少障礙,為以後掌權開路。”


    “這些人大都是槍林彈雨過來的,不少是當年地下黨員,他們的曆史……。”刁鋒一想當年蹬門謝罪醜態,投石問路。


    賴青擺手製止了他:“從上層不難看出,這是場政治拚殺,亦可說政治賭博,決不能心慈手軟,豈能有惻隱之心?不管他住過窯洞扛過槍,打過日本渡過江,有海外關係的,送給他頂特嫌帽子;出身不好的,定他個階級報複;住過監獄的,追查叛徒問題;什麽也沒有的,象周正,埋頭業務,其罪還小?不正象中央###首長講的,隻低頭拉車,不抬頭看路,是滋生資產階級溫床,僅這一條,死有餘辜。”


    刁鋒雖然讚同賴青論斷,仍為難地:“這些人的檔案,都有光輝一頁……”


    賴青不悅地:“我說老弟,對###,你還顯太嫩了。啥叫政治?政治就是謊言加不擇手段,這樣,才不會像大浪淘沙般,無情地退出曆史舞台,立於不敗之地。一個哲人不是說過這麽句話:政治是什麽?是團泥,可塑成天仙,也可捏成魔鬼。對此,我送你十六字真經:‘斷章取意,摘其所需,無中生有,偷梁換柱’。試想,一隻蚊子,在顯微鏡下,可大過一架飛機,懂麽?更何況,別管對與錯,有權就是真理。”


    刁鋒心領神會,連連點頭,真佩服這位丈兄對政治精辟比喻和呼風喚雨本領。


    “還有。”刁鋒正在心裏跑馬般盤算著,賴青滿臉殺機:“這匯江不少是姓劉的從太行邊區帶來的人,要四處點火,一網打盡。”得意的一陣狂笑:“按我這幾步棋走,可以說,不僅安然度過此劫,匯江指日便是你我之天下,盡可樂觀其成,真得感謝上蒼發動的這場偉大革命。”


    刁鋒雖沒其兄智商高,宦海沉浮,也練就了個蜂窩腦子,與賴青一陣緊鑼密鼓暗箱操作,決心攤牌。


    陰謀要靠行動去實施,回到家裏,推翻了一個又一個方案,百無一策,一狠心,祭出拿手秘密武器――讓賴蘭出馬。‘英雄難過美人關,何況隻癩蛤蟆草頭王’。


    如今王闖已是灸手可熱顯赫人物。晚上,想讓賴蘭親自出馬,將匯江這個最大造反派組織頭頭――原校門衛王闖設法請到家,用賴青的話,‘收編’他。雖下了狠心,卻又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自認賴蘭還有幾分風騷,這個平時看見她就突嚕嚕流涎水家夥,身價再高,不怕他不就範,刁鋒本是風月場老手,又怕他真上鉤,不得不防。賴蘭平時就象隻叫春貓,騷得受不了,綠燈一開,難免不紅杏出牆,真要假戲真唱,生米做成熟飯,讓這臉往哪放?不放心地再三告誡賴蘭:“那小子心術不正,明勾暗防,既要滴水不漏,又要真戲假唱,決不能讓這小子占便宜。”


    他的規定,差點氣得賴蘭撒手不管,忙賠了陣情,吻嘴舔腮求了半天,才反嗔為喜。賴蘭想,反正已是一根繩上蚱蜢,他丟了紅頂子,還有誰看得起自己?她到有自知之明,早不是過去賴蘭了,有些人雖還在她身上動手動腳獻殷勤,不過是投其所好,想讓吹枕頭風,真要來真格的,年輕漂亮姑娘有的是,未必肯和她上床。刁鋒一旦失去頭銜,怕找自己戳貓逗狗的人都沒有。情趣所至,隻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這王闖就是近十年前奚落照護李承斌家姚嫂的那個銼子,如今近三十歲,還光棍一條,因為此人長得確實不敢恭維,人們平時習慣性把他和當年武大郎連在一起,送外號“三寸釘”。說他個頭矮,這不是啥毛病,社會上低矮的人多的是,他卻既低又粗,站在那兒,猶似一棵大樹鋸後留下個樁,更奇特的個既圓又大腦殼,幾乎占身子長度三分之一,五官錯位,麵目猙獰,隻顯出兩隻獾眼,朝天鼻子蛤蟆嘴。不知托了多少門路,女的並不覺得他社會地位低下,隻是一見麵,嚇得腳底抹油,溜了。


    情路不暢,他不怨別人,隻恨老子不知是偷吃禁果,還是無意巧合,用劣等雕塑技術,弄了個七分象人,三分象鬼的造型。精神上的極度饑渴和貧瘠,令他窒息,夜闌人靜,輾轉難眠,已到捶胸頓足地步。平日裏,聽到二、八月貓走窩狂叫,都淫心萌發,躁動不安,到頭來,使出渾身解數,還是他媽剃頭挑子一頭熱。這種“熬煎”,常帶來錐心之痛,又不比火燒油條,隨手買上個換換口味,也就死了心。隻有望梅止渴,畫餅充饑,眼直勾勾望著女人流涎水。“唉,誰讓他媽自己要人沒人樣,要字不識一籮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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