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在峽州還是在祖國的任何一座城市,經過了這麽多年大規模的城市建設和方興未艾的房地產開發,就會出現一個個星羅棋布的住宅小區,那是盲目種房子的產物,不過就是一排排、一棟棟外表雷同、毫無特色的多層建築堆壘在一起。(.好看的小說)沿著城區的主要街道還會一字排開一些直聳雲天,用玻璃、三峽石、外牆磚、鋁合金和鋼筋水泥包裹起來的高層建築,就會被稱之為新地標,那些或單薄、或龐大、或厚實、或秀氣、或方或圓、或長或短的高樓大廈就會參差不齊的陳列在那些用荷蘭磚在地麵拚成的各種圖案的人行道、寬暢而平坦的街道兩旁,當然還會有好看但不實用的行道樹、花哨而有些庸俗的街燈、為了阻攔行人橫穿道路而不得不豎起的中間隔欄,自然還有在刷黑的地上畫出的斑馬線和隨處不在的紅綠燈。隻不過千人一麵,無論在哪座城市都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就有些乏味了,就給人一種“錯把他鄉當故鄉”的感歎。


    其實並不完全如此,主要街道不過是這座城市的某種形象,也是這座城市官員政績的具體表現,不過僅僅隻是一種外表而已,不是這座城市的全部,也不是這座城市的內在組成。隻要轉過那些高樓大廈的光亮的牆角,隻要拐過那些主要的城市主幹道,就會看見那些已經在這座城市存在了若幹年,而且隻要不被強製拆遷,那一些有些狹窄、有些陳舊的建築物就會結實的繼續存在下去;隻要走進那些縱橫交錯的小街小巷,就會感受到這座城市的脈動,就會感受到這座城市的曆史變遷、歲月滄桑,就會清晰地觸摸到生活的節奏,知道那座羞於示人,有些醜陋的城市依然還活著,隻是並不是那麽光鮮、那麽新潮、那麽時代感強烈、那麽合乎當權者的愛好而已。(.好看的小說)


    這座城市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全都在那些還沒有被拆遷、被拍賣、被看中、被規劃、被開發的老城區的背街小巷裏存在著。那裏會有貼滿了小廣告的電線杆,牆上被孩子們用粉筆畫成了大花臉,到處都是密如蛛網的各種電話、電纜線,因為漏水,小巷的石板上泛起了青苔、下水道上還蓋著一些大小不一、厚薄不均的還刻有字跡的石碑。太陽出來了,陳舊的平房過道和樓房的走廊上到處都飄揚著五顏六色的男人或者女人的衣服,一隻大白狗就會悠閑的從街上跑過,還有幾隻小貓咪跟著母貓趴在街邊曬太陽,老人們會聚在一起下象棋,老太太會不厭其煩的說著街坊鄰居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下雨了,女孩子會打著鑲有花邊的綢傘從小巷裏款款走過,男孩子從來不打傘,卻會在雨中穿著擦得光亮的皮鞋跑過,叼一支煙,手裏拿著麥當勞的外賣,當然還有摩托車轟轟烈烈的駛過,濺起一路的泥水;到了夕陽西下、夜幕降臨的時候,就會有醉漢搖搖晃晃的走過,會有談戀愛的躲在牆角親嘴,也會有那些跳巴山舞的、唱京劇的、出去看大片的、坐在家裏看那些懶婆娘的裹腳,又臭又長的電視劇的;而到了深夜,這裏也不會平靜,有小偷小摸的蟊賊趁夜想搞點行動,有打麻將的出三三兩兩的去吃夜宵,有兩口子不知為什麽半夜發飆,吵得四鄰一夜不安,也有那些虛掩著門的休閑館摸進了一個想嚐嚐野花滋味的男人,當然還有上夜班的工人、剛剛乘車歸來的遊子、清掃街道的環衛工人和進城賣菜的菜販……


    在這些城市的中心稠密地帶,這樣的地方並不少見,除了開發成本,還有地理位置,都使房地產商望而生畏,也成了政府的一塊心病,更成了這座城市的雞肋,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什麽三創、什麽社會都與這裏無關。[]在這種地方堅守的除了舍不得街坊鄰居、舍不得寬鬆環境的老年人,還有那些買不起房、搬不了家的困難群體,其餘的就是那些像潮水一般從天南海北湧入城市的各種各樣的人。有千裏走單騎的,有扶老攜幼的,有大學剛畢業的年輕人,有風燭殘年的老乞丐、有投親靠友的鄉村孩子,也有給人家帶孩子的農村大嫂,他們就租住在這些老城區低矮、狹窄的房間裏,就和**說過的那樣:“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走到一起來了。”走自己的路,實現自己的夢想,成為這座城市中的一員,這也是一場革命,這也是一場奮鬥,誰也不能小視這些人,誰知道在他們中間會不會又出現一個李嘉誠、曾憲梓?或者是李書福、黃光裕?還是黃舒駿的那首《三代之間》唱得好:“誰說沒有滄海桑田?富貴與貧賤,就在轉瞬間……”


    本來峽州的大哥大張廣福是不會到這樣的地方來的,他每天忙得很,請他吃飯要預約,想和他會麵得給他的大弟子方老二打招呼,加上電話有時又不願意接,就顯得很蠻橫無理,架子太大。可是誰也不敢得罪他,多年以前,人家可是這座城裏的大哥大,就是到了現在,門生、弟子一大幫,能夠一呼必應,當然就八麵威風了。方老二倒是個精明人,不知是誰告訴他在老城區的某條小巷裏的某個美容廳裏,新來了一位小姐,“說是成都人,四川不是出美女嗎?”方老二如是說:“就想讓老大嚐嚐鮮。”


    “媽的,嚐鮮?”張廣福順手就給了他一巴掌:“是不是被你這個家夥玩膩了,送給老大當人情?老子才不要這樣的順手人情!”


    “當然肯定早就開過苞了,人家是幹那一行的,再說也在峽州來了好幾個月,說是想找個大佬金盆洗手,別人不敢說,我真的沒動過她。”長得與張廣福有幾分相似,也是肌肉發達、目光炯炯、動作敏捷、手段果斷的方老二在叫著屈:“我又不是不知道老大的口味,就留了個心眼,等老大發話再作決斷。”


    那天下午在恒昌大市場喝了半天酒,心裏一高興,就由著方老二開著車直奔那個成都女人的美容廳而來,不知為什麽,在密如蛛網的小巷裏穿錯了地方,居然開到一個僅有一車寬的巷道裏,前麵開來一輛收廢品的三輪農用車,兩車就針鋒相對了。那天,張廣福的心情好,打了個手勢:“老二,老子下去走走。別罵人,你給我倒車,書生不是常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嗎?人家乾隆皇帝也知道戒急用忍呢。”


    他就摸著和陳佩斯一樣的光頭鑽出了車,還衝著那輛不知死活,依然和方老二的保時捷在鬥氣的農用三輪車笑了笑,做了個手勢,點燃了一支雙喜香煙。


    剛剛走過狹窄的巷道拐彎處,張廣福一把抓住了一個剛洗過頭,還散披著一頭長發的高個女孩子的細長胳膊:“媽的,可可,擦身而過就不知道打個招呼?現在是不是眼睛長到天上去了?是不是要和那英一樣,也要借你一雙慧眼呢?”


    “張大哥。”那個女孩驚慌的轉過身來,肯定是想掙紮的,看見了張廣福那個光頭,卻一下子變得驚訝起來,眉開眼笑了:“你怎麽會到這裏來的?”


    “等等,等等。”張廣福也眉開眼笑的,很清晰的叫出了女孩子的小名:“小昭君,這句話似乎是我應該來問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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