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和貴婦人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自然是極為蹊蹺的事情。


    不過秦逍此時卻已經聽明白,這貴婦人是太仆寺少卿的夫人,嫁到黃家之後,卻多年沒有懷上身孕,反倒是黃家新納的小妾卻有孕在身。


    秦逍心裏清楚對一個官宦家的夫人來說,沒有誕下子嗣,實在是一件極為恐怖的事情。


    哪怕是平民百姓,也遵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為金科玉律,更何況豪門官宦之家。


    沒有子嗣,地位隻會迅速下降,甚至會為夫家所厭惡。


    這對女人來說,當然是不公平的事情,但自上到下,沒有子嗣傳承,隻會將罪責扣在女人的頭上。


    黃夫人顯然對自己的處境深感恐怖,之前顯然也是尋醫問藥,但始終沒有懷上孩子,最終將希望寄托在了這位洪陵真人的身上。


    洪陵真人顯然是心術不正,讓黃夫人深更半夜前來道觀找他。


    黃夫人對此肯定也猶豫過,畢竟一個官宦家眷,婦道人家,半夜三更往道觀裏跑,而且是和一名老道士相見,這要是為人所知,後果不堪設想。


    但求子之心顯然是戰勝了心中的忐忑。


    此時老道士故弄玄虛,黃夫人卻很急切,道:“真人,隻要能夠為老爺添丁,切身一切都聽從真人的指教。”


    洪陵真人笑了一笑,站起身來,緩步走到黃夫人身後,輕聲問道:“夫人可知道,貧道為聖人煉丹,為何深得聖人信任?實不相瞞,貧道自幼問道,數十年苦修,卻也是頗通仙術,如今已經是半仙之體。”


    “原來真人是半仙。”黃夫人忙道:“那真人若是能夠助我,定然能讓切身懷上身孕。”


    “不難不難。”洪陵真人一隻手輕輕搭在黃夫人肩頭,黃夫人身體一顫,不自禁扭動了一下身體,輕聲道:“真人,你.....1”


    “夫人的德行有損,要懷上身孕,必須要彌補德行。”洪陵真人輕歎道:“眼下確實有一個法子,可以讓夫人補回德行,而且貧道甚至可以保證夫人能懷上男丁。”說話間,一隻手卻是輕輕在黃夫人肩頭摩挲。


    秦逍居高臨下自然是看的一清二楚。


    他這時候卻已經看出這老道士的用心,半夜三更將一個貴婦人誘騙到道觀之中,顯然是存了非分之心。


    所謂男女授受不親,這老道士一隻手搭在黃夫人肩頭輕輕撫摸,明顯就已經是在輕薄,他心中冷笑,暗想這老道士還真是色膽包天,竟然誘騙官家夫人來道觀行不軌之事,這黃夫人求子心切,卻也是糊塗至極,一個婦人家,怎能半夜往這狼窩裏跑。


    “真人.....真人有什麽法子?”黃夫人顯然察覺到老道士居心不良,站起身來,避開老道士,卻又不敢得罪洪陵真人,隻是欠身行禮道:“隻要能讓老爺夙願得嚐,便是再花些銀子,妾身也會舍得。”


    洪陵真人正要說話,忽地抬起手,似乎發覺什麽,秦逍見狀,屏住呼吸,很快也聽到了院子裏傳來腳步聲。


    他方才注意力都在屋裏,並沒有太注意其他地方,不過這


    老道士顯然還是很警覺,察覺到了外麵的腳步聲,立刻豎起一根手指在嘴邊,示意黃夫人不要說話,隨即向角落的一道屏風指了指,黃夫人心領神會,拿過自己的大氅,輕步躲到了屏風後麵。


    很快,就聽門外傳來敲門聲,洪陵真人整了整衣衫,沉聲道:“是誰?”


    “是我,有事要見真人。”外麵傳來一個冷淡的聲音。


    洪陵真人過去打開門,秦逍很快便瞧見一人進了屋裏,隻見那人一身黑衣,腰間圍著皮甲,偷到皮帽,背著箭盒,手裏竟然還拿著一張弓。


    秦逍有些奇怪,他本以為是道觀裏有道士來找洪陵真人有事,不想卻是這樣一身打扮的箭手過來。


    洪陵真人顯然和這人很熟悉,關上門,聲音略有一絲不悅:“這個時候跑來做什麽?剛給你的藥用完了?”


    “沒有用完。”那箭手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將大弓放在桌上,冷笑道:“我過來隻想請教真人,該付的銀子我一分不差,為何會以假當真,給我假藥?”


    “假藥?”洪陵真人有些糊塗:“什麽假藥?你在說什麽?”


    箭手淡淡道:“上次重金找你買的毒藥,根本無用。”


    洪陵真人惱道:“本道的毒藥,那是劇毒無比,隻要見血,必死無疑。”


    “我用你的毒藥淬在箭頭上,射中了對手。”箭手冷聲道:“他非但沒死,到現在還好生生活著,真人,那隻箭肯定射中了他的肩膀,而且深入其中,如果真如你所言,見血必死,他早就在幾天之前就見閻王了。”


    秦逍心下一凜,目光如刀。


    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萬萬沒有想到,今夜跟著馬車過來,雖然沒找到紅葉,卻發現了洪陵真人的苟且勾當,眼下這箭手竟然是主動上門。


    那夜在梓桐巷遇刺,秦逍擊殺巨人,鬥笠刀客受傷而逃,唯獨那名躲在暗處的箭手射中自己之後,悄然而去,自己連他的樣子都沒有瞧見。


    誰知道這箭手竟然跑到這裏來。


    這箭手聲稱射中了對手的肩頭,而且還在箭頭淬有毒藥,這與當夜的情況完全吻合,自己那天夜裏就是被箭手偷襲射中了肩頭,而且箭上確實有毒。


    如此巧合,秦逍雖然不能完全確定這箭手一定就是那夜匿走的刺客,卻也有九成斷定便是此人。


    他實在沒有想到,這箭手暗地裏竟然與洪陵真人有勾當。


    洪陵真人似有若無地向屏風那邊瞧了一眼,在桌邊坐下,道:“你是不是弄錯了?本道給你的毒藥,絕無任何問題。”


    “真人今天還見過他。”箭手淡淡道:“今日真人從四平坊經過,是否遇到一名年輕人出手鬧事?不但傷了真人的馬,還傷了真人幾名徒弟?”


    秦逍嘴角浮現一絲冷酷的笑意。


    如果方才隻有九成確定此人就是那夜刺殺自己的箭手,現在已經可以完全斷定了。


    洪陵真人聞言,卻是怒不可遏,道:“你要殺


    的人是他?為何沒有殺死他。那個狗東西,本道必要置他於死地。”


    “如果真人上次給的毒藥真的見血封喉,他現在早就死的幹幹淨淨。”箭手語氣也是頗為惱怒:“我暗影箭在道上多年,所接的買賣沒有失手的。正是有人說真人配製的毒藥劇毒無比,所以才暗中與真人交易,隻是見麵不如聞名,真人這次實在讓我很失望。我的買賣不但沒有做成,反倒壞了名聲,日後在這行當,次次失手,必將淪為同行笑柄。”


    洪陵真人也是疑惑道:“不可能啊,你當時找貧道,買的是最毒的牽機鴆,中毒者必死無疑,連貧道都沒有解藥可解。這.....這中間一定是出了什麽岔子。”


    “什麽緣故,我管不著。”暗影箭冷冷道:“不過真人壞了我的買賣,這事兒該如何解決?雇主出了三百兩銀子買那條命,預付一百兩,我沒能得手,不但要將一百兩退還給給他們,本來要到手的另二百兩銀子也不翼而飛。還有買了你一瓶毒藥,花了八十兩,此外名譽受損,以後的買賣不好接了,真人是否該給我些賠償。”目光移到桌上那幾張銀票上麵,伸手拿了過來。


    這幾張銀票正是黃夫人求子的費用,方才黃夫人放在桌上,洪陵真人垂涎黃夫人豐滿成熟的身子,也沒太在意這幾百兩銀子,開門之前,甚至忘記將銀票收起來。


    見暗影箭將銀票拿過去,洪陵真人立刻怒道:“放下,你做什麽?”


    “五百兩!”暗影箭點了點銀票,揣進懷裏,道:“也好,你賠我五百兩,這事情到此為止。”


    “你是要搶劫嗎?”洪陵真人怒道:“你難道不知道我是誰?本道是聖人的禦用煉丹師,你拿走著五百兩銀子,還想不想活命?”


    暗影箭冷笑一聲,道:“堂堂宮中煉丹師,私下裏兜賣毒藥,傳揚出去,真人的名聲也不好吧?”瞥了那屏風一眼,道:“春宵一刻值千金,真人還有好事要辦,我就不打擾了。”一拱手,轉身便走。


    洪陵真人一怔,此時才明白,這暗影箭早就發現屋裏有女人,不過暗影箭顯然對此沒有任何興趣。


    暗影箭拉開屋門,也不回頭,出了門去,洪陵真人跟到門前,一臉惱怒,握起拳頭,看著暗影箭離去的背影,咬牙切齒,但很快便縮回屋裏,關上了房門,走到屏風邊上,輕聲道:“夫人,出來吧,沒事了。”


    黃夫人從屏風後麵走出來,輕紗下的花容有些蒼白,聲音有些發顫:“真人,妾身.....妾身先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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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不想求子了?”洪陵真人微微一笑,道:“來,先坐下喝杯茶,今晚咱們就給你彌補德行,讓你盡快給黃少卿添一個大胖小子。”


    暗影箭身法鬼祟,這院子是僻靜之處,並無其他道人打擾,他到了側麵的高牆,從身上取出一直帶著鐵鏈的勾子,拋起用勾子勾住牆頭,拉著鐵鏈翻上牆頭,這才收起鏈勾,從牆頭跳了下去。


    落下牆頭,左右瞧了瞧,這才迅速往道觀邊上的一片小樹林跑過去,隻要穿過這片樹林,前麵便是另一條街道,可是還沒出林子,就聽到後麵傳來一個冷漠的聲音:“暗影箭,你看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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