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不說話了?還是沒話說了?好一張巧嘴,有一日竟也會被逼的無言以對!”


    史湘雲似乎就是故意來找茬的,而且還算準了黛玉並不會將這件事情告訴任何人。大概又是有什麽“好心人”關心過這個丫頭了吧。眼光可真是異常的犀利啊,這次竟然算準了她的心。


    黛玉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的吐出。這個世界上絕不會有一個人,所有的人都在稱頌他,也絕不會有一個,所有的人都在唾棄他。既然是這樣,。隻是,心中的那一絲歉疚依舊難以消去。


    黛玉還沒有說話,賈蘭便率先開了口。他不能容忍史湘雲這樣無理取鬧,他不允許有人對他的林姨俄語想向,就好像誰也不能說他的娘親一樣。


    “夠了,史湘雲,林姨已經對你仁至義盡了。你還想怎麽樣?”


    賈蘭對著史湘雲大聲吼道。史湘雲臉色有些發白,似乎不太敢相信平日裏待人處事極為和氣的賈蘭竟會這樣朝著她大聲嗬斥。從小便是和她一塊兒長大的,比她還要稍稍小一些的侄子竟然這樣對她。


    “呦,才多少時候就站在一起了。姐姐的機智可算是比得上周公瑾了,姐姐的美貌也是堪比西施啊。可是林姐姐不要忘記了。周公瑾再聰明,這輩子還是跑不了一個‘既生瑜何生亮’,西施再美貌也終究不過是隻破鞋,最後還不是被沉在了西湖之中。”


    黛玉依舊笑靨如花,這般的諷刺不過隻是逞一時的口舌之快,在她現代加上此時長達快三十餘載的漫漫人生中不過是泰山一角罷了。又何必太過於計較,隻是,這些話一出必然是會給老太太聽到的,她不說賈蘭並不會不說。她算到了她不回去賈母麵前自討沒趣,顯得小氣,但是有人會沉不住氣。就像現在一樣。


    當賈蘭聽著這些不堪入耳的話語之時,心中的怒火急劇的竄上來,可是剛想說什麽便被黛玉製止。


    “蘭兒,退下。紫鵑方才有事要與你說,似是關於你娘的。再讓她帶你在瀟湘館中走走。”


    賈蘭本想拒絕,但是想到關於娘親的事情,自然是最最重要的。加之黛玉話語中透著絲絲不可違抗的意思,他便訕訕的出去了。


    “雲妹妹,喝茶吧。”


    黛玉將茶杯一直史湘雲的麵前,史湘雲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端起茶,便朝著黛玉的臉上潑去。幸而,茶水已經放了好一會兒了,並不似方才那樣滾燙,隻是有些微熱,黛玉隻覺得自己的臉微微得熱疼。心中暗道還好讓賈蘭適時地出去了,有些事情不能讓他看見,否則萬一傳到了老太太的耳朵裏,史湘雲便保不住了。她隻想讓她收斂些,卻不想毀了她。


    幾片茶葉末子站在額頭上,幾縷發絲也被茶水打濕了,胡亂的貼在臉上。顯得從未有過的狼狽。


    “這有何必呢?傷了我,又能給你帶來什麽呢?萬一讓老太太知道了,你以為你在這榮國府裏往後可還有好日子過嗎?”


    “你這是在威脅我?那你忘記了那日選秀之時,是誰害的我容顏盡毀的嗎?又是因為誰我才被被迫離開瞎眼的母親,來到榮國府。林黛玉你難道就沒有一點愧怍嗎?我真後悔,應該早一些就潑你的。至少那時茶還是燙的!”


    史湘雲死死的盯著黛玉的樣子,臉上露出了一個殘忍的微笑。黛玉並不在乎臉上的誤會,茶水順著臉龐滴落下來,打濕了胸前的衣衫。史湘雲用嘴型告訴她。若是此時她心中多少有些愧怍,便不要將今日的事情說出半個字去。


    這話還未說完,便聽見門外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最先出現在她麵前的竟然是那一襲熟悉的月白色錦袍。黛玉連忙用帕子掩麵轉過頭去,並不想讓他看見她此時的模樣。


    “小姐――王爺,王爺和二爺來了。”


    雪雁的聲音接著想起,緊跟著賈寶玉也進了屋子。雪雁終於緩過了神來,上前掏出帕子替黛玉草草的收拾了臉上與身上的汙漬。


    “民女史湘雲見過王爺。”


    史湘雲見是北靜王來了,連忙款款起身,落落大方的給北靜王請了個安,似乎有些幸災樂禍的看著髻妝皆亂的黛玉。北靜王是史湘雲哄著賈寶玉請來的,在她心中林黛玉隻不過是憑著自己的美貌才能吸引來這些男子的。若是讓他們看見黛玉的狼狽的樣子,在試圖惹黛玉憤怒,自然到時後看了,便也就沒有人會喜歡林黛玉了。對於北靜王亦或是賈寶玉都是這樣。


    “恕民女難以給王爺見禮了。”


    黛玉依舊擎著帕子,遮掩著自己的麵容。隻是此時的她已經站起身來。對著北靜王微微地曲了屈膝,算是見過禮了。語氣中沒有了方才的慌亂,反而變得更加鎮靜。


    “恕民女無禮,讚先告退。”


    說著便讓雪雁扶著自己為自己引路。


    “站住!”


    沒想到耳邊傳來一聲厲喝。這是黛玉從來沒有聽到過的憤怒,即使是在那個夜晚他也沒有這樣。雪雁嚇得停住了腳步,仿佛是被什麽附生一樣的雙腿打著顫兒,滿眼恐懼的跪倒在地上。


    “奴婢知罪。都是奴婢的錯,沒有伺候好我家姑娘,還望王爺免了姑娘怠慢之禮。”


    北靜王的語氣中明顯洋溢著怒氣,在他的麵前就連賈寶玉也不敢再出一聲。黛玉穩住了身形,別過頭去,她知道這薄薄的絲絹之間隔著的是兩個人的心。她能夠感受到他的盛怒,那是從未有過的感覺。在她的心中,他們總是那麽相像,喜歡將一切的一切隱藏,不透露在人前,以保護自己最最脆弱的內心深處。隻是今天&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不說她也能明白,若今日換做是她也會這般不舍吧。


    “怎麽一回事?”


    語氣變得陰鬱,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原來,聽到與親眼看到竟是這樣大的區別。當時他還仍能夠極力的克製著自己的情緒。可是當他親眼看到她的狼狽與柔弱的時候,一切的一切的理性在這些麵前都已經脆弱的不堪一擊了。


    “回王爺的話&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史湘雲此時才察覺出一絲微妙的氣息,緊張的打算開口解釋,搶占先機。她原先以為看見黛玉這樣子,這些皇子公子們便會離開,而林黛玉也會因羞於見人而先去整理自己。等到最好的時機一過,在說些什麽便也是沒有什麽大用處了。可是沒想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樣。


    “不是問你!”


    屋子裏猶如下著十二月的飛雪一般,驟然變得冷颼颼的,仿佛那寒意能順著背脊一直往上爬,所過之處無不是讓人沒了筋骨,想要癱軟下去。史湘雲有再多的心機隻不過是近幾日來多了些史書,照著那些奸妃妖女的例子做的,哪裏見過什麽大世麵。此時在北靜王的麵前早已是失了神,丟了魂魄,顫顫巍巍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北靜王爺好大的脾氣,這天寒地凍的哪裏來的這麽大的火氣?”


    未見其人,卻一聞其聲為之動情,清清冽冽的,似半嘲半諷,又好像笑語,讓北靜王生不起氣來。黛玉見史湘雲已被嚇得這般,哪有不開口的道理,就算是要懲罰,也是由她林黛玉做得主,其餘人就算是他也不行。看著麵如死灰的史湘雲,黛玉心中的愧怍又升了上來,想著罷了罷了。就讓她一次吧。


    “隻不過是民女不小心,打翻了輩子。澆了自己,唐突了王爺與二哥哥。若是王爺執意責罰,黛玉隻能領受。”


    “王爺,隻不過是小事情。這天寒地凍的,就算是林妹妹有再多的不是,也求您先讓他回去換身衣服吧。”


    一直沉默著的賈寶玉終於開口了,站在這裏這麽久,再看看史湘雲的反應,他不是傻瓜自然能猜出來。史湘雲這招行的險,的確若是兩人都不在這裏多做停留,自然會產生誤會。但是若是北靜王要將事情弄個清楚,就像現在這樣,那麽便是漏洞百出了。


    自從那日之後,他便從心底裏要與黛玉劃清界限了。他已經答應了老祖宗要把他與史湘雲的婚事定下來了。再不多久便要擇吉日完婚。隻是心中仍有所留戀。


    賈寶玉知道這樣的感情並非一朝一夕可以淡忘的,隻是總有一天他會忘記的。總有一天他能夠真正地將這些放下。自那以後,賈寶玉仿佛一瞬間長大了不少,不僅很少他與丫頭們嬉鬧,也開始認真的讀書了,就連襲人此後他的時間也少了下來。慢慢地開始轉變得賈寶玉讓大觀園中的所有人都詫異不已。同時也為之欣慰。


    “本王不怪他。”


    北靜王似乎恢複了原本清冷的性情,再不見一絲戾氣。臉上竟也揚起了一個微末的弧度,眼光卻是落在史湘雲的身上。看的史湘雲心中一寒,再也支持不住了,跪坐在地上。與此時仍匍匐在地上的雪雁就好像兩朵凋零的玫瑰。脆弱的盛開在淺青色的地上。


    “都起來,雪雁還不快去扶著你家姑娘。”


    雪雁連忙強從地上撐了起來,努力地想要扶著黛玉,可是怎麽看都像是在依靠著黛玉瘦弱的肩膀。黛玉見雪雁嚇得不輕,不由得心中責怪北靜王,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手。雪雁感受到了黛玉手心傳來的溫度,終於將整個身體的重量全都壓在了黛玉的身上。僵硬的身子一下子酥軟下來。


    雖已做好了準備,怎奈大病初愈的身子太過孱弱根本支撐不住雪雁的重量。黛玉正欲跌倒之時卻撞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紫鵑,將她扶走。”


    隻一聲,原本躲在門後的紫鵑便從門後閃身出現,黛玉有些驚異,她什麽時候在的?是在北靜王來之時,亦或是更早。又看到了些什麽?她竟然絲毫未察覺,這就是所說的高手吧。紫鵑不敢直視黛玉的眼睛,隻是扶了雪雁,就好像剛才來是那樣迅速的消失在了門邊,就好像剛才隻是一個夢一般,但是黛玉卻真實的感受到了她來過。


    正當在想這些之時,黛玉隻覺得腳下一輕,早已被北靜王攔腰抱起,不覺得“呀”的一聲淺呼。北靜王並沒有留下一句話就離開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對於賈寶玉來說早已了然,又何必再多做解釋呢。


    賈寶玉歎了一口氣,將仍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史湘雲扶起,不由得輕笑出聲。卻無半點原本的輕浮。輕揉著湘雲散落額前的碎發,笑的有些淒惶。


    “傻丫頭,她已非我所能及,縱有千般不舍,怎奈她心如鐵,未在我身停留分毫。多追無益,不如就此放手任她自由。你怎就看不明白呢?”


    史湘雲回過神來,空洞的瞳孔中漸漸地染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氤氳了一眼的景色,模糊了他的麵容,將頭靠在他的肩上。似乎已經開始了一場無言的哭泣。二哥哥你可知,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你的眼中仍有她的身影。這些話連你自己都不信,又何苦來誑我。


    輕謹的將她抱起,低聲安慰道。


    “丫頭,我們回去吧。”


    本已無聲,啜泣漸漸地變為抽泣,終為痛慟。賈寶玉麵無表情,心中卻已亂如繩結,百般回轉,終成死局。


    瀟湘館主屋之中。


    “放我下來。”


    憋了好久,好不容易從牙縫中擠出這一句話來。卻已回到了自己的屋中,脫離了北靜王的懷抱,黛玉還未站穩便掀了簾子疾步跑進裏屋去了。紫鵑還未回來,隻有春纖一個人坐在榻前繡花,見黛玉這般惶恐的跑進了屋子裏來,又全身淋了個透,不由得吃了一驚。


    “小祖宗,這是怎麽了?”


    著急的一邊。問著,一邊從櫃子裏尋出了幹淨的衣服想要給她換上。


    “我讓丫頭們去準備沐浴。”


    說著便急著要出去,卻被黛玉叫住了好心的提點了她一聲。免得一會子她被嚇著了。她是知道的,不親眼看見她安安穩穩幹幹淨淨的站在他麵前,他是絕對不會離開的。


    “先去給站在外麵那人倒杯茶。”


    此時的他們似乎已經什麽都不怕了。既然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在了瀟湘館,想必哪裏都是瞞不住的,想來兩人的關係必是得定下來了。否則黛玉往後便是失了清白,再也沒法見人了。


    再者說,再有不出兩個月便是她及笄,到時候事情一定下裏,這些小事情自然也沒有人計較了,說不定還能傳為一段佳話。


    雖然有了黛玉的提醒,但是當出了裏屋,看見了姑娘口中的那個“站在外麵的人”是北靜王爺的時候,春纖不免唬了一跳。驚得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才沒使自己叫出聲來,冒犯了來人。正要屈身下拜,隻聽得北靜王淡淡的道。


    “這些繁文縟節能免則免,先去拾掇你們家姑娘的事情去吧。”


    春纖聽了忙起身低頭走過外廳,喚來幾個使喚丫頭,並幾個力氣大的嬤嬤去燒水搬水,此時紫鵑已經將雪雁送回屋裏歇著去了回來。給北靜王倒了杯茶,就急著進去伺候黛玉梳洗。半個時辰之後,穿戴整齊的黛玉再次出現在北靜王的眼前。


    散下來的發還帶著將落未落的水珠,未施粉黛的她更顯得有些蒼白,卻讓黛玉更顯出一種別樣的嫵媚。


    “回去吧,我已經沒事了。”


    屏退了所有人,門窗四閉,黛玉牽起北靜王的手似乎是在撒嬌。北靜王的眉眼裏閃著心疼卻又赤裸裸的慍怒。


    “生氣了。”


    抬起手,微微踮起腳尖,輕按他攢蹙的眉心,黛玉嬌顏更顯得嫵媚。


    “本王明日就來下聘。”


    良久的沉默之後,北靜王的話讓黛玉瞬間啞然失笑。


    “水溶。”


    很少這般溫柔的叫著他的名字,黛玉並不是不想答應,但是&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她不知怎麽的,怎樣的大風大浪都已經過來了,可是,到了此時,她卻有些猶疑了,怯懦了,甚至說了恐懼了。(.無彈窗廣告)


    可是她到底在害怕什麽?她也不清楚。


    “明日便來!”


    他說的很堅定,容不得她有半點的拒絕。可是,此時,從不受人控製的黛玉卻意外地釋然了。


    “三日之後吧,好嗎?給我三天的時間。”


    沒想到就這樣,她的婚事毫無預計的提早了。可是,內心的惶恐卻也減少了,塵埃落定,離了這賈府,離了這大觀園,她便不再屬於這個地方了吧。到時候,她便做她的北靜王妃,相夫教子。再也不願意理這些世事了。


    從此以後,這賈府榮也好,衰也罷,都已經不再重要了,也不是她想要掌控的了。隻是,這裏的一切她真的能夠就這樣放下了嗎?


    站在敞開的房門之前,原本的綠紗窗已經不翠了,顯得有些陳舊,竹在風中緩緩的搖曳著,落下一地的碎銀。落日之前的最後一點掙紮嗎?風並不疾,吹在身上卻刺痛了筋骨。


    屋廊之下,一個身影猶如一尊雕像遠遠地,遠遠地看著這裏。落日的餘暉將他的影子拉的很大很大。讓黛玉忽然覺得這個孩子其實並不隻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至少他的心並不是了。


    “蘭兒。”


    走上前去,與拉住他的手,他卻退後了一步,冷然的看看著她,滿眼的防備與陌生。隻一步卻已將她隔在了千裏之外。縮回手,仿佛聽到了一聲歎息。吹落了一樹新發的嫩芽。


    “老祖宗讓你今個兒晚上去她那裏用飯,可千萬別耽誤了。”


    說吧,轉身,沒有半步的猶豫,蘇青色的裙擺上的翠竹活了一般隨風搖曳著。越去越遠,直至不見。


    她&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賈蘭的眼中噙滿了早春夜晚的霜氣,卻執著的讓它就此凝固在眼眶之中。


    “蘭爺&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我這就去。”


    單薄如故的語氣隱不住早已紛亂的腳步,腳邊的塵土揚起,鑲著暖玉的墨色長靴上已漸染了一層微末的青灰。


    所謂情殤,由有始,自無終。綻樂一樹的桃花,落了一地的惆悵,凋了海棠,那不知還有那雁自南飛始向春。


    夜幕緩緩垂下,不見星,唯有孤月。灑下一地清輝籠罩著踏著青石小徑的黛玉。


    “姑娘,還是讓轎子來吧。”


    紫鵑扶了一把黛玉,看著吃了些清淡菜色後的黛玉,不坐轎輦,不點燈燭,隻一人走在這泛著幽暗青苔的小徑之上。不由得有些擔心。幸而自己跟著來了,不然還不知道會如何呢。雪後初霽,地上卻未幹,看著腳下打滑的黛玉,紫鵑如何能放心。


    “紫鵑,大可不必這樣陪著我。前幾日探春不是央著你打絡子給她的嗎?”


    黛玉笑著,今夜的她似乎特別開心。夜風清涼微微掠過,攪動一汪碧水,那夜穹之上的璀璨銀盤落下隱約在那湖麵之上散著泠泠的微薄白光,也籠罩著黛玉風流婉約的曼妙身段,一身白衣,清薄的裙裾隨著步子來回蹁躚,恍如月娥下凡,不是人間煙火。


    忽而,黛玉在湖邊停了下來,看著湖麵上漂著的零零星星的幾點荷葉,那是剛剛長出的新荷,隻是小小的成了幾團葉子,幽幽地浮在湖麵上顯得有些零落。


    “要是能快些到夏天便好了,到時便能釀那荷花夢蝶酒。來年春天,便又是一杯新醅。”


    黛玉笑得更深了些,似乎是看見了什麽美好的東西。紫鵑有些納悶:今夜的姑娘與平日裏的盡有些不同,這到底是怎麽了,雖然心中疑惑萬千,但紫鵑也素知黛玉的脾性,隻要她不說自己就算是問了反倒是討了嫌了。盡管黛玉平日裏怎麽寵著由著她們,可主子與奴才的輩兒還在,自己斷然不好多問什麽。


    “快些走吧,老祖宗該快歇了,晚了可就趕不上了。”


    黛玉自從北靜王走了之後心情便沒來由的變得好了。紫鵑原來以為隻是北靜王來了,可是細細一想難道往常北靜王不來嗎?不是天天來這裏陪著黛玉的嗎?可是卻又不知道其中的真實緣故,黛玉不說她也不好多問。而到了晚間,黛玉吃飯的時候竟然喝了兩盅清酒。今晚的話也特別的多。


    紫鵑仿佛想到了什麽一般,卻又不敢確定,隻是露出一個笑容,想著若是真的像她想的那般便是最好的啦。不再多說什麽,黛玉直徑朝著賈母那裏去了,因兩人步行,至賈母處時夜已經深了。


    “進去吧。”


    賈母的院子裏沒來由的熱鬧,想起了近日聽到的一些傳聞,黛玉大約也猜到了事發生了什麽事情。不再多做停留直徑掀了簾子往屋裏走。一進屋看見一地的碎瓷,昏黃的燈光下,所有的人都垂著頭不說話。賈母坐在上首,胸口一起一伏,臉色鐵青,想來已是氣急了。


    黛玉見此擔心賈母氣壞了,連忙上前為賈母順氣,寬慰道。


    “老祖宗這是怎麽了?如何能生這麽大的氣?您就算不念著自己的身子,也該念著咱們這些晚輩,若是您氣壞了身子,家中沒了主心骨。讓我們這些半大的小子們該如何是好。”


    “該如何是好?怕是他們最好了!都是些狠心短命的,巴不得我早些死了好,見我身邊有什麽好的東西邊都要了去,見我有什麽好的人也都要了去。事到如今我身邊好不容易就隻剩下這麽個半大丫頭了,你們見我對她好,你們看不過去了,使勁將她弄開了,好做弄死我這個老太婆!”


    賈母一邊罵,一邊指著王夫人的鼻子。王夫人頭垂地老低,擰著唇,咬碎銀牙也打死不說一句話。所有的人或低著頭,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不知道應該怎麽辦好了。唯有鴛鴦在一邊坐著摸著眼淚,地上零零落落的是一些碎頭發。黛玉見這樣子,忙拉著賈母。生怕她真的氣壞了。


    “老祖宗,莫生氣,到底不過是大舅舅痰迷了心,起了歹意。想必讓大舅母回去勸勸就好了的。”


    “你那大舅母是個什麽東西你又不是不知道,什麽事情都依著他家老爺,哪有她說話的地兒。”


    賈母一想到邢夫人的軟弱便是恨鐵不成鋼啊,若不是邢夫人平日裏對著賈赦千依百順的,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家裏這麽多人,難道還勸不過嗎?二舅母不就是個好人選,再讓鳳姐姐去幫襯著,自然是無往而不利。這府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鳳姐是一張利嘴,能把死的說成活的了。想來不過勸兩句,自是八九不離十了。”


    黛玉說著朝著鳳姐挑了挑眼,鳳姐和王夫人聽了自然臉上難看。這件事情擺明了賈赦是非要去到了鴛鴦去,此時若是她們去勸,自然賈赦是要把帳記在她們的頭上的。賈赦是怎樣的一個小雞肚腸的人,到時候在賈府中她們自然是不好辦事了。


    鳳姐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意,卻僅僅隻是一閃而過,並未讓任何人發覺。黛玉則一門心思的繼續安慰著賈母,明麵上是說著王夫人與鳳姐的好處,卻是將兩人推進了火坑。並不是她狠心了,隻是要些事不是不報,時辰未到,時辰一到,她林黛玉絕不手軟。她向來相信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一句話。


    賈母應了王夫人與鳳姐去勸說賈赦的事情,氣也漸漸的小了下來,此時鴛鴦也累了,其他的人陪著也到了很晚了,賈母看著心疼,便要她們都回去了。正當所有人走盡,隻剩下黛玉在身邊伺候之時,黛玉正想開口。簾外傳來了一個婆子的聲音。


    “老太太,大太太來了。”


    賈母這才想了起來,方才氣急便讓人去找了邢夫人來問話。此時心中依舊厭惡,賈母眉微蹙,不耐煩的揮揮手道。


    “讓她在院子裏等著,沒我的吩咐不許進來。”


    黛玉歎了一口氣,看著賈母不由的失笑,什麽時候這樣一個年逾古稀的老人也會變地這樣孩子心性了。


    “老祖宗,外邊天冷,大太太身子弱,怕是萬一&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不礙事,她皮糙肉厚的,定是凍不死的&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賈母賭氣般的伸長了脖子朝著外邊喊道,仿佛是刻意讓外麵的人聽到一樣。黛玉雖然沒說什麽,卻給侍在一旁的紫鵑打了一個眼色。


    “你們都出去吧,我與老太太有悄悄話要說。”


    黛玉溫聲道,紫鵑在黛玉身邊多年自然知道這眼神代表著什麽。掀了簾子出去了,其餘的不過都是三等的丫頭,看見紫鵑先出去了,如何敢多留自然都跟著出去了。走前還不忘細心地撥一撥爐火,好讓燒的更暖和些。


    黛玉望著門邊,見所有的人都退盡了,這才站起身來,一邊幫著賈母捶背,一邊撒嬌道。


    “這會子人都走盡了,可就隻剩下玉兒了,老祖宗還在生氣不成,那就拿著黛玉出氣吧。黛玉若是能讓老祖宗出了氣去也算是一件功德了。”


    賈母聽罷,轉過頭來,爬滿了皺紋的臉上綻出一抹微笑來,眼角看起來更深刻了些。拉著黛玉的手,讓她坐在自己的身邊,嬌寵的撫摸著她的發道。


    “我又如何舍得。這般伶俐的人兒,拿個人能舍得呢?我可是盼著你能日日留在身邊,承歡膝下。”


    黛玉聽了,淺笑著,將頭靠在賈母的懷中,仰麵凝望著這個真心待自己好的老人。一時間,脫口而出,帶著三分的玩味兒,卻有七分的真意。


    “這也好,既然老太太這樣說了,我今晚上便寫了信告訴那人去。老祖宗舍不得我,讓他另尋了一段好姻緣去。否則,若是要等我,怕是憑著老祖宗的仙壽,等到他頭發白了,牙齒落光了,也是等不到了的。”


    “你這隻盡會耍嘴皮子的賴皮猴子,盡會說些哄人的好話。都說那鳳辣子的一張嘴巴厲害,我看來,到了你麵前她可就真成了啞巴了。”


    賈母笑著,要捏她的臉頰子,黛玉一個仰頭,撐起身子躲開了,笑答著。


    “老祖宗對誰都這樣說,說不定對著探春也說過這樣的話,倒是不知在誇黛玉,還是在欺負黛玉了。”


    賈母笑了笑,忽然正色,沉吟片刻問道。


    “是哪家的公子?”


    黛玉又乖乖坐回了賈母的身邊,笑著低下頭,絞著手中的帕子。


    “又還能有誰?老祖宗想必早就猜著了,還來羞我。”


    聽罷,賈母笑了,卻又哭了。將黛玉摟在自己的懷中。如她第一次來時的那般抹淚。一邊哭著,一邊道。


    “好孩子,讓我終於不負了你娘了。北靜王是個好人,會真心疼你的。身份地位也絕對是配得起你的。”


    賈母抱著黛玉哭了一會兒,又凝視了黛玉良久,這才拭去眼角未幹的淚水,又為黛玉抹著眼淚,轉而歡笑。


    “看看我這老不修的,明明是該高興的日子,怎麽就哭了呢。你也是的怎麽也不說我兩句,反倒跟著我哭起來了。”


    黛玉還沒有說什麽,賈母又接著抹著眼淚,想起了以往的事情。


    “你終究是熬出頭了。在這裏外祖母幫不了你什麽,畢竟這家不是一個人的家,我也知道,你也了解。至於在那裏,你便是主母,自然一切由你說了算。”


    黛玉別過頭去,拭了拭含在眼眶中的淚珠,回頭給了賈母一個淺笑。


    “該是這樣的,太妃疼我,省卻了討好公婆的麻煩,他也會疼我的。”


    賈母點點頭,笑了。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拉著黛玉的手站了起來。剛想仰頭叫鴛鴦進來,才想起鴛鴦已經被自己遣去休息了。便自己來到那扇檀香木的大櫃子前翻找起來。


    隨後取出一隻樟木小匣子上綴著一個鑲金的銅製小鎖,泛著些許的青色,不像是新的東西。賈母小心翼翼的將它放下。取出鑰匙打開,隻見一層天鵝絨的裏襯下共有兩層。一層是眾多的金銀首飾,一眼便能看出這些品質端的與旁的不同,各各皆是上上之品。若是將其中一件當了,這輩子的吃穿用度是不愁了。這下子雖小,可少說也是有幾十件的。


    黛玉有些驚異的看了一眼的賈母,賈母的臉色不變,黛玉更覺怪異,而另一層裏的東西卻讓黛玉更加吃驚。下麵一層裏有三封信,還有一疊著好的紙。攤開一看全是地契房契,加在一起恐怕比得上林家的財產。


    “這?”


    “這不是我給你的東西,而是你那去了的娘親留給你的。回家省親時曾經托付給我的東西。她好要我告訴你,無論如何,你都是她最最寶貝的女兒。”


    一提到賈敏,賈母的臉上便浮現出無限的溫暖。那畢竟是她最最喜愛的孩子。


    “她曾經囑咐過我,在必要時交托給你。此時你也快要出嫁了,而我這老婆子也時日無多了。你就拿著吧。”


    賈母將匣子鎖上,連同鑰匙一同交給了黛玉。黛玉聽了賈母話中大有哀戚之意想要出聲安慰,賈母卻繼續說道。


    “你母親說了,匣不離身,這東西是她給你的,便就是你的了。裏麵的東西或賣或當或保留全由你決定。而最下層的三封信是給你的在萬不得已的時候用的,要一封一封的拆。而其他的不過是一些地產店鋪,現在都有人經營著。隻是給你留的一條後路罷了。”


    黛玉結果了匣子。將賈母的話一一記下了。賈母像理清了交代,便又尋出了一隻玉雕的銀盒,送到了黛玉的手中。笑著道。


    “這些雖遠不及你母親給你留下的東西,卻也絕不會丟了我老太婆的臉去。”


    黛玉並未打開便已經知道裏麵裝的是什麽了,正想要退回去,卻被賈母抓住了手。


    “別推辭了,這是我私底下給你們這些姑娘的嫁妝。至於麵上的嫁妝,自然要看你們家的人家了,不過這東西往後各個姐妹也都是有的。你娘我也是給過的,前日裏,迎丫頭與慕容家的公子慕容非定下來的時候我也是私下裏給過她的。”


    雖然那門婚事賈母並不喜歡,但是王夫人與賈政都已經同意了,就連迎春自己也點頭了,賈母也隻能答應。即使這樣,對於迎春的愛賈母從未減少過半分。黛玉知道此時自己若是推辭了,也就顯得矯情了。


    “那玉兒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這樣就對了。怎樣,日子可挑好了?什麽時候來下聘?”


    今個兒


    在瀟湘館的事情賈母已經聽說了,畢竟當這種丫頭婆子的麵這樣抱著黛玉,自然是越快下聘,越能止住外麵的流言蜚語。


    賈母迫不及待的將黛玉拉到自己的身邊坐下,黛玉笑答。賈母聽了竟脫口而出。


    “三日後,這麽快?”


    “原是說明日就要來的,硬是讓我給推說到了三日之後。”


    黛玉知道賈母在想些什麽,這下聘的日子雖然越早越好,但是若是太過著急了,反倒顯得北靜王與她真的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要這樣倉促的把事情辦了。但是,對於這些黛玉還真的是並不介意,更何況三日之後,在她看來就是最好的日子。


    “看來要迎春同你一起出嫁了。兩人一同把嫁妝給辦了。”


    “不急的,迎春姐姐出價是下個月的事情,至於黛玉,總想著等玉兒及笄了再嫁也不遲。”


    黛玉並不想那麽早就成親,隻想著先確定下來她與北靜王的關係,讓北靜王能安心下來。至於成親,她還想要好好的陪著賈母一段日子。她知道,賈母的日子不遠了。她舍不得就這樣走了。何況她並不清楚確切的日子,更害怕若是在新婚之夜賈母離去了,她該怎麽辦。


    “也對,當前頭等重要的便是你的及笄。至於你迎春姐姐,這事早就讓鳳丫頭去張羅著了,你舅母自然也會幫襯著些,再也不幹我什麽事情了。”


    賈母說著忽然覺得有些淒涼,轉而想到自己還有黛玉,將黛玉摟在自己的懷中,想著往後個把月的喜事,嘴角便有笑意慢慢漾開。


    “看起來,著幾個月裏咱們是有的要忙了。可是四喜臨門啊。先要辦了你姐姐與慕容公子的事情,過不了幾天再是雲兒與寶玉的好日子了。幾日後又是你及笄,再接著就是你要出嫁了。”


    賈母歎了一聲,複又對著黛玉說道。


    “你們都走了,這日子該是要冷冷清清不知幾多啊。”


    “老祖宗如何說的,雲妹妹嫁過來了。老祖宗還有探春、惜春陪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再添一兩個金孫,可不是天倫之樂嗎?再著說了,這北靜王府與榮國府不過是幾條街的路,老祖宗若真的是向黛玉了,黛玉日後便日日來看您。”


    黛玉笑著,向著未來的日子,滿臉的幸福,卻不知道寧靜之中的暴風雨蘊藏著的是怎樣恐怖的力量。


    “別說胡話,傳出去了讓人笑話。誰家的王妃一天到晚總是往外祖家跑的。沒規矩!”


    說完,輕輕拍了拍黛玉的額頭,滿眼的寵溺。


    “紫鵑。”


    “是,老太太什麽吩咐?”


    聽見了賈母喚她,紫鵑忙掀了簾子進來。回賈母見看見黛玉手中抱著一銀一木兩隻盒子,有些疑惑,見黛玉微微一笑更是不解。


    “替玉兒將東西拿回去吧,今晚上玉兒便在這裏住下了。往後三天也都不回去了,再讓外麵那人回去吧,近幾日都別出門多了,免得沾染了晦氣。”


    紫鵑遵命,其實紫鵑受了黛玉的暗示原是讓邢夫人暫且去了偏屋歇著,避避寒等到賈母叫她了再出去。後來,紫鵑見天色已經這麽晚了,邢夫人坐在偏房之中頭一點一點的打瞌睡,實在不忍,便將她勸回去了。賈母今日絕不會再見邢夫人的了,因為聽了黛玉的喜事她又怎會再自己找自己的氣生。


    紫鵑獨自回了瀟湘館,見眾人都已經睡下了。隻有雪雁,春纖還守在那裏等著黛玉回來,不覺一氣。


    “這些人平日裏拿了姑娘多少好處,受了姑娘多少恩惠,怎麽姑娘還沒有回來說睡便睡呢!”


    “是我的不是了,看著他們明天還有事情要做,再者說這麽晚了以為姑娘已經在老太太處歇下了。”


    雪雁笑著站了起來,見黛玉並未回來,隻有紫鵑抱著一大一小箱子回來,便知黛玉已經在賈母處留宿了。


    “今日到是難得,平日裏最多不過是什麽花兒朵兒的,今個兒怎麽又怎麽多?快打開看看。”


    春纖見紫鵑抱著的匣子,驚訝東西之多之餘又好奇裏麵是什麽東西。


    黛玉平日裏慣著這三個人,隻要是不出底線的事情也都由著她們。想來不過是些花兒朵兒的,三人都好奇也就打開了。隻是那木匣子上了鎖,有沒有鑰匙,想必是重要的東西。三人不敢碰。開了玉匣子三人直吃了一驚。之間其中滿是金玉珠寶,都是些連紫鵑這樣的人都不曾全見過的東西。除了天竺寶鏡,緬甸瑪瑙王,宮中才有的簪子,其中更有賈母自己名下的紫檀堡與邊上的良田百畝送給了黛玉。房契,地契皆在。


    “這是我們家姑娘的嫁妝不成?”


    春纖忍不住問道,抬頭看了看一頭霧水的雪雁。此時,紫鵑早已了然於心,卻仍將這個秘密藏在心裏。這些話由姑娘親自來說才是最令人高興。因而嘴上反駁著。


    “哪裏的話,姑娘什麽時候說起這事情了,連個相思的都沒有,怎麽嫁人?”


    “怎麽會沒有北靜王爺,六王爺,還有那個十王爺,那日我看出來了,那三個爺都是喜歡我們家姑娘的。”


    雪雁認真的說道,邊上還有春纖興奮地幫襯著。


    “是啊是啊,前一陣子聽翠縷在那裏炫耀著,說是迎春姑娘要出嫁了,老太太也是送了這麽一隻玉匣子。聽她說也都是什麽金啊玉啊的。敢情我們家姑娘也是有的,竟還比她的更好一些。”


    “閉上你們倆的嘴吧,若是這事情真的傳了出去,怕是就算外頭不追究,姑娘也是定要將你們兩個攆出去的。”


    聽了這話,兩人終於閉上嘴了,她們都知道若是這事情是從瀟湘館傳出去的,無論是真是假,都會壞了姑娘的名譽去。於是,兩人都上前來拉著紫鵑,盡說好困。可是此時,紫鵑的眼睛卻亮的出神,任她這夜如何輾轉反側也該是無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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