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人,你這是……何故?”


    不敢承受他這副熟稔的模樣,我直接便坐在了上首。雲蘭體貼將婢子送上的茶水接過,為我倒了一杯。


    君山銀針,很熟悉的味道,金黃的芽身載沉載浮,似乎還在提醒著我當初和景行然在一起時的情景。


    何欽雙眼遊移,最終落定在我身上,見我沒有絲毫反應,想要起身,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又立刻誠惶誠恐般跪在了原地:“娘娘差點便被狗官殘害,崔太後得知後命下官前來相助娘娘……崔太後很擔心娘娘……”


    嗯……崔太後…鬮…


    “你確定,崔太後能神誌清楚地和你說完一整句話?”我也不過是揣測他的到來可能跟崔太後有關,但如今被他一語證實,卻又不敢深信了。


    他一怔,眼神明顯有些躲閃,卻還是堅持道:“確實是崔太後想要讓下官來幫娘娘的。崔太後不放心其他人,所以……”


    我看著他一身官服,瘦長的身子包裹其中,眼前仿佛又見到了當初那個調戲人還尚顯稚嫩的小侍衛,還有那個一身血汙昏迷在淨身房內的小太監,心,不自覺有一絲柔軟:“何欽,本宮當初執意要懲治你,你……恨本宮嗎?哦”


    男人最重要的,也許是權勢地位女人,可所有的男人,都不會不想要自己的命根子。


    就算是內侍,也期待成為真正的男人,甚至還和宮女做起了對食夫妻,還認養了幹兒子。


    他從一個能繼承香火的男子變成了一個再也無法傳宗接代的宦官,我不相信,他的心中會沒有恨。


    “不,娘娘教訓得是,那時是下官輕浮,少不更事輕薄了雲蘭姐姐,事後才得知以前的常侍衛亦曾對雲蘭姐姐不軌,下官這才明白自己對雲蘭姐姐的傷害有多大。下官不怨娘娘,不怨任何人,隻怨自己年少輕狂什麽都不懂。但後來跟著崔太後,下官懂得了很多,崔太後不似宮裏頭那些有彎彎繞繞腦筋的主子,那麽簡單那麽淳樸,下官心境也開闊了,隻想著若有機會再見到娘娘和雲蘭姐姐,一定要好好彌補當初的過錯……”


    一番話,合情合理,隱隱的,已不再有剛剛的猶豫不決,而是下意識便脫口而出,飽含了真情。


    “雲蘭,你說呢?”杯蓋一遍遍摩挲著杯沿,感受著君山銀針在裏頭慢慢散發幽香,我一低頭,抿了一口。味道,卻早已沒有了當初的醇厚。


    “奴婢一切聽娘娘的。”


    雲蘭這一聲,也就代表了,她已經將以前的事情放下了。


    我緩緩將手中的杯盞放下,視線觸及那個依舊對自己主子不聞不問的小廝,微微蹙了蹙眉。還真是個特立獨行的奴才,不是該立刻扶自己的主子起來,亦或者,陪著他一起下跪嗎?


    “你起來吧。”唇中徐徐溢出幾字,我看著何欽用衣袖拭了一下額際的虛汗,而此刻那小廝,總算是適時地走過去相扶了一把。


    “坐。”


    “謝娘娘。”


    “既然你早就到了,為何時至今日才來見本宮?”撥弄著指甲,幾日不修剪,不曾想已經有些長了。實在是因著小祖宗糾纏,都不敢用剪子,生怕一不小心刺到他哪兒。


    “那姓金的狗官在任期間貪贓枉法,下官細細一查竟發現有許多收受賄賂欺壓百姓的罪證。這幾日一直都在處理此事,所以便耽擱了。”


    回答得有條不紊,倒也找不出什麽紕漏。


    “娘娘,目前姑蘇國對景嵐國虎視眈眈,朝內又不景氣,與……與辰淩國結仇,腹背受敵。娘娘鳳體重要,小皇子安危為重,下官鬥膽懇請娘娘暫回辰淩國避避。”


    嗯,竟是懇請我回國的,而不是讓我勸父皇與景嵐國免動幹戈的。


    不期然,一絲熟悉的梅香闖入我的鼻尖,縈繞著,若有似無。


    我的唇畔勾起一抹弧度,探索地環顧四周,聲音沒有溫度:“不是說奉命相幫於我嗎?這一轉眼,就要勸走我了?何大人是否覺得本宮是貪生怕死之輩,隻可富貴,不能共憂?”


    “不,下官絕沒有此意,下官隻是……隻是覺得這樣對娘娘和小皇子都好。這樣的話皇上也好沒有後顧之憂地和姑蘇國一戰高低……”話才剛出口,何欽便立刻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連連擺手,“不不不……下官是說,娘娘和小皇子如果離開的話,先皇在天之靈也會瞑目,不願讓你們有任何閃失。”


    他的話,更印證了我的猜測。


    這何欽,哪裏是崔太後派來的人,分明便是景行然的心腹。也不知他是什麽時候將他收歸己用了……


    輕輕聞著那淺淡的梅香,我沒有抬頭,隻是堅定道:“本宮就是死,也不會離開。勞何大人費心了,請回。”


    “這……”


    “何大人還請回,我家娘娘要去照拂小皇子了。”


    猶猶豫豫,何欽很明顯不是說客的料,最終指了指那小廝,兩人一前一後走了。


    而我,卻驀地抬頭,遠望著那道漸行漸遠的熟悉身影,在陽光下映襯出幾分光彩,臉上,倏忽間綻開了一抹笑意。


    景行然啊景行然,我沒有聽你的話回國,你終究還是忍不住了嗬。


    “娘娘,墨畫姑娘的書信到了。”走出大廳,便是一個黑衣暗衛飛身而來,跪下,雙手奉上一封沒有署名的信件。


    我接過,示意他下去。


    展開信紙,上麵寥寥幾句,卻已讓我明了了如今的局勢。


    景行然的死訊已經讓朝中幾股勢力纏繞。最勢均力敵的,便是其中的三股。


    右相程力歸為首的官員全力擁護林雪兮之子繼承皇位,這合乎天命,合乎常理,合乎天道。


    而大將軍薑洪為首的武將則以儲君尚還年幼為名,提議讓不問朝政的閑散王爺玄楓錦稱帝,為景行然報仇雪恨。自然,這裏少不了他的幹女兒江舒薇已經成為了玄楓錦王妃的緣故。他這個老丈人,似乎很盡責呐。


    而另一撥,則是以安陽公主馬首是瞻的官員,提議暫時由崔太後全權統領朝政,避免程力歸和薑洪這兩派相鬥讓他國占了漁翁之利。


    安陽公主是景行然的姑姑,是先帝最喜歡的女兒,更是景嵐國曆史上第一位具有公主身份的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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