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蜘蛛對老者明顯是敬畏有加,恭敬道:“屬下駑鈍,將軍指點,茅塞頓開。”


    “哦?”老者唇角泛起一絲淺笑:“你明白什麽了?”


    紅蜘蛛猶豫一下,才小心翼翼道:“將軍並不在乎蘇州王母會控製在誰的手中,因為王母會無論被誰控製,大局卻都在將軍的掌控之中。”


    老者歎道:“蘇州王母會雖然是因為我們的指引走上這條道路,但三股力量各行其是,左右神將和錢光涵各有心思,他們從一開始,自然都想掌控蘇州王母會。他們手下各有心腹,這些人為了自己的利益,很難同舟共濟。”


    “將軍出麵,難道也不能讓他們齊心協力?”


    老者依然很認真地擦拭茶具,淡淡一笑:“我手中這隻茶具,隻要摔在地上,出現裂紋,即使手藝再高超的修補師,也難以修補。蘇州王母會當年從一開始,就是三股力量各自發展,左右兩軍更是嫌隙叢生,如今即使是我出麵,想要強行讓他們上下齊心,那也是難如登天。”


    “他們本就是將軍豢養的狗,難道連主人的吩咐也不聽了?”


    老者笑道:“你覺得昊天讓老夫在江南豢養這幾條狗,目的是為了什麽?是為了讓他們看家護院?”


    紅蜘蛛一怔,搖頭道:“看家護院,也輪不上他們。”心想真正看家護院的狗,不就是我這樣的人。


    “既然不需要他們看家護院,自然也就不需要他們聽話。”老者輕歎道:“放任他們撕咬,江南才會混亂不堪,這樣才可能將京都那條看家護院的真正獵狗引到江南,京都看門狗離開,也才能達到我們真正的目的。”輕輕放下擦拭好的茶具,緩緩道:“所以蘇州王母會由誰控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江南出現了京都不得不鏟除的力量,否則那條看門狗怎可能離開?”


    紅蜘蛛似懂非懂,小心翼翼問道:“依照將軍的意思,即使錢家控製了整個蘇州王母會,對我們來說也不重要?”


    “自然不重要。”老者平靜道:“當年在蘇州發展王母會,故意分為左右神將,就是希望這兩股力量能有競爭。如果家裏隻有一個孩子,桌上擺滿糕點,孩子也未必會伸手去拿,因為他心裏清楚,那些糕點隻屬於他。可是孩子多了,就會爭搶。人心如此,有了左右之分,蘇州王母會才會發展得如此迅速。”


    “將軍英明!”紅蜘蛛歎服道。


    “蘇州王母會既然已經起事,和從前的形勢也就不同。”老者拿起另一隻茶具擦拭著:“發展的時候需要競爭,如今起兵,就需要上下齊心。這三股力量既然都有心控製整個王母會,我就隨他們去,誰能夠成為最終的勝者,自然是其中最強之人,與官兵對決,當然是要選出最強的人。”微微一笑:“其實我倒還真願意看到錢光涵奪得左右兩軍的兵權,他手中有充盈的錢糧,如果再將兵權抓到手,那就成了一條真正的瘋狗。”


    紅蜘蛛這時候似乎終於明白將軍的用心,道:“所以將軍明知道黃陽是被錢家出賣,卻沒有懲處他?”


    “他出賣黃陽,就已經證明他野心勃勃,要取代黃陽成為丞相,繼而一手把控蘇州。”老者笑道:“有野心的人,出手又如此狠辣,豈不是我正需要的人?黃陽雖然很忠誠,可是因為他去懲處錢光涵,對大局並無任何好處。我現在需要有人能夠統領王母會在蘇州興風作浪,將京都那條看家獵狗引過來,而錢光涵是目前最合適的人選,如果他真的能夠引出獵狗,我不但不會罰他,甚至還要賞他。”


    幽冥將軍的心思,伏牛山上的柳土獐自然是不知道。


    已經是右神將離開的第三天,派出去向左軍借糧的人當然是毫無意外空手而歸。


    山上的兵士們得到許諾,隻要堅持到右神將回來,就能有酒有肉還有軍餉,可是兩天過去,許多兵士才漸漸感覺到了饑餓的可怕,那並非忍一忍就能過去。


    山上的野果早就被一掃而空,許多人開始以草根樹皮充饑。


    即使如此,為了爭奪山上的草根樹皮,時不時地就會發生爭執。


    柳土獐也已經餓得身體有些發軟。


    他心裏很清楚,從沭寧前往蘇州城,就算快馬加鞭,也要一兩天時間,即使蘇州城那邊迅速準備糧草,已經開始向這邊運送,再過兩天也未必能否送到。


    士氣低迷到極點,而且他明顯感覺到手下兵士們的怒氣正在逐漸上升。


    “星將,不好了....!”有人匆匆跑過來:“殺人了.....!”


    柳土獐神經一緊:“怎麽回事?”


    “有幾名黑腰帶打死一條蛇。”那人道:“可是幾名紅腰帶剛好也看到,說是他們先看見,兩幫人為了一條蛇爭吵起來,然後動起手來,一名紅腰帶衝動之下,砍死了一名黑腰帶.....!”


    柳土獐大吃一驚。


    自從陳曦喊話過後,山上的兩撥人就已經是互相戒備,都擔心對方會對自己下手,氣氛也是緊張都極點,紅腰帶和黑腰帶甚至勢同水火,都不搭理對方。


    可是現在竟然死了人。


    這就像在一堆幹草上丟了一支火把,柳土獐隱隱感覺到事態已經嚴峻到自己恐怕都無法控製的局麵。


    他飛奔過去,隻希望能在事情鬧得更大之前熄滅眾人的怒火。


    山林深處,此刻卻已經是聚集了大批的人,紅腰帶和黑腰帶涇渭分明,雙方都是怒視對方,眸中都顯露殺意。


    “殺人的人交出來。”黑腰帶中不乏勇悍之輩,此時已經挺身站出來,向對麵的紅腰帶喝道:“老子加入王母會的第一天,就告訴我們說,王母信徒不可自相殘殺,現在紅腰帶殺了人,必須交給我們處置。”


    紅腰帶們自視甚高,一直覺得黑腰帶比自己低上一等,見得黑腰帶竟然說話狂妄,早有人厲聲道:“那條蛇是我們這邊先看到,誰先瞧見就歸誰,搶奪紅腰帶的東西,死了活該。”


    紅腰帶們確實擔心黑腰帶會摘了自己腦袋去領賞,可是正麵廝殺,紅腰帶還真不懼黑腰帶。


    畢竟紅腰帶大部分人都配了刀,兵器比黑腰帶要好得多,而且其中部分人這些年來還經過訓練,比隨便拉來湊人頭的黑腰帶單兵作戰能力稍勝一籌。


    “大夥兒都聽到了。”黑腰帶回頭向身後同伴道:“到了這個時候,他們還覺得高人一等。這些日子,什麽好處都是他們占了,根本不把咱們當人看,現在殺了人,還說是活該,你們說,該怎麽辦?”


    “剁了這些狗-娘養的。”


    “殺了他們!”


    身後一群人紛紛叫嚷。


    饑餓已經讓許多人忿忿不平,如今因為一條蛇,一名黑腰帶竟然被活活砍死,黑腰帶們立時想到這些時日受的委屈,那不僅僅是因為紅腰帶平日盛氣淩人,也不是因為紅腰帶的待遇更高,黑腰帶們想到自己在村子裏本來一家老小好好過日子,卻被紅腰帶們強迫拉來帶兵,而且家裏被洗劫一空,如今妻離子散,越想越憤恨。


    紅腰帶們見到黑腰帶們群情激奮,一個個如同被激怒的野獸一般,還真有些心虛,有人大聲道:“你們不要亂來,誰要是敢胡來,神將回來,一定砍了你們腦袋。”


    他不說這話還好,這話一說,就有人憤聲罵道:“什麽狗屁神將,自己跑了,留下咱們忍饑挨餓,老子再也不忍了。反正也要被餓而死,和這幫雜碎拚了。”


    這句話極有煽動性,黑腰帶裏數名凶悍之輩已經向紅腰帶們衝過去。


    又有人叫道:“砍了他們的腦袋,拿去領賞,一顆腦袋一百兩銀子。”


    這話更是火上澆油,有些黑腰帶還猶豫是否真要和紅腰帶拚個你死我活,但聽到這句話,再無顧忌,一大群人早已經揮舞著手中的兵器,向紅腰帶們殺過去。


    紅腰帶們見狀,想著這些人是要摘下自己的腦袋去領賞,已經沒有退路,也是大叫著衝上去。


    前幾天還一起攻城的叛軍士兵,此刻就因為腰帶不同,兵刃相見。


    柳土獐趕到之時,叛軍已經是殺成一團,他大聲叫喊,可是殺紅了眼的兵士們誰都不理會,反倒是更多的叛軍匯集過來,見到紅黑殺成一團,這些跑過來的兵士想也不想,根據腰帶顏色區分敵我,加入戰團。


    柳土獐之前擔心會有人記掛著自己的腦袋,他這擔心倒還真沒有錯,有黑腰帶瞥見柳土獐大聲叫喝,竟然真的偷偷靠近到柳土獐身後,手中的斧頭對著柳土獐後腦砍了下去。


    柳土獐聽得身後有風來襲,側身閃躲,那斧頭劈了個空,柳土獐回頭看到一名黑腰帶正麵色猙獰盯著自己,想也不想,手中大刀斜劈過去,正砍在那人的脖子上,鮮血噴湧而出。


    “他是紅腰帶的人。”幾名黑腰帶見到柳土獐砍殺了一名黑腰帶,立刻叫起來:“都別怕,先砍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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