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譜麵上表情不動,心裏卻“嘖!”了一下——這個“破綻”,果然是沒有逃出有心人的察覺麽。


    那天是在學校門口不遠處,自己當眾露過麵,之前還去過食堂。要查出這時間差的證據,無論是對警方還是對張家這種大勢力都不是什麽麻煩事。隻不過案子牽扯實在太多太雜,能就這麽圓滿結案,早就焦頭爛額的政府與警方都可以抹一把汗鬆一口氣。所以一直沒有對李譜的問題太過深究。


    ——卻沒有避得開秦家與張家的目光。


    “因為我和秦班長心有靈犀啊。”李譜笑嘻嘻地望向旁邊的少女,隨口糊弄道。


    扯到自己身上,秦夏兒條件反射道:“誒……誰和你心有靈犀呀!”


    李譜對她眨了眨眼睛,“如果不是心有靈犀,你表哥就要懷疑我是不是有問題了。”


    “你會有什麽問題?”秦夏兒疑惑地問。


    “比如,處心積慮的找機會,故意博取你的好感什麽的。”少年聳了聳肩。


    “你?會故意博取我的好感?”


    秦夏兒睜大了眼睛注視李譜,然後幽幽地歎了口氣,“從幼兒園起認識你到現在,每次見麵你不故意氣死我,我就要謝天謝地啦。還什麽博取好感呢……”


    說到這兒,女孩忽然一窒,回想起來,過去她偶爾在翻雜誌時,上看過一個兒童心理分析,未成熟的小學男生對同齡女生產生愛慕時,常常會對當事女生做出欺負的行為。


    難道李譜從小老是和我過不去,是因為他喜歡我麽?可是可是,和他糖黏豆豆黏糖關係好的不得了的晨嫻同學,就很少被欺負呀。難道是差別對待麽?秦夏兒混亂了,心裏更是撲通撲通的亂跳。


    如果李譜喜歡我……我該怎麽辦才好呢。她第一次出現這種思路,自己都覺得好沒理由。可是心裏,卻無法抑製地泛起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覺。


    張噬瞧了眼迷迷糊糊的表妹,目光中的銳利之色略微褪去,淡淡道:“我隻是好奇罷了,不用放在心上。我已定了一桌宴席,算是小小的答謝。”


    “吃飯的事可以先緩緩。”李譜環顧四周,“我頭一次來這會所,以前滿城逛想找些厲害點的對手都找不到,原來都窩在這裏……剛才看你們動手,我也想試試。”


    “嗯?”張噬很有個性的眉毛一動,個子比李譜高大半個頭的他俯視麵前的少年,饒有興趣道:“你是想和我比一場麽?”


    “當然,不過你才打過一場,我也得熱下身才公平是麽。”李譜嘴上說的是公平,實際上是知道自己打架雖不少,但和正兒八經的高手對決的經驗卻基本是零,不如先熟下手,再挑戰這位“小拳聖”。


    張噬隻有十八歲的年紀,實力卻明顯比正處於體能的巔峰、更踏入了化勁的赤飛還強。在場除了會館主人、江浙地區第一高手馮苦禪外,其餘人等皆不是這“小拳聖”的對手。


    拿來練手刷經驗,正是恰好。


    話罷,李譜直接走入了剛才赤飛、張噬二人對練的位置。環顧四周道:“各位前輩!有人願意和我切磋麽?”


    “天禪院”是滬海市武術界人士聚會的私人場所,平時有切磋也是熟人之間。像李譜這樣咋咋呼呼好像踢館一樣的行為,頓時讓在場的許多人皺起眉頭。


    “哼,小後生,你當這兒是什麽地方了?”一名八字胡的中年男子放下手中的清香溫茶,拍案不悅道:“是誰帶你進來的?”


    “她啊。”李譜理直氣壯地指向秦夏兒。


    刷啦啦,幾乎在場所有人望向了站在張噬身邊的陌生少女。


    “誒……笨蛋啦你!”秦夏兒臉騰的就紅了,連忙躲到表哥身後,狠狠地瞪向李譜——她也是第一次來“天禪院”,根本不熟的。


    “咳……”張噬開口解釋道:“是我請他來的。”


    張噬雖然也是第一次來“天禪院”,但他是“拳聖”張謝宗的親侄子兼衣缽弟子,連貼身仆人都是暗勁大拳師。無論是從個人實力還是背/景,別人都要給足麵子。


    八字胡中年人勉強收斂了脾氣,“那這位後生,是小拳聖的朋友?”


    張噬偏了偏頭,“要說朋友……暫時還不算。”


    “好。”八字胡點了點頭,對身後站著的一名健壯青年吩咐道:“既然這小後生要過招,子吉,你去好好教教他。”


    “是,師父。”健壯青年立刻脫下外套,走到李譜麵前。


    “陳氏太極,賀子吉。”周圍一堆老資格在圍觀,健壯青年縱然瞧不起眼前的男高中生,還是勉強拱手道:“你是什麽門派?”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派的。”李譜微微一笑,渾身放鬆地微微側身,“可以打了麽?”


    賀子吉頓時心頭冒火,他在二十二歲練得明勁巔峰,本來自負自己是滬海市青年一代最具天賦、最有潛力的武道俊彥。哪知道今天被師父帶來“天禪院”坐坐,瞧見赤飛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青年居然已經踏入連師父都沒有達到的化勁,而還不到二十的張噬居然能打贏他!


    一同被打掉的還有他的自負與驕傲。赤飛是江浙二省第一高手馮苦禪的衣缽弟子,張噬更了不得,是堂堂的丹勁武聖張謝宗的侄子,更是天生三倍先天真力的絕世奇才。賀子吉再怎麽嫉妒,心底也明白差距之大無法彌補。


    可這二人自己就算了,帶進來玩的一名高中生都敢不知天高地厚的要求切磋。真當滬海市沒人了是麽!賀子吉下定決心,要給這沒長眼睛的小子一個記憶深刻的教訓。


    有道是太極賊八卦滑形意毒。他是實戰太極拳的高手,也不用打出什麽太明顯的辣手招式,就用“小亂環”黏勁活活耗到他虛脫為止。


    “小心了。”賀子吉不懷好意地提醒道,雙手以攬雀尾的標準架勢,揉身而上,隻等李譜抬手招架,就施亂環勁黏住對方。


    對方果然抬手招架了,賀子吉心中一喜,手上功夫卻穩如泰山,不疾不徐地畫弧線軌跡,湊上去就施展太極黏勁。


    少年饒有興趣地一笑,沒有施展自己最擅長的蝦彈發勁來占據速度和爆發力的優勢,居然也把勁放鬆,以太極黏勁迎戰。


    ——若目的是要打贏,自己一拳就可以解決麵前的對手,但好不容易能和身手超過混混的對手講手一番,當然得痛快淋漓地感受一番!


    二人似乎都很文明,速度不快,也沒有太用力,一雙前臂互觸一纏,掤、捋、擠、按、采、挒、肘、靠八勁齊演,賀子吉有些驚訝於對手少年的拳架穩重,不過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對方的太極黏勁,不如自己純熟。


    以勁化勁,勢不見剛,隱若布網!這太極黏勁看似緩和,實際最為歹毒。一旦纏上,破壞了對手的發勁節奏、乃至控製重心,就可如蜘蛛縛蛾,活活累死對方。


    在周圍旁人來看,對麵的少年還算不錯,但賀子吉的太極黏勁的確是登堂入室,勝利不難預見。


    “他們真的隻是在很和氣的切磋吧。”秦夏兒當然看不出來,隻覺得二個人速度不快,也沒見花多大力氣,應該不是在很凶的打架。


    “不,太極黏勁就如偽君子,外麵看起來溫文爾雅,內裏最是歹毒。”張噬微微挑眉,他自然看得出李譜在黏勁卸勁等功夫上要稍遜一籌。


    不過按照夏兒表妹的回憶敘述與自己打聽到的情報。李譜戰鬥時的風格是走迅猛爆發的淩厲路線,和太極黏勁的消磨功夫根本是南轅北轍。


    ——所以,他真的是在熱身罷。


    “好,已經試得差不多了。”在場中的少年忽然對賀子吉嘿聲一笑道:“我要反撲咯。”


    李譜的“引進落空”技巧真不如學了十幾年太極的賀子吉那麽精純,但他暗勁已成,體能又是雲泥之別。磨這麽久,僅僅是想好好感受一下正宗的太極黏勁功夫罷了。


    可惜賀子吉畢竟隻是一名明勁巔峰的青年拳師,能提供給他的格鬥經驗,也僅僅是這麽一點兒。


    僅在反撲的刹那間,天平就完全傾斜。少年的上半身驟然勃發出宗身短勁,直接崩散了賀子吉經營了許久的柔拳黏網。


    黏不住!怎麽會黏不住?前一秒還占據優勢的賀子吉驚駭欲絕。還沒來得及重整拳架,李譜抬手,按在賀子吉的胸口,腰旋送肩,放長擊遠,將七十多公斤體重的青年推得淩空飛出二丈多遠。落地後踉踉蹌蹌退了數步才勉強站穩樁子。


    “呃……承讓?”李譜不太習慣地說道——以前打架從來都是打完還要嘲諷,但這是切磋比試,表麵上的禮數還是要做。


    “我、我沒輸!”賀子吉呆了三秒,終究是咽不下這口氣,握緊拳頭,還想衝過來繼續。


    “子吉,回來!”一聲厲喝讓他老實站好,他的授業恩師——暗勁大拳師陳雲峰眯起眼睛,盯著李譜道:“走眼了,是宿鶴宗勁?好、好,宗勁破太極,讓我的笨徒弟吃個虧也有好處。你是鶴拳門的?誰的門下?廣東永家還是福建方家?”


    “我不是鶴拳門下,也不認識什麽永家方家。”李譜心中的師父隻有一位,“我的老師姓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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