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晝臉色難看,瞧見四周人不少,還真擔心這個年輕人口不擇言說出不該說的話。


    雖然有些事情大夥兒心知肚明,但擺在台麵上說,那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大人,趕緊先看看大夫。”旁邊馬夫倒也機靈,輕聲道:“若是傷了哪裏,可要及時診治,有時候被烈馬尥了,疼過頭了,感覺不出來,但過會兒可就疼得要命,越早診治越好。”


    韓晝冷著臉,向四周官吏道:“都圍在這裏做什麽?不用辦差了?”


    這庫部司是韓晝說了算,眾人聞言,不敢再圍觀,紛紛退下,韓晝卻已經叫住一人:“費啟吉,你過來。”


    一名官員回過頭,有些惶恐,卻還是迅速上前來,韓晝看著秦逍道:“秦逍,你這匹馬......好好看住,要是再傷了人,本官饒不了你。費啟吉,秦逍是剛過來上任的令吏,你安排他去看管倉庫。”這時候感覺後背疼得要命,嘴角直抽抽,衝著馬夫吼道:“愣著做什麽?還.....還不扶本官回屋,派人......派人趕緊去找大夫。”


    馬夫不敢怠慢,立刻扶著韓晝回去。


    韓晝經過秦逍身邊,瞥了一眼,眸中劃過厲色。


    今日非但沒能得到黑霸王,反倒在眾目睽睽之下大失顏麵,而且還被踢傷,他心中對秦逍自然是恨之入骨,不過卻並不著急,來日方長,秦逍在自己的手下當差,有的是機會報複。


    秦逍看著韓晝離開,倒也談不上開心。


    韓雨農臨走之前,盯住自己低調為人,特別是在京都,更要處處小心,莫要輕易與人結怨。


    隻是他不去惹麻煩,麻煩卻總要找上他。


    為了黑霸王,第一天進衙門就和自己的頂頭上司結怨,秦逍覺得自己該去廟裏上上香火,改變一下自己的運氣。


    “秦令吏。”費啟吉見韓晝去得遠了,這才上前來,拱手笑道:“我是費啟吉,和你一樣,也是令吏,日後還請多多關照。”


    秦逍立刻拱手還禮:“費令吏,以後該是你多照顧我才是。我初來乍到,對衙門裏的規矩一無所知,費令吏多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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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費啟吉隻是笑了笑,道:“主事大人要我帶你去看管倉庫,咱們這就動身吧。”


    “看管倉庫?”秦逍心想這令吏的職責,難道是專門看管倉庫?


    費啟吉輕聲道:“主事大人還在氣頭上,既然事情吩咐下來,咱們不要耽擱,先去倉庫,邊走邊說。”顯然對韓晝十分忌憚。


    秦逍知道費啟吉也是職責所在,也不與他為難,兩人離開兵部衙門,秦逍騎著黑霸王,費啟吉倒也有一批普通的馬匹,兩人馬匹從外形上就懸殊極大,而且費啟吉的坐騎一開始還不敢靠近黑霸王,秦逍安撫了黑霸王,那匹馬嚐試靠近過來,見黑霸王溫順得很,費啟吉才與秦逍齊頭並行。


    “兵器庫在武德坊那邊。”


    費啟吉四十出頭年紀,樣貌看上去很是忠厚老實,出了兵部,便即向秦逍介紹道::“庫部司共有四名令吏,除了你我二人,還有兩位同僚。你應該還沒有見過自己手下的書令吏,每名令吏下麵有兩名書令吏,幫著你統計倉庫裏的武器數目。”


    秦逍既來之則安之, 虛心請教道:“費令吏,咱們平日該做些什麽?”


    “其實就是看好自己的倉庫。”費啟吉道:“京都兵器庫是由咱們庫部司負責,咱們四個令吏,各自看好自己的一攤。你應該是補了邱令吏的缺,邱令吏之前因為範.....嘿嘿,反正就是從兵部衙門離開了,空缺的位置有你頂上了。你負責的是甲字號庫......1”


    “甲字庫?”秦逍一聽,立時有親切之感,自己在龜城管了三年甲字監,如今又來管理甲字庫,這還真是與“甲”字有緣。


    費啟吉解釋道:“甲字庫裏庫存的都是戰刀長矛,戰甲皮胄在乙字庫,我負責的丙字庫庫存的是盾牌,在丁字庫,堆積著箭矢長弓,此外還有一些箭駑。”心知秦逍初來乍到,可能對這些一竅不通,好心道:“其他各庫你不用管,秦令吏隻要管理好甲字庫裏的兵器,也就是盡職盡責了。”


    “就是守著倉庫?”


    “倉庫有武衛營的兵馬看守各處大門,不過他們沒有兵部的命令,不可進入倉庫。”費啟吉道:“倉庫裏有咱們兵部的庫管,你手下的兩名書令吏,會日夜輪值在甲字庫。每季都會有從各處鍛造出來的兵器運送到倉庫,而各地兵馬也都會有人前來兵部領取兵器裝備。兵器入庫的時間有規律可循,不過各地兵馬卻會隨時都可能來京城領取兵器,每次領取兵器,秦令吏都要在他們的領取文書上簽字才成,證明是經過你的手他們才領取了兵器。”


    秦逍微微頷首,明白幾分,道:“我的職責,就是在兵器入庫和兵器出庫的時候守著?”


    “就是如此了。”費啟吉微笑道:“不過你必須保證兵器庫裏有足夠庫存的兵器,各地如果需要剿匪平亂,兵器損耗巨大,自然會向朝廷索要兵器裝備,你的倉庫裏若是補充不及,沒了兵器撥給他們,罪責可不小。”


    秦逍也沒有想到自己留在京城會擔任這樣一個差事。


    武德坊是京都一百零八坊之一,卻也是京都最重要的地方,帝國的武器裝備主要囤積於此。


    兵部這些兵器裝備,首先自然是供應給京都的衛戍軍,除了保衛皇城的龍鱗士和負責京都守備的武衛營,最大的供給便是駐紮在古雲山下的神策軍。


    除此之外,京畿附近的各州大營兵器也必須從京都領取。


    大唐在太宗皇帝時候,便即頒下了刀狩令,民間不得私藏兵器,而大唐十八州,都不可自行鍛造兵器,鍛造兵器的權力直接歸屬於朝廷,兵部除了在京都設有兵器庫,另在帝國境內設有六處武備庫,各州大營若要更換兵器裝備,必須經過北院的核準,再由兵部下令調撥,撥出的兵器數量十分嚴苛,各州大營廢棄的兵器裝備,也都由兵部派


    人回收,重新鍛造。


    至若北方四鎮和南方軍團,雖然可以就地重新鍛造廢棄的兵器,但是需要補充兵器裝備,依然需要從兵部調撥。


    武德坊是倉庫重地,四周都是建有高牆,而且進入武德坊的四門守備森嚴,重兵看守,與其他各坊完全不同。


    即使是負責官吏兵器庫的庫部司官員,進入武德坊之時,也必須出示印符,進京領取兵器的各州武官,也必須有兵部簽發的領取文書,否則難以踏入武德坊一步。


    秦逍進入武德坊的時候便感受到守備森嚴,到了兵器庫,也才知道兵器庫的宏闊。


    兵器庫的圍牆並不比皇城宮牆低多少,而且環繞兵器庫一圈,武衛營的官兵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守衛當真是森嚴無比,蚊子蒼蠅自然是能飛過來,可是有人想要潛入進來,無疑是自尋死路。


    整個武德坊都是倉庫,亦可見兵器庫的規模。


    費啟吉將秦逍領到了甲字庫,巨大石塊建築而成的甲字庫就像一個匍匐在京都城內的洪荒巨獸,在倉庫邊上,有一處簡單的院子,院子門頭掛著“甲庫署”的匾額。


    費啟吉是丙字庫令吏,自然不好在甲字庫逗留,帶著秦逍認清了路,想到什麽,向秦逍道:“是了,秦令吏的官府還沒有發放?回頭要向主事大人說一聲,應該這兩天就能為你量身準備。”


    秦逍謝過之後,費啟吉告辭而去。


    秦逍沒有官府,隻能一身布衣走進甲庫署,院子裏空空蕩蕩,聽得屋裏傳來笑聲,輕步走到門前,隻見正堂也是空無一人,笑聲從後麵傳過來,秦逍繞到後堂,隻見到五六個人圍在一張桌子邊上,一人正捧著骰盅,催促道:“趕緊趕緊,買後離手,都別磨蹭。”


    秦逍微皺眉頭,左右掃了掃,瞧見一人正躺在不遠處的椅子上,搖椅晃悠,那人則是閉著眼睛,悠哉樂哉。


    秦逍咳嗽一聲,眾人根本沒有聽見,更無一人向這邊看過來。


    “今日執勤的書令吏是哪位?”秦逍知道自己手下有兩名書令吏,日夜輪班執勤,現在是白天,自然也有一名書令吏在這邊當值。


    眾人這才發現有人進來,五六雙眼睛全都瞧過來,見到秦逍一身布衣,眾人麵麵相覷,對他們來說,武德坊乃是庫房重地,其他部衙裏的高官也無權跑到這裏來,更別說一介布衣。


    “你是什麽人?”捧著骰盅那人臉色一沉,冷聲道:“不知道這裏是甲字庫嗎?”


    本來躺在椅子上的那人也已經睜開眼睛,瞧見一名布衣闖進甲庫署,臉色微變,坐起身來,罵道:“你們這群狗東西,隻知道玩樂,也不派個人在外麵看著,讓不相幹的人闖進來,你們還要不要腦袋了?”


    捧著骰盅那人盯住桌邊一人罵道:“錢貴,先前不是讓你在外麵守著嗎,你什麽時候跑進來了?”放下骰盅,指著秦逍道:“還不快將他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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