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翎從雲端上跌下來本就悲催,更為悲催的是,那襲擊她的人不依不饒,在她跌落的瞬間又劈來一道白光,終於成功的把她給劈暈了。


    蘇醒過來時,宋翎發現自己躺在一堆幹淨的稻草堆上。她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摸摸身上,還好百寶箱還在,又摸摸心口,水靈珠也沒被人取走。宋翎鬆了一口氣,從稻草堆上坐起來才看到自己竟在龍母廟中。她剛從地上站起來,外麵就走進一個氣質婉約的美貌女子,竟是龍母。她的手裏還端著一碗薑湯,正含著溫柔笑意向宋翎走來。


    這可是領導夫人。宋翎在一愣後馬上向龍母恭敬得行禮道:“拜見龍母娘娘。”


    龍母忙道:“快別行禮了。你昨夜受了風寒,還是把這碗薑湯給喝了吧,要是再嚴重些就不好了。”


    想不到這龍母這般平易近人。宋翎把薑湯喝完,才道:“龍母娘娘,小龍怎麽會在這兒?”


    龍母笑道:“東州發生旱災,本宮從東海來到東州,就是希望能幫陛下解除旱情。誰知久旱不雨的東州昨夜居然下起傾盆大雨,本宮前去查探的時候,就看到一條金龍從天而降跌落在泥水裏。本宮向前一看才發現是我東海龍族之人。本宮雖從未見過你,但也經常聽陛下提到你。陛下叫你‘小魚兒’,本宮不妨也叫你‘小魚兒’吧。”


    宋翎點點頭,反正她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她的真名也離她一去不複返了,所以隻要不是阿貓阿狗,叫她什麽她都無所謂。隻是不知道是哪個天殺的居然在背後偷襲她,若是她知道了,以後一定把那人綁成一個大粽子從九重天上推下來,讓他摔成肉泥。


    宋翎在腦中喜滋滋的想著把偷襲自己的人摔成肉泥的美好畫麵。卻見龍母站在門口歎道:“經昨夜這一場大雨,想來東州旱情也得到緩解,本宮也要回龍宮了。”說著她回頭看著宋翎道,“龍女要不要和本宮一起回龍宮?”


    宋翎頓了頓,她雖然號稱是東海龍女,卻從來都沒有把自己真正當成東海的人。她尋思著要想個什麽好一點的理由來婉拒龍母。誰料敖陌青從廟外走進來,施了一夜雨,他麵上露出隱隱疲態。


    他先看了一眼宋翎,才對龍母道:“東州旱情已除,龍宮許多事還需要龍母打理。望龍母早些回去主持龍宮事務。”


    龍母端莊的臉上露出些許錯愕,“陛下難道不與臣妾一同回宮嗎?”


    敖陌青淡淡道:“東州旱情雖除,但還有許多州郡仍然深受旱災水患之害,本王還要到人間各地去,還請龍母先行回宮。”


    他一口一口的“龍母”,那語氣哪裏像夫妻之間的對話,這果然是一對同床異夢的夫妻。


    龍母臉色明顯黯然下來,但礙於身份,她仍然優雅的笑道:“如此,那臣妾就祝陛下一路順風。”說著她就像龍王福了福身,整個人隱進了龍母像中,想來是回了龍宮。


    宋翎抓抓頭,本來她是想著找個借口開溜去鳥族找鳳凰,誰知半路殺出個龍王陛下,看來她的苦力生涯遠遠沒有結束,任重而道遠啊!


    敖陌青看著宋翎傻傻站在那兒,莞爾道:“小魚兒,咱們走吧。”


    宋翎繼續抓頭,“龍王陛下可知此次發生千年難得一見的旱情,全因那太陽神突然來到東州。但別處也發生旱澇災害,又是什麽古怪的原因呢?”


    若是鳳凰,一定又會扯出一大段高談闊論出來。敖陌青的見識不會比鳳凰低,可他隻是淡淡笑道:“人間多動亂,這旱澇災害自是年年都會有。咱們身為龍族,關鍵是要盡早消除災情就是了。據說西州發生洪災,咱們就先去西州。”


    常年多雨豐潤的東州發生旱災,而幹旱的西陲之地卻無端發了大水,這樣奇異的現象宋翎怎麽都不能用敖陌青口中的自然規律來解釋。


    雖然有疑惑,但那洪水還是不得不去治。宋翎跟著敖陌青出了龍母廟的時候突然猛地拍額道:“對了,我還把小紫落在龍王廟中呢。”


    敖陌青停下腳步道:“你那靈蛇雖通人性,但體型龐大,長相怪異,還是難免會嚇到百姓,還是早些被它找回來為好。”


    宋翎點頭,但趕到龍王廟的時候,宋翎把整座廟翻遍了都沒找到小紫。跟著過來的敖陌青道:“會不會是那條靈蛇趁你昨夜出去施雨的時候,偷偷跑到外麵去玩了?”


    宋翎焦急的搖頭,“不會的,小紫很聽我的話。它知道它一旦出去就會嚇壞百姓,所以每次都會老老實實得呆在我為它安排的地方。”


    宋翎說著突然心神一動,她想起昨夜躲在烏雲後那個襲擊她的人,莫非那人的目標不是衝著她和她身上的寶物來的,而是衝著小紫。可是誰那麽無聊會對一條大蟒蛇感興趣,難道那人是太陽神赤冰,隻有他和小紫曾經有過很大的過節。


    宋翎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頭也突然陷入一片眩暈。敖陌青連忙扶住她,“小魚兒,你怎麽了?”


    宋翎覺得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大概是昨夜無端受到兩道白光襲擊還沒緩過來,她晃晃頭,死撐道:“我沒事,我還是出去找小紫吧。”


    但沒走幾步,她就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在飄一般,終於沒飄多久,她又丟臉的兩眼一閉,再次暈了過去。


    但宋翎沒暈多久她就發現自己醒了過來,而且她不在龍王廟中,也不在床上,而是處在一片煙霧蒙蒙的世界中,不知是因為周圍的煙霧還是她的意識沒有完全清醒,她覺得周圍的一切看起來都很模糊,模糊的一點都不真實。


    她一人在煙霧之中走著,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潺潺的流水聲。宋翎抿了抿嘴唇,正好她有些渴了。幸好這個世界中的水都是無汙染的,隨便哪一處都能喝。可是當她走到水邊的時候,她卻發現自己遇到了一處喝不得的水。隻因她看到水邊有一個白衣少女在那裏搗衣。被衣服弄髒了的水,宋翎若是不想拉肚子的話,便隻能忍著。


    隻是突然見到一個少女,宋翎還是覺得很好奇。她走到那少女的麵前,看清了那少女的麵容。從年紀來說,看上去好像要比宋翎大上兩三歲,那一張臉是一張典型的江南女子的臉,清秀婉約,雖不是極美,但很容易使人產生好感。


    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突然來到這樣一個地方?宋翎問那少女道:“這位姐姐,你可知道這裏是何處麽?”


    她的聲音明明比較大,但那少女像是沒聽到她的話似的,仍然低頭繼續搗衣。宋翎覺得奇怪,莫非這美麗少女還是個聾子?既然聽不到那應該看得到吧,宋翎幹脆離那少女進了幾分,可少女仍然低著頭,全然不顧自己前麵還站著一個大活人。(.)


    宋翎心神一動,她揚起手在少女麵前晃了晃,果然沒有反應。難道這是一個幻境,而她又進入了某個人的記憶之中?


    隻是這個少女她從未見過,也不知道是進入了誰的記憶中?


    宋翎拖著腮幫子看了那少女搗衣一會,她發現原來看美人搗衣也是件賞心悅目的事。


    正研究著,宋翎聽到一嘹亮動聽的男聲從煙霧中傳來,她聽那男子遠遠的就在喚“落雨,落雨。”大概就是這搗衣少女的名字,隻是這聲音聽起來竟是那樣熟悉,雖然那聲音經過歲月的沉澱之後,已由少年的輕快變成成熟的溫潤之音,但宋翎能肯定,這聲音定是敖陌青發出來的。


    難道她現在是在敖陌青的記憶之中?可是明明是她暈厥過去,而不是敖陌青暈厥過去,好端端的,她怎麽會進入到敖陌青的記憶中去?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時,一個青衣少年正提著劍匆匆而來。那麵容,果真是隻有十七八歲年紀的敖陌青。自從認識敖陌青以來,他如神界大多數神仙一樣,一直都身穿白衣。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身穿青衣,但如同他此刻的年紀一般,那明亮的顏色使他全身都煥發著一種青春的朝氣。他臉上的燦爛笑容也是宋翎從未所見,他現在雖也時常把笑容掛在嘴邊,但那是一種淡淡的笑容,雖然溫和但不真實。此刻他的笑容,宋翎看一眼,就知道是從他心底發出來的。


    叫落雨的少女見到敖陌青趕來,也是欣喜的喚了一聲“陌郎”,停止了搗衣站了起來。


    看到兩人緊緊相擁的畫麵,宋翎想起在龍母廟時,他和龍母互相尊敬又疏離的感覺,隻有現在,敖陌青才能獲得與自己心上人在一起的無上快樂。


    隻是從後來敖陌青娶了龍母,他又每年七夕節去給早已死去的落雨放船燈來看,這種快樂注定會被殘酷無情的現實給擊碎。


    兩人因為是緊緊相擁,過了許久大概是終於都被對方的手臂給勒疼了,終於稍稍分開了一些。宋翎聽敖陌青很是雀躍的對落雨道:“落雨,父王終於肯承認我了,他今天派人來要接我回龍宮。隻要回龍宮後,我就去求父王,要你做我的龍太子妃!”


    宋翎在聽到敖陌青這段話時不由在心裏小小的震驚一下。難道敖陌青在當上東海龍王以前還是一個極為不受寵的龍子,甚至連龍宮也不能回,隻能在人間流浪,所以才遇上了凡人少女落雨?


    落雨在聽到敖陌青的話便淡淡笑了一下。隻有宋翎看得出來,那笑容充滿了苦澀和無奈。畢竟敖陌青若是一個不受寵的龍子,他和落雨在人間風華雪月,談情說愛,也沒有人過問。可若是他成了得寵的龍太子,隨之而來帶給他們的就是身份的巨大落差。龍王大概不會允許自己的繼承人娶一個凡人做王後。在這個世界,身份的巨大枷鎖,不是能輕易打破的,當年的東旭和蝶依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落雨送走敖陌青之後,就一人留在這江南小城中等待他回來。因為早就知道這是個香消玉殞的悲劇結局,所以宋翎有些不忍心再看下去。但她還未醒,這幻境中的故事就不會結束。


    不出所料,落雨一人在小城中等了數月,沒有等來承諾給她衣錦榮華的敖陌青,而是等來一群殺氣騰騰的蝦兵蟹將。


    跟宋翎以往看過的所有小言故事不同的是,這些人並沒有給落雨一張價值連城的銀票要她有多遠走多遠,反而因為這是個崇尚暴力的世界,或是老龍王想徹底解決麻煩,那些蝦兵蟹將一見到落雨,就直接把她塞進了一個麻袋中,然後在黑燈瞎火之下就把落雨沉入了江中。


    看到這樣血腥殘忍的一幕,宋翎登時驚得捂住了嘴巴。她雖然早就知道落雨會死,卻沒想到她會死的這樣突然。可是因為是在幻境之中,她什麽都幫不了落雨,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一條無辜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


    蝦兵蟹將們把落雨沉入江中時,水花濺到邊上那座石橋上。這座石橋,就是那日七夕節她放船燈的地方,也是敖陌青年年來寄托自己離別相思之苦的地方。隻是他知不知道,在滿河的燈火璀璨下,飄蕩的,就是他的心上人的亡魂。


    宋翎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她看了一下周圍,原來她剛剛並沒有進入到敖陌青的記憶中,隻是做了一個關於他的夢。


    她現在是在一個客棧之中,看窗外的情形,她應該還在東州。宋翎想從床上下來,門被人輕輕推開。敖陌青端著一碗藥道:“身體還沒好,就好好躺著,萬一又暈過去了怎麽辦?”


    宋翎老老實實的縮回被子裏。敖陌青大概想不到她會做一個關於他過去的夢。那個夢對他來說定是一段極為傷心的往事,所以宋翎自然不會對他提及。她把敖陌青遞給她的藥喝完,才輕聲問道:“龍王陛下,我們什麽時候去西州治理洪水啊?”


    敖陌青莞爾道:“小魚兒竟這樣盡忠職守了,倒叫本王這個龍王好生慚愧。你好生休養幾天,等那的那條靈蛇找到了再說,畢竟留那樣一條巨蛇在東州,對東州百姓也是個禍患。”


    宋翎點點頭,她現在最擔心的就是萬一小紫是被太陽神赤冰抓走的,那可就怎麽找都找不到了。


    敖陌青跟她說了一會兒話就出去了。鳳凰倒也罷了,可敖陌青是自己的直屬上司,所以宋翎不希望因為自己的私事耽誤了治水大事。所以敖陌青前腳剛走,她就馬上從床上下來。畢竟小紫與她親近,她親自去找肯定比敖陌青手下的那些蝦兵蟹將更靠譜的事。剛才那個夢,宋翎也把那些蝦兵蟹將們當成了凶狠的劊子手,更不放心讓他們去找小紫。


    宋翎悄悄了下了樓,卻感覺客棧大堂角落中一股強大的威懾力正不斷的湧過來。她向大堂角落看過去,竟看到太陽神赤冰一人坐在那裏喝酒。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宋翎瞟了瞟他做的桌上,幸好這廝還知道些分寸,沒有高調的把那冒著火的金輪在自己身旁亮出來。宋翎咳了一聲,走到他旁邊徑直在他對麵坐下,笑道:“前輩,真是巧,咱們又見麵了。”


    赤冰桌上除了幾壺酒,連一道菜都沒有。他見到宋翎臉上也沒露出奇怪之色,隻是舉起一瓶酒痛快的喝了幾口,但隻是幾口而已,那酒壺竟然就被人喝光了。鳳凰以前跟她說過,本事越大的人,酒量也越大。所以他和元尊一流個個都是嗜酒之人。宋翎以前還覺得他那是在為自己的貪杯找借口。如今看這赤冰,倒有幾分道理。


    赤冰整整喝完一壺酒後,仍然臉不紅氣不喘的。他把空酒壺放下,看著宋翎淡淡道:“不是巧,是我特意到這兒來找你的。”


    他竟然一直在跟蹤自己,宋翎登時心中一陣窩火,莫非躲在烏雲後麵偷襲她,又抓走小紫的人,真的是他?


    想必宋翎就很不客氣得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我的靈蛇是不是被前輩抓走的,若是,還請前輩把靈蛇還給小龍。”


    赤冰諷刺一笑,“那條蛇我養了幾萬年早就厭煩至極,所以才會把它給放了。如今豈會自討苦吃把它給抓回來。隻是那蛇明明是女媧之物,龍女卻說它是你的,莫非龍女是在自詡為女媧麽?”


    仗著自己多活了幾十萬年就開始倚老賣老了,宋翎哼道:“小龍自然不敢稱自己為女媧娘娘,隻是小龍跟女媧娘娘一樣,就是不會對前輩這樣一個臭脾氣的怪人感興趣的!”


    這話明顯激怒了赤冰。他臉色鐵青的站起來,直接像拎小雞一般的把宋翎拎起來,怒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跟我走!”


    不愧是比自己多活了幾十萬歲,宋翎覺得真正動起手來,她那點道行,在這上古太陽神麵前連一點還手餘力都沒有。而且他反扣著自己的雙手,讓她拿出水焰鐲的機會都沒有。


    赤冰出了客棧之後一躍就遠離了塵囂。宋翎瞧著前麵一望無際的大海,一張笑臉登時嚇得慘白。這變態的太陽神不會隻因為她的一句話,就和那些蝦兵蟹將一樣把她沉入江底吧?


    宋翎現在隻期望他要沉也是直接把自己扔進大海之中,這樣她還可以化成龍悄悄溜走。


    誰知赤冰到了東海邊上之後,並沒有做出宋翎想象中的任何一個動作,隻是抓著她一起跳入海中。


    難道這變態知道自己是龍不會被海水淹死,所以想在誰也看不見的海水中想用手把自己給悶死?宋翎運氣想掙開赤冰對她的控製,奈何實力懸殊太大,她怎麽也掙不開。幸好赤冰的手隻是扣著宋翎的手不讓她亂動,並沒有向她的嘴巴捂過來。隻是這受製與人的窩囊感覺,還是讓她覺得相當窩火。


    她反過來怒視著赤冰道:“你這變態到底要帶我去哪兒?”


    赤冰淡淡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宋翎哼了一聲,赤冰帶著她一直沉到了海底。但並不是她所熟悉的龍宮,反而周圍有幾座山似的東西。


    宋翎突然想起那日在龍宮時,她修行第一次得到大增,敖陌青告訴她引起了海底幾座火山爆發。難道這幾座山就是火山?


    宋翎的一顆小心肝顫了顫,這變態的太陽神不會是想要是用火山炸死自己吧,那的確比沉入江底還要痛苦百倍。這幾座大火山一起爆發出來,她說不定登時就打回原形變成紅燒魚了。


    為難當頭,小命難保,宋翎此時再也顧不上麵子和尊嚴,在赤冰拉著她向火山走過去的時候,她忙很是誠懇的哀求道:“前輩,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對您大不敬。您這樣風流倜儻,玉樹臨風,世間上任何一個女子定都會被您迷得神魂顛倒的!”


    赤冰大概不明白宋翎為何突然冒出這麽一段莫名其妙的話來,他皺眉道:“廢話這麽多做什麽,跟我走!”


    眼看那黑黝黝的火山離自己越來越近,宋翎隻得在心裏默默念著阿門,讓死亡的痛苦來得輕微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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