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李一臉愕然,心中卻是不以為然。


    他自然知道太平會背後的大靠山乃是夏侯國相,但青衣堂背後也有麝月公主撐腰,小小布莊,就算東家是夏侯家的人,青衣堂也不會有絲毫畏懼。


    雖說太平會和青衣堂背後都有權貴撐腰,但這兩大幫會在那兩位貴人的眼中不過是小小的工具而已,當然不會真的輕易為市井幫會出頭。


    即使夏侯家的人真的站出來,光頭李也相信麝月公主絕不可能坐視不顧。


    “吳天寶,你以為三言兩語就能唬住我?”光頭李並不買吳天寶的賬,冷笑道:“我勸你還是盡早離開懷貞坊,否則待會兒被人莫名其妙地砸破了頭,可別怨我沒勸你離開。”


    青衣堂與太平會水火不容,雙方多年來大打出手的次數也不少,光頭李自然不會對吳天寶假以辭色。


    吳天寶麵帶微笑,笑的甚至有點幸災樂禍,不再理會光頭李,向那葛掌櫃拱手笑道:“葛掌櫃,今日開門大吉,吳某前來捧場,叨擾叨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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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掌櫃看著滿地狼藉,歎道:“吳二爺,鋪子裏被弄成這個樣子,看來今天的生意不好做。”


    “無妨。”吳天寶微笑道:“是誰糟蹋了這些布匹絲綢,讓他按照市價買過去就成。”


    光頭李冷笑一聲,上前兩步,故意踩踏在絲綢上,用一種挑釁的目光看著吳天寶,也不看葛掌櫃,隻是冷冷道:“老子若不買,又該如何?”


    “那就隻能報官了。”吳天寶歎道:“天子腳下,還真有人敢仗勢欺人?”


    光頭李一怔,心裏怒罵,暗想你們太平會這些年仗勢欺人的事情可沒少幹,也不直接與吳天寶爭執,斜眼看向葛成,冷笑道:“你要報官?好得很,老子就坐在這裏等你報官,你今日要是不報官,老子一把火燒了你這鋪子。”轉身回到椅子邊上,一屁股坐了下去,向手下人道:“繼續挑布!”


    那幾名青衣幫眾也不廢話,衝了過去,更是將櫃架上的布匹綢緞扯落下來,有人甚至跑去拎了水桶過來,澆灑在綢緞上。


    門外看熱鬧的自然知道今日布莊惹了大麻煩,不敢靠近過去,卻又舍不得離開,遠遠看熱鬧。


    忽聽得腳步聲響,眾人循聲瞧過去,隻見到街道上一隊人馬正迅速過來,當先一人騎著馬,後麵跟著十幾號差役,一個個如狼似虎,人們紛紛向後退,讓出道路,不敢攔阻。


    這隊人馬在布莊門前停下,馬背上那名官員向布莊裏麵瞧了一眼,光頭李在裏麵自然也瞧見有官差出現在門外的街道上,向手下人使了個眼色,兩名青衣幫眾立刻走到布莊門前,環抱雙臂,微仰著脖子,冷冷看著街道上的官差。


    隻見那騎馬官員忽然翻身下馬,整了整衣襟,隻努了努嘴,手底下那十幾號差役立刻擁上前去,堵在了布莊門前。


    兩名青衣幫眾固然一臉錯愕,便是附近商鋪過來看熱鬧的人也都是睜大眼睛。


    這些人在懷貞坊市經營多年,知道青衣堂的人確實是無人敢招惹,這些年來,青衣堂幫眾在市坊欺壓商鋪,京都巡差看見那都是遠遠躲開,即使迎頭撞見,


    那也是假裝瞎子飄然而去。


    眾人本以為這隊官差看見那兩名站在門前的青衣堂幫眾,便會識趣離去,卻萬沒有想到這些官差非但沒走,反倒是上前堵住了門。


    光頭李也是大感意外,站起身來,卻瞧見吳天寶麵帶微笑,竟然走到一旁的椅邊坐下,一雙眼睛警示帶著戲虐之色看著自己。


    李三爺隱隱感覺事情有些不對,隨即便看到那名官員已經走進布莊來。


    葛掌櫃立刻迎上前去,拱手道:“大人!”


    官員微點頭道:“本官是大理寺正費辛,正巧路過這裏,這裏麵是怎麽回事?”說完,指了指散亂一地的布匹綢緞。


    葛掌櫃看了光頭李一眼,欲言又止。


    光頭李皺起眉頭,猶豫一下,向費辛拱手道:“費大人,在下是青衣堂......?”


    “你是青衣堂的人?”不等光頭李說完,費辛已經打斷問道。


    “正是。”光頭李露出一絲笑容,不過心下卻還是有些不安,如果今日來的是京都府或者武衛營的人,他絕不會有絲毫的忐忑,哪怕是刑部的人來了,他也不會慌。


    但這幫官差是大理寺的人,事情就不簡單了。


    即使半個月前,光頭李聽到對方是大理寺的人,定然是不屑一顧,但現在的大理寺和半個月前的大理寺天壤之別。


    青衣堂的人不但對市井消息很靈通,對官場的一些變化也都是十分清楚,秦逍從兵部被調到大理寺,連升數級,青衣堂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也曾一度擔心秦逍會找青衣堂繼續尋仇。


    不過秦逍調去大理寺之後,似乎遺忘了青衣堂,這讓前陣子十分緊張的光頭李心情得到了緩解。


    今日布莊開業,他前來之前,倒也想過是否要在這當口惹事,細細一想,蔣千行之死已經讓青衣堂威勢受挫,若是放任新鋪開張毫無動作,隻會更被人瞧不上,今日一行,也是讓其他人看看,青衣堂的雄風猶在。


    但偏偏在今天碰上了大理寺的人,光頭李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哪裏不對勁,一時說不上來。


    費辛點點頭,問道:“這地上是怎麽回事?”


    光頭李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卻見那葛成已經“噗通”跪倒在地,老淚縱橫:“求大人做主,求大人做主。”


    “做什麽主?”費辛走過去,在光頭李剛做過的那張椅子坐下。


    “小號今日開張,這些人闖進店鋪,毀壞布匹綢緞,而且還逼迫小老每個月要向他們交銀子。”葛成一把鼻涕一把老淚:“這位.....這位李三爺還說,若是今天不交出一百兩銀子,就要燒了布莊。小老小本經營,養家糊口,實在拿不出那麽多銀子,求大人幫幫小老。”


    光頭李冷笑道:“老東西,你血口噴人,我什麽時候說過讓你們交銀子?又何時說過要燒了布莊?”向費辛拱手道:“大人,布莊開業,我隻是帶人進來買布捧場,他竟然汙蔑誹謗,請大人做主,嚴懲奸商。”


    “你們各執一詞,本官又該相信誰的話?”費辛


    歎道:“你們可有證人為你們作證?”


    “大人,草民吳天寶,今天剛巧經過這裏,瞧見布莊開業,所以進來瞧瞧,剛好看到了裏麵發生的一切。”吳天寶上前來,拱手肅然道:“這位掌櫃所言確實屬實,李信帶人入店敲詐勒索,而且損毀布匹,出言威脅恐嚇,這都是剛剛發生的事情。不但是草民,草民帶來的這幾位朋友也都看得一清二楚,若有需要,草民可以做證人。”


    光頭李心下一沉。


    他先前還奇怪吳天寶為何突然帶人跑到這裏來,這時候終於明白,吳天寶就是前來作證人。


    如此看來,今日這布莊開業就是一個局,吳天寶事先就知道青衣堂一定會登門鬧事,所以在這局陷阱中扮演著證人的角色。


    畢竟那些市井百姓忌憚青衣堂的凶狠,即使親眼目睹,也不敢出麵指證青衣堂。


    “大人,他們.....他們還打人。”葛掌櫃委屈道:“小老的臉就是被他們打紅的,還有夥計......!”向先前那名被踹翻在地的夥計招手,那夥計忙過來,很機靈地拉起自己的衣服,露出腰部,先前那一腳極重,腰部一塊被踢的發青。


    “大人,他是太平會的吳天寶。”光頭李心下發急,指著吳天寶道:“太平會和我們青衣堂水火不容,他說的話絕不可相信?”


    “太平會和青衣堂為何會水火不容?”費辛坐在椅子上,撫須淡然道:“水火不容,必然是有利益之爭,你們的利益之爭是什麽?”


    光頭李一怔,一時不知該如何說。


    兩大幫會在京都存在多年,爭的都是些不能擺上台麵的錢財,例如收取坊市的保護費,例如收取河道的河道費,凡此種種,換作其他小幫會,官府一旦調查,定然是大罪。


    隻因兩大幫會背後都有貴人撐腰,官府也不敢管,可是這些事兒真要上綱上線,官府真要治罪那也是說不出話來。


    “即使你們真的有爭執,也並非不能作證人。”費辛緩緩站起身,冷冷道:“青天白日,敲詐勒索,毆打無辜,欺壓百姓,這是強盜之行,天子腳下,豈容你們這等狂徒強盜存在?來人,將這些人綁了。”


    大理寺的刑差們早就準備妥當,費辛一聲令下,十幾名刑差如狼似虎撲上去,唯恐比別人慢了。


    大理寺最近整肅從嚴,不少人已經從大理寺被趕了出去,小秦大人說的很明白,能幹事的留下,不能幹事的趁早滾蛋,這時候若是不出力,落於人後,說不定接下來被趕出大理寺的就是自己。


    光頭李本想反抗,但想到這些人是大理寺的刑差,若真是動手反抗,說不定即刻就要被扣上謀反作亂的罪名,隻能和手下眾人任由大理寺刑差綁了,但心中不敢,盯著費辛道:“費大人,我們是青衣堂的人,你.....你幫著太平會打壓青衣堂,可想過後果?”


    費辛走到光頭李麵前,一雙眼睛盯著光頭李,一字一句道:“在本官這裏,沒什麽太平會青衣堂,歹徒欺壓百姓,就該偵辦懲處,你是青衣堂的人又如何?難道青衣堂的人就可以是法外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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