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晚,華門守衛亦手握長戈站至城牆之旁,今夜本是普天同慶之日,他們卻不得不在此,觀望他人今夜不禁夜的盛世。


    夜宴散盡,所有官員盡數歸府,華門之外,一輛馬車緩慢的行駛著,而一旁一人駕於馬上,麵色緋紅,亦像是飲了不少酒。


    安靜的夜,無一人言語,更顯寂靜。


    步舞雩坐至馬車內,低頭看著腳上緊致的花鞋,麵上的失落卻再未掩蓋。


    今日宮宴,九皇子祝完壽便也再未見其身影,旁人雖都未在意這位九皇子為何離開,可她自己卻是留神的,她的夫君,是在司巫大人出去時隨在其後的。


    她未跟上去,隻因作為翊王妃,不能失禮於眾,她以為他片刻便能回來,卻不想,他卻留下了她一人。


    “璟王殿下。”清淺的聲音緩緩響起,沒什麽力道,卻也辨不清聲音主人的喜怒。


    姬雲璟勒韁的手緩緩收緊,久久,卻也道了一聲。“王嫂。”


    “翊王府和璟王府並不同路,璟王殿下,不必再送了。”車廂內傳來的聲音鼻音重了一些,即便是因酒有些上頭的姬雲璟,亦聽出一些端倪。


    麵色微僵,今日九哥無辜離席,丟下她一人,任她在大殿之上接受旁人怪異的眼光,九哥的舉動似乎是告之了所有人,九王妃在王府中的地位。


    旁人不知,姬雲璟卻是知曉的,九哥求娶,不過是順道之事,可為何,偏偏是她。


    “並非要回璟王府,今夜守歲,往年都是在九哥府上的。”


    車內在無聲響。


    姬雲璟打馬前行著,卻也隻是和馬車並駕齊驅。


    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原本的熱鬧卻還未消散,姬雲璟忽然開口。“王嫂,今夜隻顧飲酒,未吃些什麽,這時方覺肚餓,不知王嫂可否登上片刻,與我一道用膳。”


    “夜已深了,王府之中自不會有人敢讓璟王肚餓。”


    “可我卻想去城北那家笑餐館,聽聞是傳承老店,裏麵的擀麵卻是美味至極。”姬雲璟亦是恢複尋常吊兒郎當的語調,眼眸卻未從那車廂離開。


    舞雩愣住片刻,那老店的擀麵,是她愛食之物,他竟然知道。


    “停車。”淡淡開口,卻見車夫亦急速勒韁,舞雩從車廂內走出,緩步下馬,微微仰頭,卻也少了之前刻意的敬意,而是帶著慍色。“你到底想做什麽?”


    “隻是想吃擀麵而已。”姬雲璟坐於馬背之上,看著站立在一旁的女子,今夜她著的是宮裝,比起平素的淡雅,今日的她平添幾分華貴,美豔異常。


    隻是眼眶的緋紅,卻莫名讓他有一絲心疼,那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


    再不等她說話,卻一把拉過那個女子,迫使她坐於馬背之上,勒韁打馬,卻也道:“告訴九哥,王嫂本王自會親自送回去。”


    車夫微愣,卻也見著那已然消失在眼前的人,竟半天未反映過來。


    “姬雲璟!你到底想做什麽?”馬速極快,一時間天旋地轉,迫使她不得不依靠在身後之人身上,方能保持平衡。


    “到是難得,這是你第一次喚本王的名字。”姬雲璟減緩了馬速,一雙桃花眼竟泛起點點笑意,自在九哥府中相遇,他見到的她,便是九王妃,一個個恭恭敬敬,恪守禮節的九王妃。


    而現在的她,才是自己之前所認識的那個人。


    舞雩不曾想他會這般說,方才的驚恐卻也淡了幾分,這個男子似乎經常出現在自己的視野中,他即貴為皇子,卻也是最瀟灑的王爺,她竟有幾分想要探知他。


    “你即貴為王爺,當初又為何要賣假藥呢?”


    “隻是巧合,那些賣假藥的剛被我趕跑,你便來了,不問緣由便是一頓痛罵,本王當時還在想,是何人家的女兒,竟可無理到這種地步。”姬雲璟淺笑搖了搖頭。


    舞雩微囧,若是平時,她還會認為他是為了脫罪胡編亂造隱瞞自己,可如今知曉他的身份,卻也知曉他並無理由或必要隱瞞自己。


    城北不同於主銜,商貿酒樓也不如正衡繁華,隻是多了幾分古樸的民風,很多麻衣的百姓穿梭其中還有不知道誰家的孩子,四處跑來跑去的玩耍。


    這地方他似乎很熟悉,姬雲璟下馬,拉著她在人群中來回穿行,絲毫不介意那些穿梭在街市的人。


    他們兩人穿著顯貴,長相更是年輕秀美,一會的功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一路奔跑,忽見前方有一顆大揄樹下有一家小攤位,攤主是一個年輕的女子不是很漂亮,但是白白淨淨眼睛很大水汪汪,一身藍色的不裳,旁邊是一個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年輕人,看上去倒像是夫妻。


    今日是除夕,都各自喜慶,甚少有人出來擺攤,可他們卻還是出現在了這裏。


    攤位前人不多,但是隔得老遠就能聞到一陣濃鬱的香氣。


    “老板娘!”


    還沒跑進去姬雲璟就大聲喊道。


    那名女子聽到聲音轉過頭來笑著說道:“是公子您又來了?”


    複而卻又將視線落在舞雩身上,麵露驚訝,不過片刻卻也消散。“小雩?竟真的是你。”


    “李姐。”步舞雩尷尬笑笑,李姐會驚訝,想來也是因為這身打扮吧!尋常她穿著的亦和普通百姓無意。


    李姐為人很好,兩夫妻做著小本生意,卻也是恩愛異常,她來藥廬時有幸結識,亦或者說是羨慕他們的感情,到也時常來這裏吃麵。


    還有個原因,便是這裏的麵,確實好吃。


    “不想你們二人竟是朋友。”李姐笑笑,笑意卻也意味深長,不由道:“確實般配。”


    舞雩微愣,剛想解釋,不想姬雲璟的聲音卻再次響起。


    “是啊!的確是有緣。”姬雲璟拉著舞雩找到一個角落的小位子,說道:“老板娘,今日是二人,就按我們平素點的,兩碗擀麵,一盤牛肉,半碟蝦餃,不要醋。”


    舞雩亦不好再解釋,她能說什麽?是司空府的千金,還是如今的翊王妃?


    “恩。”年輕的老板娘笑眯眯的答應,她旁邊的年輕人衝著舞雩和姬雲璟笑著,卻不說話。


    舞雩微微蹙眉。“你什麽時候和李姐這麽熟的?”莫非是一直跟著自己,伺機報複?


    “別想太多,隻是巧合。”姬雲璟似乎看出她的想法,道:“小時候在宮中時常被人欺負,有一次母妃生病,央求許多人都不曾有人出手的,那時常聽宮人說宮外是多麽多麽熱鬧,想來也該有大夫,便偷偷逃出了宮。”


    “那時我並不知道銀子是何,找了好多藥鋪,聽到我是宮中來的時,有的呲之以鼻,罵我是瘋子,有的願意拿藥卻要銀子,我遊蕩了一日,餓了一天,走到了這裏,當時的老板娘年紀不大,亦跟隨著母親擺攤,見我餓了,卻也請我吃麵,此後,便經常來了。”


    “你時常去的藥廬裏的那老先生,亦對我的母親有過救命之恩。”


    舞雩眼中閃過一絲錯愕,她從不知一個皇子可已淪落到此地,更不想他會這般雲淡風清的說出這樣的經曆。


    可片刻,卻也並不覺得奇怪,旁人不知曉,她是知曉的,就像金玉其外的司空府,世人皆道官家小姐如何風光,可焉知毫無恩寵的人是如何留下其性命的?


    司空府即是如此,深處皇宮,隻怕比司空府更甚千倍。


    這樣想來,他也算是和自己同病相憐。


    一陣香氣傳來,年輕的男人端著麵就走了過來,麵一上桌,便也見姬雲璟埋頭吃了起來。


    由衷讚道:“這裏的麵,不比宮中的山珍海味來的好吃?”


    舞雩亦不答他,卻也吃起麵來。


    因為剛剛姬雲璟的話,舞雩的心情放鬆了下來,連日的壓抑也漸漸退去。


    兩人在街上行走著,由於是除夕,街上的人並未散去。


    “快看,前麵有雜耍。”


    姬雲璟突然很有興玫的叫道,拉著舞雩就開始跑外圍人山人海,兩人站在外麵擠不進去。


    舞雩亦錯愕的看著被人握緊的手,想要試圖掙脫,卻礙於他握的太緊,她並無力氣掙脫半分。


    “薑水城何時多了這麽多人?”姬雲璟微微蹙眉,臉上卻是大寫的不悅。


    由於人太多,他們壓根兒就進不去,姬雲璟眼珠一轉,探手入懷,然後捏著一大把銀票,到旁邊的小攤那裏換了一堆零散的銅子,用衣衫的下擺兜著。


    然後笨拙的爬上雜要旁邊的一處台階,站在上麵,突然高聲呼道:“送錢啦,快搶啊!好多銅錢啊!”


    舞雩看著眼前的人,嘴角亦不自覺的牽起一抹笑意,她從不知一個皇子竟能有如此荒唐的舉動,而這樣的舉動,竟讓她那般輕鬆。


    之前的人聽到此言到也沒人相信,誰也不會想到會有傻子會突然送錢,可當聽到銅錢落地的時候,亦是停頓的半刻,瞬間便也開始搶了起來。


    姬雲璟拉著舞雩便也朝裏間走去,卻不想那耍雜耍的夥計亦趴在地上見錢,根本無人再表演,一股冷風吹過,徒留他二人在此處傻站著。


    舞雩無奈笑笑,卻也道:“前麵亦有不少好玩的。”


    姬雲璟隻好作罷,舉步朝前走著,走花燈,猜字謎,除夕的夜向來都是如此美好。


    舞雩看了看天色,卻也淡淡開口。“我該回去了。”


    姬雲璟神色微僵,卻也道:“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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