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嬤嬤給牡丹使眼色,牡丹立即將屋裏守著的丫頭支退下去,又輕輕帶上門。(.好看的小說)歐陽倩還趴在榻桌上,肩膀一聳一聳,卻已經沒了哭聲。許嬤嬤彎下腰擰了布巾,溫聲道:“二奶奶先洗把臉吧,橫豎二爺已經賠了不是,您再這樣僵著,也不是法子。”


    歐陽倩動也不動,沙啞的嗓音從胳膊底下傳出來,“嬤嬤,我怎麽就攤上這樣的丈夫?”


    “說起來,今兒奶奶也有不對的地兒。”


    歐陽倩抬頭,淚眼摩挲望著許嬤嬤,質問道:“我哪裏不對了?他無緣無故跑去園子裏做什麽?大晌午的,豈不是做賊心虛?”


    許嬤嬤輕輕搖頭,歎道:“二奶奶又說不該說的話了,二爺哪裏做賊心虛?大白天的,你們那麽多人都在哪兒,這園子又沒規定誰不許去,他興許是路過。就算您心裏明白,麵上也裝著不明白,回來後仔細詢問就罷了,何苦這樣鬧開?您想想,如今這樣一鬧,便是沒有的事兒也落實了,難道二奶奶您,就真的要沈姑娘做二爺房裏人?”


    許嬤嬤說的理兒,歐陽倩這會子不是沒想到,她心裏已經開始後悔,卻不肯服輸咬牙道:“他既說了要休了我的話,我回娘家便罷了,難不成非要呆在這裏才能過活?”


    許嬤嬤蹙起眉頭,“奶奶又說氣話了,您嫁給二爺這幾年,何曾紅過臉?這樣稍稍吵個嘴就回娘家,奴婢知道內情的都覺得是您的不對,何況外人?”


    說起來今天的事兒確實是歐陽倩多喝了幾杯酒,看到韓睿龍出現在園子裏,想著昨晚他出去沒回來,一時衝動沒穩住自己的情緒。真要被夫家休了,她的臉往哪裏擱?她娘家的臉往哪裏擱?


    雖然心知韓睿龍說休了她也是一時氣話,可從來沒紅過臉,這樣大鬧一場,哪裏還能像以前那樣恩愛?這樣一想,歐陽倩又傷心地哭起來。許嬤嬤連忙勸慰,好說歹說她才穩住,又道:“二爺給了台階,二奶奶就聽奴婢的話,洗洗臉換了衣裳去瞧瞧夫人,夫人因為二爺和二奶奶差點兒沒昏死過去,您過去後好好認個錯兒,這件事就揭過去了,沒什麽大不了的,兩口子哪有不拌嘴的,和好了就罷了。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夫人隻有咱們二爺一個親生的兒子,您是她唯一的兒媳婦,她哪裏就非要為難您呢?”


    歐陽倩哭道:“嬤嬤難道看不出來麽,她就是怨我肚子沒動靜。”


    “奶奶既然知道這一點,就更應該聽太醫的話,好好保重身子,別想東想西,要緊的趕快生個一男半女,她還能跳出您什麽錯兒?俗語說得好,家和萬事興,一家子人都鬧得不合,又如何興盛?旁的不說,您瞧瞧咱們大夫人和三奶奶。”許嬤嬤一雙眸子一動不動地盯著歐陽倩,“人家婆媳一條心,三奶奶雖是出身不好,這次辦事卻一個錯也沒有,你當她自己就有這個本事麽?還不是哄得大夫人高興,哄得王妃喜歡她,大夫人肯暗地裏提拔。說起來咱們二夫人也沒少提點您,便是您不需要提點,她說什麽你也先答應著。”


    許嬤嬤見歐陽倩漸漸住了淚,低頭沉思,知道她聽進去了,忙又道:“再說說咱們二爺,他對您也是多有維護,您因為上次不慎小產傷了身子,也不見他說什麽,反而在夫人時常跟前說您的好處。”


    歐陽倩和沈氏麵和心不合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韓睿龍處處維護她也不是不知道。隻是,男人怎麽就那麽不知足,家裏嬌妻美妾,卻還想著外頭的!若不是沈懷筠橫在中間,她也不會和韓睿龍鬧。可最後真鬧得無法收場,自己還不是得不到一點兒好處。她自從上次懷孕不慎小產,肚子就再也沒有動靜,娘家母親都為這事兒著急,終究是她短了生子這一項。


    一道光束從窗格子外照進來,光束裏漂浮著細微的塵粒,隻要稍稍有點兒風吹草動,那塵粒就四散飛去。歐陽倩怔怔地盯著,麵無喜悲,半晌後幽幽朝著空氣道:“以前常聽姑姑說,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如今我才明白其意,嬤嬤,以後我不會這麽魯莽了。”


    歐陽倩叫牡丹進來服侍她換了衣裳,又整理了妝容,趕到榮華園。沈氏突然昏厥的消息,連太夫人也給驚動了,幸虧陳嬤嬤反應夠快,死死掐著沈氏的人中,片刻沈氏就緩過來。


    此刻屋裏聚滿了人,歐陽倩雖被大夥的注視弄得渾身不自在,卻任舊抬頭挺胸。


    太夫人瞧見她,忙招手叫她過去,慈愛地道:“龍哥祖母已經替你說過他了,兩口子吵吵嘴,別記在心裏,祖母叫他當眾給你賠個不是,你就諒解他吧。”


    說著招手叫韓睿龍到她跟前,沈氏氣惱地別開臉,豈料歐陽倩卻朝韓睿龍賠個道歉的禮,轉身朝太夫人和沈氏道:“今兒是我的錯,多喝了些酒,才鬧出這樣的笑話來。累及婆婆傷心,又叫祖母掛念,還讓各位伯母嬸子跟著操心。都是我的不是。”


    說著又朝屋裏眾人行禮,態度誠懇,叫人跌破眼鏡。還有些不自在的韓睿龍也訕訕的,覺得臉頰滾燙,太夫人大喜,十分滿意地點點頭道:“好孩子,委屈你了,龍哥若有做的不好的地兒,你不好說,就給我說,我替你教訓他。”


    本來還能看一場好戲,沒想到這麽快就結束了,劉氏撇撇嘴。旁邊的王氏立刻站起身應景兒笑道:“我就說,他們不過吵吵嘴罷了,二妹子還那麽著急。”


    沈氏勉強扯出一抹笑,歐陽倩又給她行了個禮,沈氏雖滿肚子的火氣,可歐陽倩能主動將這事兒蓋下去,她也不好繼續僵著,少不得說了她兩句,又狠狠地訓斥了韓睿龍一頓。


    眾人忙勸解,一會子就說開了。又嘻嘻鬧鬧地說起下午看戲摸牌的事兒,太夫人便拉起歐陽倩的手,興致勃勃地道:“我也算一個,讓倩丫頭幫我看牌!”


    眾人哪有不同意的,魚貫著從榮華園出來,上午在園子裏發生了不愉快,下午容珠她們也乖覺了,沒吵著要去園子裏玩,就讓安靜茹這個不會摸牌的,領著她們姊妹去聽書看戲。


    沈氏屋裏,韓睿龍沒敢離開,垂手立在床邊。沈氏瞪了他好一會兒,才冷聲問道:“昨兒晚上你在園子裏?”


    韓睿龍忙搖頭,“兒子豈敢,兒子昨兒晚上和倩兒吵了嘴,就去外院客房歇了一晚。今兒早上一早衙門裏有事找兒子,兒子就去了,中午回來經過園子,聽著裏麵吵吵鬧鬧,以為是那些丫頭貪玩,才進去瞧了一瞧。哪知……哪知……”哪知歐陽倩在裏麵,更不知道歐陽倩會趁著酒勁兒撒潑。


    他說這話時始終不敢抬頭,沈氏冷哼一聲,忽地厲聲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成家立業該懂事了,你父親的打算你不是不知道。以後不許去園子裏!”


    韓睿龍忙不迭地點頭,心裏的不甘半點兒不敢流露出來。沈氏哪裏看不出兒子心裏那點兒想法,緩了一口氣,問道:“你們兩個是因何緣故拌嘴?”


    韓睿龍卻沒有立刻回答,猶猶豫豫半晌,沈氏臉色又沉下去,眉間陰霾重重,一雙眸子卻好似能將人徹底看透。


    隔了半晌,韓睿龍道:“也沒要緊的事兒,是兒子說了幾句不中聽的話。”


    “這些日子我病著,昨日王妃回來,我這病懨懨的模樣也沒去見,也不知王妃的情況如何?”


    韓睿龍立馬道:“據說胃口好些了,人也精神了。”


    沈氏緩緩閉上眼,示意韓睿龍出去,待人走了,她禁不住朝陳嬤嬤道:“真是冤孽!這會子沒事,你去園子看看沈丫頭……”頓了頓,改了主意道,“她也病著,我也病著,就叫她搬來我後院那三間廂房住著,終究還是眼皮底子才能叫人放心。”


    陳嬤嬤卻琢磨著勸道:“沈姑娘歲數不小了,搬來夫人這裏也住不了多久,又騰屋子又挪地方,夫人還要靜養。再說,今兒大夫人撞見了,沈姑娘要想……隻怕是難了!”


    沈氏氣道:“我何曾沒想到這些,真正是一群冤孽!”


    陳嬤嬤又連忙道:“那夫人就隨了她的心,給她尋一門親。”


    豈不是太便宜了她,沈氏搖搖頭,沉吟道:“就讓她繼續在園子裏住著吧!”


    陳嬤嬤還想再勸勸,沈氏已經閉上眼,一副不願再說話的模樣,陳嬤嬤隻得輕輕一歎閉上嘴,走到門外吩咐丫頭好生伺候著,她往園子裏去不提。


    ……


    戲台上依依呀呀很是熱鬧,戲台下靜悄悄連一聲咳嗽也沒。寂靜地叫人覺得壓抑,一出《穆桂英掛帥》結束,安靜茹才發現手裏的茶杯空了,抬起頭看了眾人一眼,容蘭、容蕙、容琳……卻不見容珠。


    安靜茹忙問春香,春香拿眼睛朝左邊努了努,安靜茹扭頭望去。隻見容珠獨自一人站在一叢玉蘭花傍盯著池子裏的睡蓮發怔。


    她穿著杏色上衣,與那玉蘭花遙相呼應,一眼望去很是賞心悅目。


    春香低聲道:“六姑娘已經在那裏站了快半個時辰了,瞧著倒像是著了魔魘。”


    “大太陽底下,她身邊的人怎麽就不去勸一聲?”


    “反正現在日頭已經沒正午那麽毒了。”春香不在意地道。


    安靜茹搖了搖頭,沒想到連平日裏天不怕地不怕的容珠也被嚇成這樣,那景象安靜茹還真無法想象。[.超多好看小說]琢磨著平日裏容蕙和她倒走的近些,便讓春香去叫容蕙將她叫進來。


    容蕙似乎也才發現容珠不在座位上,茫然地四處看了一遍,低頭和容蘭說了兩句,兩人朝安靜茹點點了頭,一道走到容珠身邊。


    隔得遠,也聽不見她們說了什麽,可容珠忽然抬起頭看著安靜茹,那目光卻像針刺一般。很快就收回去,木著臉走到對麵的樹蔭下。


    “就說不用擔心她,瞧瞧六姑娘那眼神,姑奶奶是關懷她又不是要害她。”


    容珠不喜歡自己,所以自己才沒過去。安靜茹無所謂地聳聳肩,也覺得自己好像多事了。隻是警告地瞪了春香一眼,不許她再胡說。


    容琳彎著月牙眼走過來:“三堂嫂,咱們點一出《負荊請罪》可好?”


    安靜茹笑道:“妹妹們喜歡看什麽就點什麽吧,不用管我。”


    容琳很高興,道:“上次聽珠兒說,這出戲很熱鬧。”


    真是個心細的丫頭,安靜茹招手叫來戲台前負責點戲的婆子,容琳又歪著腦袋想了兩出,都是這種舞刀耍槍的戲。


    不過戲開場後,容蕙和容蘭返回來,容珠還悶悶不樂坐在樹蔭下的石頭上。


    三出戲唱完,已是日落時分,花廳那邊太夫人身邊丫頭如意過來請大夥過去。沒想到是太夫人和薑氏拿了頭彩,王氏湊趣兒,隻嚷嚷著一定要太夫人多喝幾杯。


    太夫人推辭,笑道:“要算倩丫頭贏才對,我不過在旁邊瞧著。”


    王氏道:“若不是太夫人運籌帷幄指點她,憑她倩丫頭如何厲害,也贏不過我去。”


    已經和往日沒什麽區別的歐陽倩,冷哼一聲笑道:“大伯母這話我可不依,改明兒咱們再來一把,看我能不能贏。”


    其他桌的輸贏都不大,唯獨太夫人薑氏這一桌,兩個人贏,兩個人輸,輸得最多的就是王氏了。


    安靜茹瞧著忙叫春香去廚房傳飯,又張羅著丫頭婆子們收拾了擺飯。旁近的親戚吃過午飯回去了一些,晚上花廳算上她們姊妹的一共才四桌,人雖然不多,可太夫人在這裏,又有歐陽倩和秦氏兩個人到處敬酒,氣氛倒是十分熱鬧。


    吃了一個時辰,外麵天黑盡了才結束。送走王氏等人,安靜茹隻覺渾身酸痛,巴不得快些回到屋裏躺會了,偏半路上被品菊叫了去。安靜茹不知什麽事兒,卻不敢耽擱,忙跟著去了薑氏屋裏。


    看著薑氏遞過來的銀票,有些不知所措,這難道是辛苦費?


    薑氏頗顯不耐煩,“給你的,你就拿著!”


    安靜茹還真不知道該不該接,接了會不會讓薑氏不高興?不接又好像嫌少了似地。可薑氏卻不給她慢慢琢磨的時間,放在桌上便去瞧晨哥兒。


    還是金嬤嬤走過來低聲道:“三奶奶就拿著吧,夫人既然給了,就是誠心實意地給。”


    貌似這確實是薑氏的作風,安靜茹漫漫收起來,心裏任舊十分不安。回到屋裏見韓睿華已經回來,就將那銀票遞給他看,道:“母親給我的。”


    然後坐在椅子上,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看得韓睿華又心疼又好笑,“母親就是麵冷心熱的人,她給了你就收著。”


    竟然和金嬤嬤一個語氣,安靜茹換了幾口氣,道:“太突然,我想都沒想過呢。”


    “時間長了就習慣了,我也是這樣。”


    韓睿華的話讓安靜茹心頭一酸,抬頭看著他英挺的眉眼,才二十一歲的他額頭上就有淺淺的三道紋路,由不得不叫人心疼,更叫安靜茹很想去將那三道紋路撫平。腦袋裏這樣想,手已經伸了過去。嘴裏更是毫無意識地喃喃問道:“你小時候過的好麽?”


    韓睿華坐著不動,任由妻子的手在他額頭上來回遊動,嘴角含著一抹笑,用一種釋然的語調輕聲道:“都過去了,也記不清了。”


    春香領著小丫頭進來服侍,瞥見屋裏兩人對坐,忙朝後麵的人使了眼色,悄悄兒退到門外。


    “我卻還記得小時候的事兒,那時候家裏一共四個孩子,除了大姐年長稍稍懂事一些,餘下我們三個半大不大的孩子,上麵長輩管教不嚴,常常偷偷溜出門去玩鬧。便是在家裏,也弄得人仰馬翻,後來父親中了舉人,才稍稍約束了我們。”安靜茹想了想,又道,“聽我母親說,我就是因為貪玩才生了一場病,連大夫都說救不活了,母親抱著我哭了一整夜,第二天我卻醒了過來,旁近的鄰居們,都說我是福大命大的人呢!”


    其實,原來那身子確實已經沒救,是她陰差陽錯來了這裏。


    見韓睿華留神細聽,很專注的樣子,安靜茹語調一轉,歎口氣哀怨地道:“可老天爺也懲罰了我,生病前的事兒半點兒不記得了。幸虧年紀小,也沒什麽要緊的事兒。”


    “不記得也不見得不好,每個人都有那麽一些事想要忘了,卻忘不了。”


    這是寬慰她麽?可瞧著卻是說他自己,安靜茹忽然不再想問他小時候的事兒了,生離死別他占全了,雖然自己也是如此,可自己死後又獲得了新生,前世沒有親人,這一世有關心她,愛護她的親人。


    安靜茹主動抱住韓睿華,心疼地道:“想忘就忘了吧,人總要往前看的。”


    韓睿華心裏湧起一股暖意,很喜歡目前的感覺,就任由妻子一雙柔弱手臂費力地圈住他。隻是沒多久安靜茹就覺得手臂酸疼,她在南方長大,基因也是南方人,不像北方人手長腳長,且這姿勢實在有些別扭。


    瞥見放在桌上的銀票,安靜茹鬆開韓睿華,一邊拿過來細看,一邊自嘲地道:“忽然有錢了,卻不知道該怎麽用呢!”


    銀票是一百兩銀子的麵額,安靜茹數了數一共十張,也就是一千兩銀子。這個數額對她來說是真的不少,不知道放在錢莊裏有沒有利息。


    “總之是給你的,你想怎麽用就怎麽用。”


    “這倒也是,那如果是母親給你的呢?”


    韓睿華故意蹙眉做出認真思考的模樣來,安靜茹眉毛一挑,韓睿華笑道:“我的還不是你的麽?”


    安靜茹一笑,小手一揮,“這還差不多。”


    隔天早起去薑氏屋裏,薑氏遞給安靜茹一本賬冊,叫她給沈氏送去,說道:“叫你二嬸子瞧過可有做錯的地方,如果做錯了,叫她拿出以前的賬本來照著重新做。”順道又吩咐金嬤嬤拿了一盒養榮丸,叫安靜茹一並帶去送給沈氏。


    彼時,歐陽倩正小心翼翼地伺候沈氏喝藥,忽聞外頭門上的丫頭喊了一聲:“三奶奶來了。”


    沈氏當即不悅地問:“這會子她來做什麽?”立馬就想到太夫人壽辰結束,她病著,隻怕薑氏是叫她過來另挑差事。幸虧她昨晚就安排好了,派了一些不要緊的事兒讓劉氏去料理,其他的就交給不怎麽討她喜歡的歐陽倩。


    不過今兒一大早,歐陽倩和韓睿龍雙雙到她跟前,兩口子一條心互相說對方的好話,又有昨兒晚上二老爺說她:“兒子媳婦屋裏的事兒,隻要沒鬧出格,你管那麽多做什麽?當初你嫁給我,屋裏的事兒母親可曾樣樣都管?”


    沈氏也是從媳婦熬成婆,自然知道個中滋味,想著歐陽倩除了腦子反應慢一些,還算聽話,心裏已經不那麽氣了。早上還留了歐陽倩在屋裏,看著她料理太夫人壽辰之後的瑣事,倒也挑出什麽錯兒。


    思量間,安靜茹俏生生走進來,恭恭敬敬朝沈氏見了個禮,沈氏立馬露出和氣的笑,f仿佛十分感動安靜茹一大早就來探望她。忙叫丫頭搬了椅子叫她坐下,安靜茹朝歐陽倩見了個禮,歐陽倩十分不自在,卻見安靜茹目光清澈,半點兒沒有看戲的跡象,勉強扯出一抹笑,問道:“三弟妹怎麽這麽就來?”


    “前兒王妃回來,又帶了些養榮丸,本該昨兒就給嬸子送來,卻因為其他事兒耽擱了,母親心裏過意不去,特意吩咐晚輩過來陪個不是。”安靜茹說著又行了一禮。


    沈氏目光一沉,豈不是怪她王妃回來也不去拜見?卻很快就恢複正常,笑道:“說起來倒是我失禮,王妃回來本該去拜見,偏我這身子病懨懨的,唯恐見了王妃反倒叫王妃擔憂,沒想到王妃如此心細如發,還惦記著我這個嬸娘。”


    安靜茹認同地笑了笑,王妃的確是人人都能想到,連沈懷筠哪兒也送了一套宮窯裏製出來的茶具。安靜茹示意春香將養榮丸拿來,親自送到沈氏跟前,沈氏笑著接下,又說了些客氣的話,便遞給旁邊的丫頭,笑道:“剛剛吃了藥。”


    安靜茹這才落座,從丫頭手裏接過茶盞,沈氏略問了晨哥兒兩句,安靜茹放下茶杯細心地回答了。沈氏放心地笑了笑,“晨哥兒是個可憐的孩子,小小年紀就沒了爹娘,你婆婆心疼他多些也是應當的。”


    另一層意思,薑氏的心都在晨哥兒身上,韓睿華和安靜茹再孝順薑氏又能如何,理論起來也是外人,薑氏未必全心全意信任他們。安靜茹隻裝不懂,想到晨哥兒心裏也是疼惜了,“晨哥兒招人喜歡,我瞧著也心疼他。”


    沈氏暗暗冷哼一聲,麵上笑道:“這是實話,莫說你我,當初你大嫂子生晨哥兒的時候,王妃也才懷上頭一胎,竟不顧自個兒回來守著,你大嫂子是命薄的人,生了晨哥兒沒兩天的去了。你婆婆傷心難過,王妃瞧著晨哥兒可憐,抱了一夜不曾合眼,後來更是隔三差五打發人回來瞧,衣裳等物,包括乳娘樣樣都是她打點著,待他如親兒子一般。”


    沈氏說完薑氏又說王妃,安靜茹憂傷地連連歎氣,隻想著晨哥兒可憐,好像半點兒沒聽進去,隻歎道:“幸虧還有王妃、嬸子、太夫人心疼晨哥兒。”


    沈氏倒不好繼續說了,也沉默下來。半晌安靜茹瞥見她臉上笑意淡去,忙起身賠禮,“都是晚輩的不是,本來是來探望嬸子的,卻說起叫嬸子心疼的話。”


    沈氏才發覺自己失態,擺擺手笑道:“不礙事,看到你才想起他來。”


    看到安靜茹想起晨哥兒,這個暗示也夠明顯的了。安靜茹在心裏輕歎,才說起賬冊的事兒來。沈氏一頓,眼裏閃過不喜,安靜茹解釋道:“大伯母說她怕嬸子笑話她記得不好,所以事先拿給我婆婆看了,可我婆婆也不熟悉咱們府裏的賬目,所以才叫我一定拿給嬸子瞧瞧。要嬸子說沒有錯兒,再交給總賬房的入賬。”


    沈氏氣得暗暗咬牙,這分明就是要告訴她,她做主請來的王氏,其實是薑氏那邊的人。賬目還有什麽好看,銀子去了,便是錯了也隻能錯下去。


    沈氏略略翻了兩頁,就有小丫頭端著參湯進來,歐陽倩一手端起那粉彩盅,一手拿起小碟兒上的勺子,輕輕攪拌了幾下,舀了一小勺放在嘴唇下試了試溫度,才朝沈氏道:“母親先喝了再看吧。”


    沈氏放下賬冊,安靜茹隻好幹等著她喝了湯,暗暗地留心觀察她的神情,哪怕是低頭喝湯時眼裏的陰沉也看見了。等沈氏喝了湯,抬起頭時,安靜茹才把後麵那句話說出來,“我婆婆說,如果做得不好,就叫拿府裏的賬冊照著重新做。”


    這句話終於叫沈氏有些穩不住了,幸虧陳嬤嬤及時笑道:“賬是那邊府裏大夫人做的,她也管著一家庶務,哪裏會有什麽錯兒?”


    沈氏這才重重地喘了兩口氣,拿著那賬本又翻了兩頁,竟然是空白的,再往下翻隻給了一個總的支出銀兩數額。做什麽用處,為什麽支出,全沒有記錄。


    陳嬤嬤離得最近,也瞧見那空白的賬冊,登時呆呆愣住。安靜茹小心地觀察著她們兩人的神色,緊張地問:“可有什麽錯兒?我婆婆說,大伯母將這事兒交給了她,如果做得不好,拿去重新做了送來。”


    先前就說了,她們都不知道府裏的賬目是如何做的,要尋了同樣的賬目照著樣子做。沈氏哪裏肯將賬目交給薑氏或者安靜茹,少不得將滿腔怒火生生咽下去,似笑非笑地道:“很好,連我也自愧不如呢!”


    她的確自愧不如,想來想去,不過是王氏和薑氏想著法子將貪去的那些銀子的賬目抹平,沒想到會送來一個空白的賬目。這做法無疑不是明明白白告訴沈氏,她做賬的手段,壓根瞞不過薑氏。


    既然薑氏用這樣的法子暗示她,她還裝著糊塗又有什麽意思,還不如大大方方承認了。


    薑氏拿給安靜茹,安靜茹隻翻了前麵兩頁略看了看,根本不知道後麵是什麽情況。這會子見沈氏氣得連形象也維持不住,心裏倒有些不安。不知道那賬目到底有什麽蹊蹺,隻是笑道:“既然嬸子說好,那必定是好的,我婆婆也好放心,免得大伯母也還記掛著咱們這邊。”


    沈氏將賬目遞給陳嬤嬤,陳嬤嬤目光陰陽怪氣地看了安靜茹一眼,叫安靜茹活像被鬼瞪了一眼似地,渾身說不出來的不自在。就聽到沈氏笑道:“一會子我打發人過去謝謝那邊大夫人。”


    安靜茹笑著點頭,又陪沈氏說了一會兒話,才起身告辭。她一走,沈氏臉上的笑容也消失殆盡,整個麵部陰沉無比,嚇得屋裏丫頭大氣不敢出一口。


    陳嬤嬤忙打眼色叫眾人下去,走過來溫聲勸沈氏,說了些萬萬保重身子的話。


    沈氏冷冷道:“還怎麽去保重身子,她分明是想活活氣死我!”


    陳嬤嬤道:“夫人心裏明白,就更應該好好保重才是。”


    好半晌沈氏才穩定下來,想到安靜茹那坦然應對的模樣,就想到王妃給韓睿龍看上的那門親事。雖是將門之後,卻極是體麵,後來從夏氏嘴裏得知這件陳年舊事,沈氏才多番周旋促成這門親事。想著小戶人家養出來的女孩兒,娘家無權無勢,她自個兒也不見得多有能耐,且王妃必定心存不滿,即便娶回來也不得薑氏用。沒想到,沒想到這一切都和她預想的差了十萬八千裏!


    薑氏的性子她是知道了,沒有七八分的把握,她不會輕舉妄動。可她多疑多思,半晌沈氏一字一頓地道:“去給夏氏帶個話兒,叫她多來府裏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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