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衝目光掃過眾匪,終是高聲道:“諸位弟兄,我今日下山,除了要讓你們明白黑山究竟發生了什麽,還有一樁事情,現在必須去做,那便是立刻派人去見龍銳軍的主將秦逍!”


    此言一出,本來跪伏在地的眾匪紛紛抬頭,一片驚訝。


    “二當家,龍銳軍對咱們虎視眈眈,這時候您親自前往,是不是.....是不是自投羅網?”有人忍不住問道。


    軒轅衝抬手道:“大家都起來。”等到眾匪稀稀落落起身之後,才緩緩道:“周鴻基已死,我也無力擔起黑山大任。方才大家都說要追隨我,實在是太瞧得起我了。我自己現在也已經走投無路,更沒有辦法帶你們走出一條康莊大道來。”抬手往南指,沉聲道:“龍銳軍已經在那邊布陣,一聲令下,他們就會直撲黑山,以黑山現在的狀況,諸位兄弟捫心自問,是否抵擋得住?”


    群匪都是忍不住扭頭往後看,背後的龍銳軍就像是頂在腰眼處的利刃,讓人後背生寒。


    “二當家,我們現在該怎麽辦?”有人問道。


    軒轅衝道:“當務之急,是要為黑山找一條生路。黑山雖然地處邊境,工事堅固,卻也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山上的物資無法支撐供給,周圍也無法自行生產糧食。黑山五寨兩萬多人,那就是兩萬多張口,每日所需都不在少數。此前我們可以往南邊找尋糧草,但如今龍銳軍已經控製了南邊的草場,等於封住了我們的糧道,如果繼續待在山上,用不了多久,所有人都會被活活餓死在山上。”


    “二當家的,為了妻兒老小,我們願意跟你拚死殺出去找尋糧草。”立刻有人大聲道:“當初遼東軍也想切斷咱們的糧道,派兵埋伏在草場,封鎖咱們的出路,最後還不是你帶著大夥兒將他們打的丟盔棄甲?咱們幾次打敗遼東軍,讓他們再也不敢靠近黑山,現在你帶著咱們去打龍銳軍,咱們也一定能大獲全勝,將他們逐出草場。”


    這人一叫喊,其他人都是紛紛叫起來:“二當家的,你戰無不勝,咱們跟著你一準能打勝仗。”


    “上次夜襲失利,不是咱們不會打仗,是杜子通指揮無方,讓咱們中了圈套,如果是二當家帶著咱們打官兵,就絕不會失利。”


    黑山群匪這些年跟著軒轅衝幾乎沒有敗績,骨子裏都覺得隻要二當家出馬,就沒有打不敗的官兵。


    軒轅衝搖搖頭,沉聲道:“這次我們麵對的龍銳軍,和以前的遼東軍完全不一樣。”目光掃過群匪,問道:“你們中間有許多人與他們交過手,心裏應該清楚,這支兵馬是否像遼東軍那樣貪生怕死不堪一擊?”


    群匪頓時默然。


    許多人想起夜襲那晚的情景,卻也是心有餘悸。


    “上次夜襲,許多兄弟被龍銳軍俘虜,卻能夠活著回來,我隻問你們,如果是落在遼東軍的手裏,會是怎樣的結局?”軒轅衝神情冷峻,緩緩道:“雖然


    都是官兵,但這兩支兵馬天地之別。如果有必勝的把握,帶領你們打通糧道,我自然是責無旁貸,但麵對這支兵馬,我毫無把握。”抬手指著山上道:“你們的家眷都在山上,有你們的父母妻兒。我隻問你們,你們是否願意讓自己的家人活活餓死在山上?換句話說,即使能夠得到糧食,你們是否希望自己的兒女一輩子待在山上?”


    群匪麵麵相覷,許多人都顯出黯然之色。


    “派人去見秦逍,更多的是為了山上的孩子們。”軒轅衝歎道:“如果有機會讓他們過上平常人的生活,我願意不惜一切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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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陣沉寂之後,終於有人問到:“二當家,您的意思是......要向龍銳軍投降?”


    “何去何從,大家可以自己決定,我絕不會勉強任何人。”軒轅衝平靜道:“你們現在就可以回山上,去和自己的家人團聚。”並不廢話,徑自走到一匹戰馬邊上,拿過馬韁繩,翻身上馬,兜轉馬頭,在眾目睽睽之下,單人匹馬竟然直接向南邊飛馳而去。


    不但是群匪驚詫,便是沈玄感也是顯出吃驚之色,想要叫住,但軒轅衝馬術精湛,在人群之中飛馬而去,眨眼間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寒夜蕭蕭,大雪紛飛,秦逍此刻卻正在大帳內與顧白衣對麵而坐,桌上擺著一副圍棋,帳內生著炭火,溫暖如春。


    “大哥的棋藝精湛,我自愧不如。”一局棋下來,秦逍投子認輸。


    他當初在甲字監閑來無事跟著牢囚學習下棋,雖然略知皮毛,但棋藝也是粗淺得很,自然不能與顧白衣相提並論。


    顧白衣含笑道:“術業有專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不過你的棋藝雖然不算精湛,卻時有妙手,讓人猝不及防。有些時候,對一件事情研習太深,反倒是深陷其中,膠柱鼓瑟,無法變通。而世上往往許多事情,都是出奇製勝。”


    “大哥說的是。”秦逍笑嗬嗬道:“不過大哥在我身邊,我心裏是真的踏實。”


    顧白衣微笑道:“你現在是龍銳軍的將軍,對以後的道路有什麽打算?”


    “大哥知道,我這個中郎將是趕鴨子上架。”帳內並無其他人,秦逍在顧白衣麵前也不會遮遮掩掩,輕笑道:“這次出關練兵,與其說是聖人對我的曆練,倒不如說是對我的試探。”


    “試探?”顧白衣笑道:“此話怎講?”


    “有樁事情我從沒有對別人說過,不過在大哥麵前,不敢隱瞞。”秦逍身體微微前傾,壓低聲音道:“大哥可知道聖人為何會對我如此垂愛?我原本隻是西陵的一名小卒,當初跟隨韓都尉和杜大人一起到京都報訊,韓都尉和杜大人事後都被調離京都,唯獨聖人將我留在了京都,而且連續提拔。”輕輕一笑,道:“我在京都犯的事,換做別人,隻怕落不得什麽好下場,但聖人卻一直都在庇護。這一切連我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不合情理。”


    顧白衣微微一笑,問道:“這樣不好?”


    “好自然是好,但這背後的原因自然不簡單。”秦逍低聲道:“本來我一直不知其中蹊蹺,不過離京之前,我終於找到了答案。”


    顧白衣饒有興趣道:“那你找到的答案是什麽?”


    “大哥信不信命數?”秦逍問道。


    顧白衣一怔,有些詫異道:“命數?為何這樣問?”卻還是道:“不過天地人也確實各有命數,其中學問深奧,我們尋常人自然是無法參透命數。”


    秦逍笑道:“大哥可聽說過太白入月?”


    顧白衣更是驚訝,道:“據我所知,太白入月乃是星象,一旦天象出現太白入月,就會生出刀兵之亂,而且這是大凶之兆,直接威脅到紫微帝星,曆來天子對此星象都極為忌諱。”


    “京都禦天台觀測星象,發現了太白入月的天象,而且應對在東北。”秦逍正色道:“如果星象之說是真的,那麽就如同大哥所言,東北必起刀兵之災。”


    顧白衣皺起眉頭,神情嚴峻,道:“這一點我倒是不知。我對禦天台了解不多,不過傳聞那位大天師神通廣大,可窺天機。他既說太白入月應在東北,那便是說東北有凶兵造反,對朝廷形成極大威脅。”若有所思道:“黑山匪這樣的小角色,興不起大浪,也不會對朝廷形成真正的威脅,所以這太白入月的凶兵,是應該其他人的身上。”


    “可能是渤海!”秦逍道。


    顧白衣頷首道:“大有可能。”看著秦逍問道:“你是說聖人派你前來東北,是為了應付太白入月的局麵?”


    秦逍沒有直接回答,又問道:“大哥自然也知道殺破狼命局?”


    “殺破狼乃是至凶星象。”顧白衣凜然道:“一旦形成殺破狼之局,天地無光,當朝必滅,無可更改。”皺眉道:“難道禦天台也看到了殺破狼之局?”


    秦逍搖頭道:“據說是殺破狼的命局已經被摧毀,非但如此,又化成了紫微七殺局!”


    顧白衣驚訝道:“你怎知這些?”


    秦逍心想我潛入宮中和麝月公主幽會,躲在公主的榻上親耳從聖人口中得知這一切,這當然不能告訴別人,哪怕是顧白衣,這話也不好說出口,畢竟此事關乎到麝月公主的聲譽,隻能含糊道:“也是湊巧得知。”


    顧白衣何等精明,知道秦逍不方便說出是從何處得知,也不多問,隻是道:“若是化成紫微七殺局,那殺破狼之局也就自解。而且七殺若成輔星,反倒可以幫助紫微帝星應付太白入月,這也是天佑大唐了。”說到這裏,猛然間意識到什麽,盯著秦逍眼睛,雖然沒有說話,但眼眸中卻已經顯出震驚之色,而秦逍知道顧白衣已經猜到,微微頷首,低聲道:“聖人對我庇護垂青,答案很簡單,隻因為聖人覺得我就是七殺輔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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