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的四肢百脈就似乎浸泡在冰水之中,那種感覺就像久違的寒毒發作。


    秦逍自幼便遭受寒毒的折磨,多年以來,在老頭子的幫助下,除了銀針紮血,便是用烈酒緩解寒毒的痛苦。


    直到紅葉帶來利用血液的方法抵禦寒毒之後,就似乎是真的找到了克製寒毒的方法,這一年多來,秦逍服用血液過後,再也沒有出現全身血脈發寒的症狀,而紅葉製造出的血丸更是讓秦逍隨時可以服用。


    此刻身上的寒意並無寒毒那般厲害,而且寒毒發作時候的症狀,秦逍一清二楚,他可以斷定,今晚身上出現的寒氣,絕非寒毒發作,隻能是箭頭上的毒藥。


    他之前已經掀開肩頭衣襟,發現箭傷處發黑,那自然是中毒的跡象。


    在前來烏衣巷的途中,秦逍甚至已經服用了一顆血丸,若是從前,血丸服下之後,體內的異樣感覺會很快消失,但此刻體內寒意卻是越來越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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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丸無法抵擋寒氣,秦逍隻能催動丹田勁氣。


    秦逍修煉的是道家心法【太古意氣訣】,正統的修煉之法,勁氣溫暖平和,此刻勁氣流入周身百脈,與蔓延在體內的毒性相抗,卻也是大大減輕了寒意帶來的痛楚。


    他躺在床上,看似一動不動,但體內的勁氣和毒性卻是互相搏殺。


    秋娘當然不知道其中蹊蹺,隻看到秦逍額頭一直在流汗,剛擦拭過,很快汗水又冒了出來,伸手去搭秦逍額頭,冰冷燙手,但很快卻又暖洋洋一片,而秦逍臉上的顏色也是忽顯蒼白,忽而紅潤,秋娘隻覺得詫異非常,不知這是秦逍體內勁氣縱橫,隻以為這是中毒的反應。


    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想著若是顧白衣在家中,自己也不會如此手忙腳亂。


    幾次想去找大夫過來瞧瞧,可是秦逍方才說過,大夫根本無法解毒,而且烏衣坊的醫館很有些路途,這時候早已經關門,就算要找去大夫的家中,半夜三更自己一個人跑去,著實有些不安全。


    要緊的是秦逍現在的情況看起來很嚴重,說不準什麽時候就要自己幫忙,這時候自己離開,丟下秦逍一人,更是凶險。


    讓她做菜乘船自然是一把好手,可是麵對連普通大夫都無法解決的毒藥,秋娘實在是無能為力。


    本以為端一盆水來給秦逍清洗傷口,可是現在這個樣子,又如何能動?


    無奈之下,隻能一直為秦逍擦汗。


    對秦逍來說,這一夜實在是漫長無比。


    迷迷糊糊之中,唯一能讓自己稍微舒服一點的辦法就是催動勁氣與毒性相抗。


    一開始的時候,毒性明顯占據上風,勁氣很難將毒藥產生的寒氣覆蓋,但秦逍進入三品之後,體內的勁氣循環不絕,就宛若平日裏修煉【太古意氣訣】,隻要有精力,可以周而複始循環運氣。


    也正因如此,秦逍體內的勁氣就像倔強的破城錘,麵對堅固的城池,頑強而孤獨地一次又一次衝擊著厚重的城門。


    秦逍自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隻覺得身體裏的寒氣逐漸減弱,一股


    暖洋洋的氣息在全身的經脈之中流動,而且流動的速度極快,所過之處,渾身一陣舒坦,那是從未有過的感覺。


    他卻不知,此時他全身已經是大汗淋漓,衣衫完全被汗水浸濕,便是床單也都已經濕漉漉一片,汗水之多,簡直是匪夷所思。


    秋娘看在眼裏,卻已經無法為他繼續擦拭,見他流淌如此多的汗水,隻以為毒性越來越嚴重。


    她雖然與秦逍相識不到兩天,可是想到這清秀的少年郎便要中毒而死,卻也是頗為難受,眼圈都有些泛紅。


    等到體內再無一絲一毫的寒意,秦逍終於停止繼續催動勁氣,大汗淋漓過後,全身反倒是一陣輕鬆,睜開眼睛,竟發現屋子裏頗為明亮,扭頭望過去,見到窗外竟然亮了起來,一人坐在床邊,螓首微斜,認出是秋娘。


    他隻記得昨晚到了顧家院子,自己摔倒過後,秋娘扶起自己,此後的事情卻已經沒有任何印象。


    不過這時候隻覺得神清氣爽,渾身一陣通泰,有些詫異,尋思自己昨夜中毒,怎地一覺醒過來,竟然毫無感覺。


    他坐起身來,卻覺得渾身有力,心下驚訝,隻是這一動,秋娘被驚醒,急忙扭頭看過來,見到秦逍已經做起,臉色紅潤,一雙眼睛正看著自己,完全不像昨晚人事不知的樣子,歡喜道:“你.....你醒了?”


    她坐在床邊守了秦逍一夜,直到黎明時分,感覺秦逍的呼吸似乎正常了許多,心下微寬,竟是坐在床邊半睡半醒。


    瞧見美嬌娘歡喜的臉龐,秦逍忙道:“秋娘姐,昨晚.....昨晚麻煩你了。”


    “你昨晚真的好嚇人。”秋娘聽秦逍聲音不再有氣無力,更是歡喜:“醒過來就好。對了,你.....你不是中毒了嗎?我去給你請大夫.....!”不等秦逍說話,接著道:“隻是請大夫的診費,你.....你要自己付的。”


    秦逍笑道:“我好像沒什麽事了,不必請大夫。”想到這美嬌娘昨晚一直守在邊上,心中感激,道:“顧大哥今日會回來嗎?”


    “白天當值,回不來的,晚上也說不準。”秋娘道:“要不要我去衙門將他找回來?”


    “不用耽誤他辦差。”秦逍輕聲道,抬起左臂,伸手過去扯開右肩的衣襟,秋娘急忙扭過頭去,起身道:“那你休息一會兒,我先出去。”


    “我肩頭有一支箭頭還在裏麵,必須盡快取出來。”秦逍輕聲道:“秋娘姐,不知道方不方便......1”


    秋娘雖然覺得不是很方便,但不好拒絕,也不回頭,隻是道:“我能幫什麽忙?”


    “這如今可有藥店?”秦逍問道:“我需要一些止血的傷藥,自己不方便去,如果.....1”


    “有藥鋪,不算太遠,我去幫你買。”秋娘乖巧道。


    秦逍忙道:“勞煩秋娘姐了。”


    秋娘輕嗯一聲,卻沒有動步子,秦逍掀開肩頭衣襟,仔細瞧了瞧,發現傷口處的肌膚竟然不再像之前那般發黑,心下詫異,暗想難道這毒藥如此稀鬆平常。


    可是他很清楚,對方既然有心取自己性命,淬在箭頭上的毒藥必然極其厲害,自己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跡,傷口處的毒性消散,更是匪夷所思。


    他一時不知道為何會如此,心中疑惑,抬頭時,見秋娘還站在床邊,忍不住道:“秋娘姐,你.....你有事嗎?”


    秋娘微扭了一下頭,卻沒有看秦逍這邊,隻是道:“我.....我去幫你買藥,隻是.....隻是我身上的銀錢好像不夠。”


    秦逍恍然大悟,有些慚愧,急忙從懷中取出錢袋子,他身上揣有幾十萬兩銀票,不過來京途中已經兌了一些碎銀子在身上,而且前日在洛水河邊又從青衣堂手裏拿了一點碎銀子,錢袋子裏少說也還有四五十兩銀子,將錢袋子遞過去道:“秋娘姐,你看這夠不夠。”


    秋娘接過錢袋子,覺得沉重,心想自己還從沒有拿過這麽多銀子,這年輕人還真是有錢得很,忙道:“用不了這麽多。”正要取出一點,秦逍已經道:“你帶在身上就好。”


    秋娘想著買完藥剩下的再還給秦逍就是,有了銀子在手裏,自然底氣十足,笑道:“那好,你先歇著,我去買藥。”


    秦逍這時候忽然發現,秋娘笑起來風韻十足,充滿女人味道。


    秋娘收起錢袋子,出了門,剛出院子,便瞧見不遠處那胖婦人正和三四名街坊婦人低聲細語,有人瞧見秋娘出來,立刻咳嗽兩聲,胖婦人回頭看見秋娘,也不再說話。


    秋娘知道這死對頭一定是在說自己的閑話,也不理會,徑直從她們邊上走過,隻是那胖婦人是藏不住話,忍不住道:“哎,現在這世道,笑貧不笑娼,有些女人看人間年少有錢,急忙倒貼上去,也不怕丟人。”


    秋娘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卻沒有惱怒,走到胖婦人麵前,笑道:“你說什麽?”


    “沒說什麽。”胖婦人仰著脖子道。


    “昨天的傷好了?”


    胖婦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罵道:“還不是你這狐狸精在外亂勾搭男人,這才將那些無賴引了過來。昨晚文書郎沒有回來,你家裏是什麽人?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匹馬我認識,是昨天那個男人的,你這狐狸精,趁文書郎不在家裏,將野男人帶回家,這事兒別以為我們不知道?趁早搬走,這裏可不是窯子。”


    “肥豬婆,不就是那次沒借給你豬油,你記恨到今天?”秋娘笑眯眯道:“你說的沒錯,我屋裏有男人,他未婚,我未嫁,就算在一起,也隻是和情郎相聚,不算偷男人。我長得好看,能勾搭男人,可惜你這一身肥肉,有這個心也沒這個本事。”


    “你.....!”胖婦人氣得直喘氣。


    “你什麽?”秋娘嘲諷道:“你就是嫉妒,不過嫉妒也沒用,下輩子再好好投胎,可惜你這樣子,下輩子還不知道能不能投胎做人,弄不好直接生在豬棚裏。”說完,“噗嗤”笑出來,嬌軀顫動,花枝招展。


    胖婦人伸手要打,早被邊上其他人拉住。


    秋娘白了胖婦人一眼,不再理會,轉身故意扭著腰肢,風情萬種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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