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後,眾人聚在一處,有摸牌的,有說閑話的。太夫人隻說午睡回了房,轉身就把沈氏和容珠叫了去。


    屋裏多餘的人都遣散了出去,隻留了容珠的奶嬤嬤在跟前,也不要人服侍。沈氏也覺得容珠的表現不太正常,隻是一直不得閑仔細問問,另外她還有些話要囑托容珠。


    這會子見左右無人,才拉著容珠問:“女婿待你可好?”


    不問還沒什麽,她這麽一問,太夫人登時就板起臉來,冷聲將嬤嬤告訴她的話說出來。沈氏隻覺得臉頰火辣辣的,太夫人冷哼道:“瞧瞧你教的好女兒,哪有人回門還是處子身?!”


    原來,成親那日,甄紘略喝了幾杯酒,加上偶感風寒,不曾想行了最後的禮,掀了蓋頭,其他人退下之後,他竟把白天吃的東西都吐了。容珠一時惱起來,叫人進來收拾殘局。自己卸了頭麵躺下,半夜裏甄紘緩過來,容珠卻不許他近身,直說他嫌棄她,因此才吐了。


    甄紘倒也沒勉強她,到了隔天晨起,再要圓房時,容珠竟也不願,說他渾身髒。甄紘也惱了,隻是元帕不交出來卻是不行的,因此自己咬破了手指滴了幾滴血,才蒙騙過去。


    後來敬茶認親倒也沒出什麽事兒,甄家上下隻是覺得容珠秉性沉默寡言,其他的倒還滿意。甄紘後來一想,也當是容珠年紀小,沒經過事兒有些害怕,下午兩口子在屋裏,那容珠也隻當他不存在似的,自己睡自己的午覺。


    到了昨兒晚上,甄紘倒是滴酒未沾,而容珠卻還是不願。甄紘也沒勉強她,倒是容珠的嬤嬤留心觀察,細問容珠,容珠也坦坦然然承認了。嬤嬤也當她是害怕,少不得勸了許久,容珠卻冷笑道:“他守了三年的孝期,難道這會子就守不住了?我瞧倒也未必,這屋裏幾個妖裏妖氣的丫頭,那個是幹淨的?他不幹淨,我幹幹淨淨的身子何苦給他?他若嫌棄,休了我便是。”


    說的嬤嬤臉色大變,再不敢提了,生怕容珠這話傳到旁人耳朵裏。可若一直這麽下去,可如何是好?


    嬤嬤跪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抹淚:“今兒,縱然是姑奶奶要攆了奴婢不讓奴婢再伺候姑奶奶,奴婢也認了。至此一句,姑爺年紀雖大了一些,奴婢留心看來,倒是知暖知疼的,屋裏幾個丫頭,姑奶奶不喜歡,回頭尋個由頭打發了就是,那時候姑爺倘或有話說,您也是占理兒,可如今成親不過三天,哪有半句話也不與姑爺說的?就是再知暖知疼的人,這樣晾著終究不是法子。”


    太夫人怒意又添了幾分,揮手叫嬤嬤起來,見嬤嬤哭得甚是傷心,知道她是真心為容珠著想,少不得道:“你雖跟著六丫頭去了,卻到底是咱們府裏跟去的,若六丫頭真要攆你走,我頭一個不允許!”


    說到後麵,語氣又重了幾分,沈氏不由得渾身一顫。抬起頭正好迎上太夫人的目光,之前打聽的時候,就知道甄紘屋裏有幾個人。論理這本來也沒什麽相幹的,哪家的哥兒屋裏沒人?十七八歲就要挑模樣好,老實的過去,是免得他們在外頭胡鬧傳出不好的話兒。


    就說這府裏,上至大老爺,再來韓睿華、韓睿龍,他們沒成親的時候,屋裏多少都要放一個。不過是等娶了妻,這些人的去留也就由妻子說了算。韓睿龍身邊的人早就被歐陽倩打發了。韓睿華屋裏還有個紫蘇,隻是韓睿華並沒有沾染過,韓睿欽因為三老爺管教的嚴,生怕因為這些閨房之樂耽誤了課業,才果斷地不許劉氏送模樣好的丫頭過去服侍。


    一般而言,這樣的丫頭也不過一個兩個,甄紘屋裏是多了一點兒。隻是,容珠模樣好,身份高,哪裏就壓不住那些人?


    沈氏縱然有幾句話,卻不敢說出口了,隻垂手而立。


    太夫人瞧著容珠事不關己的模樣,真氣得不知如何發作。半晌才道:“若你想好好過日子,就多聽聽嬤嬤的話,她雖不是你娘親,你到底吃了她幾口奶,她也是實心實意待你,希望你好。”


    容珠隻是點頭,也不看那嬤嬤一眼。


    太夫人又朝那嬤嬤道:“以後我隻管把六丫頭交給你,她若不聽你的話,你就直接來回我。”


    嬤嬤抹了淚點頭道:“謝謝太夫人,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兒,奴婢雖然是伺候姑奶奶的,姑奶奶是奴婢的主子,可在奴婢心頭,是真把她當親女兒待,隻要姑奶奶好,奴婢就滿足了。”


    以前還在府裏,她就沒少勸過,可終究她的話不中用,容珠那次會聽?說得多了,反而招來不滿。太夫人又溺愛她,沈氏又不怎麽管她。有時候嬤嬤去沈氏跟前說,沈氏反而怪她編派容珠。


    小時候多可愛又招人疼的,身邊其他丫頭瞧著太夫人、沈氏溺愛,多是撿她愛聽的說,嬤嬤想攆了那樣的丫頭出去,卻是做不得主的。長大了,不過性子跋扈些,可嫁了人到了婆子,哪有還像在娘家那會子的?


    嬤嬤忍不住唉聲歎氣,太夫人麵若冰霜,又訓斥了好一會子。直到容珠保證,不會再晾著甄紘,太夫人才打住話。


    再瞧容珠不複先前精神,又忍不住傷心起來。語氣終於緩和了一些,說了幾句體己話,才放了沈氏和容珠母女去敘話。


    盧氏不能久坐,也不能久站,午飯後便回屋裏躺著了。歐陽倩也嗬欠連天,可終究是容珠的親嫂嫂,見沈氏和容珠從前頭路過,便叫牡丹扶著趕著去。


    安靜茹一直在花廳招待客人,瞧著叫丫頭倒茶續水,偶爾與秦氏、汪氏閑磕幾句。三人站在窗前,見歐陽倩巴巴地朝容珠和沈氏趕過去。


    秦氏忍不住說了一句心裏話:“容珠妹妹倒叫咱們刮目相看了,也不知她和妹夫是怎麽相處的?”


    汪氏笑道:“還能怎麽處?你和大爺當初是怎麽處的?”


    秦氏聞言臊紅了臉,瞪了汪氏一眼道:“不過我們妯娌私底下說句閑話,我瞧著容珠妹妹這性子與妹夫怕是難相處愉快了。”


    汪氏怕她繼續說下去,忙打趣兒笑道:“有幾個能像咱們華哥和三弟妹,好得蜜裏調油,一時不得見就牽腸掛肚,連我們這些過來人瞧著也臊得慌,他們倒好像沒事兒人一樣。這能耐,這功夫,可是你和我能比較的?”


    安靜茹委實無辜,新婚那會子,她和韓睿華貌似沒這麽好吧?


    秦氏一聽,見汪氏這般打趣安靜茹不見安靜茹惱,也就丟來先前的話,和汪氏一起打趣她。弄得安靜茹麵紅耳赤,不知怎麽反駁她們,要怪就怪韓睿華偶爾不注意場合的某些動作。


    這裏妯娌三人說得暢快,那頭摸牌的也熱鬧,到了日落時分,就早早開了晚飯。容珠和甄紘走了,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告辭出去。


    倒是有一事兒,外頭的一位五嬸嬸拉著安靜茹,低聲道:“你九嬸嬸……”


    話沒說完,旁邊有人推了推她,隻管使眼色,這位五嬸嬸說了一半,又打哈哈笑道:“回去吧,今兒又勞累了你一天。”


    安靜茹留了心,回到屋裏叫趙嬤嬤明兒出去問問,莫不是夏氏又要鬧什麽?自從上次被族裏找去說了話兒,夏氏就再也沒踏進府裏一步。可那樣的人,若果真識理,就不該鬧什麽!


    何況……安靜茹抬起頭,榮恩軒的書房燈亮著,窗戶上映著韓睿華的在燈下寫字的影子。他如今在家,可不是叫他難做?


    趙嬤嬤道:“奴婢倒沒聽到什麽風聲,如今三小姐的婚事已經定了,她本來就不占理,楊家在青州,她還能跑去青州混鬧不成?”


    安靜茹倒不是擔心這個,“俗語說清官難斷家務事,特別是遇上胡攪蠻纏的,誰能理得清?”


    她嘴裏什麽話說不出來,就像歐陽倩說的那樣,本來是無心的話,被有心人聽見,意味就完全變了。


    隔天一早,安靜茹和薑氏剛走到壽禧堂外,門上的婆子就慌慌張張跑來稟報:“宮裏的戴公公來了!”


    戴公公是皇後娘娘身邊的人,薑氏疾步進了正屋,婆子一邊見禮一邊又道:“請英國公府的人也來接旨……”


    安靜茹忙打發趙嬤嬤去請。


    太夫人禁不住歎道:“該來總會來。”


    又命人去請了二老爺和三老爺接待戴公公,韓睿華一早就走了,韓睿龍沐休在家,大約兩盞茶的功夫,韓明德和王氏趕來,幾位有官職爺們的皆穿了官服,有浩命的皆換了浩命服,其他女眷則穿的比平常正式一些。


    收拾妥當,太夫人著人去問,在前院明堂接旨。薑氏和沈氏扶著太夫人,安靜茹等兒媳婦輩的緊跟其後。


    到了明堂,太夫人身份最高,在前頭領著一家大小跪了一大片。戴公公這才展開明黃色的聖旨,眾人屏住呼吸,隻聽得戴公公唱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韓國公府一品浩命……”


    果然是該來的還是來了,五日後辰時,從北宮門進宮覲見。太夫人、薑氏、沈氏、王氏四位浩命以及容惠、容琳兩位姑娘,另每人身邊可帶一位近身伺候的嬤嬤……


    太夫人領著眾人謝了恩,薑氏和沈氏攙扶著她起來,從戴公公手裏接過聖旨。是聖旨,便是由皇帝下達的,而非皇後娘娘下的。


    二老爺、三老爺、韓明德又留戴公公吃茶,戴公公婉言謝絕,隻說皇後娘娘還等著他回去回話兒,二老爺便將預備的茶水錢送到戴公公手裏。戴公公不留痕跡地收了,朝太夫人及幾位老爺夫人行了一禮道:“恭喜貴府,此等榮幸還是咱們大周朝頭一例呢!”


    他這話看似說得沒什麽,仔細一琢磨卻琢磨出另外的味兒來。叫人由不得背脊生出涼意,韓家的隆恩本來以蓋過京城許多人家。


    幾位老爺親自送戴公公出去,太夫人將聖旨交給旁邊的沈氏,一會子交給二老爺保管。


    眾人簇擁著太夫人回到壽禧堂,一一落座,因為容惠和容琳也能進宮,容琳沒過來,那些丫頭少不得用羨慕的眼神兒看容惠。容惠垂著頭,看不清她的表情。


    劉氏一顆心已經不知飛到了哪兒,王氏隻是歎氣,其他人也不說話,一時之間隻能聞見茶杯茶盞兒相碰發出了細微聲響。


    隔了半晌,太夫人抬起頭來,看了看眾人,朝安靜茹問道:“衣裳能趕製出來麽?”


    熬夜加班也要趕,安靜茹點頭,“能趕出來。”


    太夫人又道:“還是做的精細些,進宮無論如何都不能失禮的。”


    王氏忍不住落淚,又生怕人瞧見,忙擦了,強作笑顏道:“我那裏倒有幾個針線上不錯的丫頭,一會子就叫她們過來。至於首飾,我預備吧。說不準,我還能給她預備的就剩這一次了……”


    說到後麵終是沒忍住,眼眶一紅,眼淚跟著就落下來。惹得劉氏也傷心起來,容惠瞧著,忙走過去勸。溫聲細語的,明明眼眶兒也紅了,卻沒掉下一滴淚來,還撐著笑道:“……總之女兒都是要嫁人的,不能在娘身邊盡孝,好在還有十妹妹……十妹妹雖然年紀小,卻也可以在娘跟前說話解悶。等嫂子添了侄兒,娘身邊就更熱鬧了……”


    太夫人也禁不住傷心一回,然而,事已經成定局,誰也無法改變。


    接下來的幾天,安靜茹除了料理府裏的瑣事,便是和一眾丫頭嬤嬤忙著做衣裳,幾乎每晚都是三更天才睡。韓睿華沐休,安靜茹都忙得隻有吃飯睡覺時才能見到他。


    到了第四天,最後一點兒活計終於完了。安靜茹把兩件衣裳送去太夫人看,又叫了容惠和容琳試了試,倒沒有要修改的地方。太夫人很滿意。


    因為忙著一件事兒,其他事兒倒耽擱了。紫蘇還有幾天就要出嫁,祥叔來了一封信,大抵意思是還需要一些時日才能回來。春香的父親是沒法子了,春香那位十三歲的妹妹,倒是找到了,好在年紀小,老鴇還在調教,因此祥叔便用七百兩銀子替她贖了身。


    賣身契如今在祥叔手裏,春香他哥哥也奈何不了。少不得與欠銀子的東家簽了幾輩子的賣身契,本來還算是富足的人家,就這樣沒了自由身。


    春香知道後,又傷心了一回。


    紫蘇瞧著也惋惜,可想來,“這也並非你的錯,你哥哥惹下的事兒,便是你去了,又如何?如今你妹妹找到了,要緊的求求三奶奶,叫祥叔將你妹妹帶來,等我出去了,三奶奶身邊橫豎是缺人的,叫你妹妹進來,你們姊妹的在一處倒比我孤身一人,沒個可照應的親姊妹兄弟強。”


    春香哭道:“我何嚐不知是我哥哥混帳,好好的家就這樣敗了……”


    紫蘇見她情緒好些,又道:“三奶奶身邊,如今年紀大一點兒,穩重一點兒就是品翠了。虧得咱們三奶奶不是那講究的人,身邊人多人少也不計較,可如今三奶奶事兒多,一個品翠、一個趙嬤嬤,哪裏忙的過來?三奶奶待你這樣好,切莫這樣傷心了,本來咱們府裏又遇上了幾件事……你這樣,愈發顯得三奶奶身邊沒人可用。”


    春香擦了淚,抬起一雙淚眼,“我那裏沒想到這些?隻是想著家裏的事兒,少不得傷心,叫姑奶奶瞧見,反倒添亂。也罷,三奶奶對我已經仁至義盡了,少不得你走了之後,我就出去。隻是如今這模樣,叫姑奶奶天天兒瞧著,反倒難過。”


    說罷,果真忍著沒哭了。


    這一日,五更天的時候,安靜茹便起了床。薑氏等人進宮的事兒昨兒就安排下來,今兒他們起來,皆要按品級著裝,不同接旨那日,隻換了衣裳。且進宮隻能早點兒去,在北宮門外等著時辰到了進去,卻不能遲。


    因此,安靜茹早飯也沒吃,就叫趙嬤嬤等人打著燈籠到榮景園。薑氏屋裏已經燈火通明,正屋門開著,薑氏已經著了浩命服,崔嬤嬤正在給她梳頭戴大妝。


    安靜茹上前見了一禮,薑氏便道:“我這裏也沒什麽要緊的事兒,你去瞧瞧蕙丫頭預備的怎麽樣了。”


    劉氏是不能進宮的,大周朝的製度,正三品以上的官員,正妻才可封為浩命,所謂妻憑夫貴。韓家的幾位浩命,皆是因為丈夫繼承了爵位,因此正妻便可封浩命。如果這一回容惠選上了,破例封了劉氏也不是沒有可能。


    可這麽個情況下,劉氏倒不稀罕如今就封,橫豎也要不了幾年,三老爺熬到正三品,這浩命她也少不得是有的。


    劉氏在容惠屋裏,容惠已經換了衣裳,兩位嬤嬤正在給她梳頭,劉氏捧著首飾匣子,禁不住將裏頭容惠帶過的拿在手裏細看。她不用進宮,也不怕哭紅了眼叫外人瞧見,因此又毫無顧忌地抹了一回淚。


    安靜茹勸了好一陣,她才漸漸止住了,拉著安靜茹的手道:“總覺得心神不寧,我的兒去了竟好像不能回來似的。”


    安靜茹都不知道該怎麽勸,不管是容琳還是容惠,都有傷心的人。倒是容惠,語氣平靜,“容琳妹妹年紀倒比我小些,理論起來,我也不比她差!”


    安靜茹暗驚,劉氏明顯沒聽出容惠話裏的意思,又抹了一把淚道:“你那裏比她差?我這會子倒希望你模樣不好,性情也不好,樣樣都不好才好!”


    容惠沒說話,隻是目光堅定地盯著鏡子裏的人影兒。安靜茹還是第一次見她這般模樣,一時竟呆住。耳邊不由得回想起歐陽倩說過的話,容琳去了,王氏難免傷心,傷心之餘若是被人挑撥兩句,就很容易對王妃,對太夫人甚至是薑氏產生芥蒂。這後宅的女人,都是不能小瞧的。


    容惠也是想到了這一點兒麽?這個女孩兒本來就十分懂事。安靜茹覺得眼眶濕潤,這冰冷的韓家,其實也有很多溫暖的東西。


    外頭天兒灰蒙蒙就要亮了,容惠剛剛收拾好,太夫人那邊就打發婆子過來請,劉氏這才忙著把淚擦幹了,叫來自己身邊最倚重的李嬤嬤,叫她今兒陪著容惠進宮。


    到了太夫人屋裏,沈氏和太夫人也已經按品級著了大妝,安靜茹叫人傳飯,又去隔壁屋裏幫著擺碗著。


    今兒進宮是指明了每人身邊可帶一位服侍的嬤嬤,橫豎薑氏、沈氏、王氏、兩位姑娘都能照顧太夫人,因此也無需安靜茹媳婦輩的或者劉氏跟著去。


    至於劉氏,太夫人不叫她去,更擔心的就是她那脾氣,萬一殿前失儀,可就又落下把柄了。


    容惠隨太夫人一起坐了,沈氏和薑氏也都坐下。劉氏傷心,太夫人叫她旁邊坐著,安靜茹在跟前伺候她們四人吃飯。隻是,大夥胃口都不太好,隻有沈氏喝了兩碗粥。


    飯後,外頭已經亮起來,門上的婆子領著王氏和容琳過來。韓睿華和韓睿龍護送一眾女眷進宮,天大亮便出門,一共六輛馬車,浩浩蕩蕩穿過子午街,朝北宮門而去。


    安靜茹從垂花門返回來,走到哪裏就覺得哪裏都靜悄悄的,忍不住歎口氣,品翠琢磨著低聲道:“不是還有兩位縣主麽?咱們家的姑娘,哪裏及得上兩位縣主身份那般尊貴?”


    安靜茹沒說話,卻想起容惠臨走時深深望了劉氏一眼。就在剛才,還拉著安靜茹低聲道:“請三嫂子替我告訴我娘,這輩子不能在她跟前盡孝,下輩子就變作男兒身,一輩子在她跟前……”


    她分明是已經做好了,這一去便要留在宮裏的打算。


    安靜茹覺得難受,走走停停,不知不覺卻走到三房那邊。


    盧氏正好挺著大肚子走來,瞧見安靜茹忙遠遠兒喊了一聲,安靜茹忙擦了淚,又拍了拍臉,這才朝盧氏走過去。


    盧氏很是擔心地朝劉氏屋裏望了望,道:“我竟不知該如何勸我婆婆……”


    安靜茹亦說不出話來,劉氏縱有萬個缺點,可她的優點確實叫人動容的。


    “也不知她們什麽時候能回來。”


    盧氏也摸不準,“我這小姑子,溫溫柔柔性子和順,我嫁來的時候不多,卻也由不得要心疼她。在娘家那會子,爹娘身邊隻我一個女孩兒,從小到大都是被慣著的,如今好容易有個妹妹可疼了,卻沒疼幾天,她就要……”


    說罷,眼眶兒也紅了。盧氏也曾讀過書,明白這也算是皇恩的一種。然而這種叫人生離的皇恩……若容惠是個不招人疼得,去了也就罷了,不過傷心一兩天,可她那樣好。嬌滴滴的女孩兒,果真去了西北蠻夷之國,且不是要香消玉損?


    旁邊的人見她,忙勸道:“四奶奶緊著身子些,哭多了對胎兒不好。”


    盧氏勉強止住淚,望著安靜茹道:“三嫂子陪我去瞧瞧我婆婆吧。昨兒我仿佛聽見,婆婆和公公拌了幾句嘴。”


    三老爺倒不是那冷血的父親,大抵是被劉氏纏煩了,安靜茹點頭。


    兩人並肩到了劉氏正屋,屋裏靜悄悄的,劉氏歪在榻上,屋裏一個丫頭坐著做針線。見安靜茹和盧氏,忙放下針線走來見禮,又低聲道:“三夫人昨兒一夜沒合眼,這會子好容易才眯著了。”


    安靜茹和盧氏隻得退出來,恰好一位要回事的管事婆子招來。盧氏便道:“三嫂子忙吧,我回去歇歇。”


    這個上午,安靜茹一直都在忙,先是日常雜事,後又讓品翠和趙嬤嬤、夏香等丫頭陪著,拿了各處存放東西的庫房鑰匙,去各處庫房瞧了瞧。那些賬目本來就有些不清不楚,安靜茹一直想理出來。


    有些東西不能用了,清理出來好抹了帳,有些東西幾漏了,本來是有的,因為賬目上沒有,要用時又置辦了。林林總總,一個上午就在庫房裏穿梭。這樣的忙碌可以叫人不必去想其他。


    快到午時,隨著太夫人他們去的人,回來了一個,說宮裏賞了午宴。


    緊接著,徐家送來了賀禮。


    安靜茹忙抓著回來稟報的婆子問:“可知是咱們家那位姑娘?”


    婆子搖頭道:“奴婢在北宮外的廣場上,是宮裏的女官出來傳的話,奴婢們沒敢細問。”


    “二爺和三爺呢?”


    “二爺和三爺本來不進宮,後來又傳進去了。”


    安靜茹叫廚房備了些吃食跟著婆子一起帶去,他們要在哪裏一直等到太夫人他們出宮。


    午飯也無甚胃口,草草吃了幾口就叫撤下去。剛剛吃了一口茶,又有人送來賀禮,安靜茹少不得一一見了那些送禮的婆子,雖覺得這些賀禮看起來格外刺眼,卻還是要將回禮安排下來。


    好在不過幾家,歐陽倩午後沒事兒,也跑來這邊瞧。看著那些送禮的人家,禁不住蹙眉道:“竟是都與徐家有些交情的。”


    安靜茹對這些大戶人家之間的關係沒有歐陽倩這個土生土長的京城人明白的多,卻忍不住咬牙,這徐家未免做得太過張狂了!


    “我之前在娘家時,聽我母親說過,前朝也有這樣的例子,一旦選上了,姑娘就要留在宮裏。太夫人他們沒有回來,可見是叫他們陪著咱們家選上的那位姑娘坐在一起吃最後一頓飯了。”說完,歐陽倩也歎了一聲,“不知是咱們這邊的容惠妹妹,還是那邊的容琳妹妹。”


    既然劉氏和王氏都舍不得,卻也太死心眼兒了,從親戚裏選個模樣好的送去還不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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