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澤的室友來看他的那天,亦瑾正好沒有課。他們一進門病房立刻就熱鬧起來,死氣沉沉的病房一下子變得生機勃勃。浩澤臉上的笑容也沒有前幾天那麽敷衍。


    “你這小子,我們每天和老師鬥智鬥勇,你卻躺在這裏享福。”他們語氣倒是一點都沒有同情,還頗有點羨慕,弄得亦瑾哭笑不得。


    “你樂意你來躺。”宇文浩澤也是沒好氣的回應著。


    “我們倒是想躺啊,不過英雄救美這種事情可遇不可求啊。”


    病房裏的男生們都笑起來,浩澤撇了撇嘴角看著亦瑾,也跟著笑起來。


    一個戴眼鏡的學長進門就東看看西看看,像是來巡視的領導。他走到床邊,摸了摸宇文浩澤的腿,笑嘻嘻的說“這石膏打得挺文藝。”然後在口袋中掏出一支筆,在上麵畫了個大大的笑臉。


    宇文浩澤的白眼飛來飛去,一副好氣又好笑的表情。


    “幹什麽這麽看我,給你畫個祝福你就會好的快點。”


    此話一出,是所有人都把白眼扔過去了。亦瑾咯咯的笑著,這位眼鏡學長大概是韓劇看多了。


    眼鏡學長忽然走到亦瑾麵前,輕怕她的肩膀“這幾天辛苦小學妹了,這爺不好伺候吧?”


    亦瑾也不客氣,直點頭。“皇帝似的,嫌這嫌那。”


    亦瑾看了一眼宇文浩澤,浩澤也正看著她,眼神裏還帶點威脅,亦瑾笑了,語氣軟軟的接著說“不過不好伺候也得伺候,誰讓我欠他一個救命之恩呢。”


    “伺候再好也沒用,他就等你以身相許呢。”


    眼鏡學長像是扔了個炸彈,整個房間都像炸開了鍋一樣。浩澤把手裏的枕頭飛了出去,可是人多嘴雜,他倒是想製止也製止不了了。


    “小學妹,我們老三風流倜儻,品學兼優啊,值得考慮。”


    “他雖然爛桃花多了點,但骨子裏還是專一的,你就從了他吧。”


    “這年頭兩條腿的男人滿大街都是,這麽帥的還真的不多。”


    亦瑾咯咯的笑著,宇文浩澤卻早就沉不住氣了,“你們都給我閉嘴,都給我回去。”


    眾人被他的氣勢唬的一愣,隨即又馬上笑道。


    “小學妹,他真的都不錯,除了脾氣暴躁一點。”


    “他這是害羞。”


    “哎,幫你這個挑剔的人找媳婦,我們容易麽?”


    ……


    直到大家都回去,宇文浩澤和亦瑾的嘴角都是上揚的。病房裏的暖意怎麽都散不去。青春最大的好處,就是隨時隨地都可以肆無忌憚。


    屋內忽然靜下來,亦瑾一下子不能適應。宇文浩澤低著頭,好半天才開口“他們胡說,你聽過笑過就算了。”


    他的聲音又低又沉,亦瑾覺得胸口忽然有些難受,像是被什麽東西緊緊的堵住了。


    宇文浩澤穿著寬大的病號服,慵懶的靠著,窗外的陽光把他的發色鍍上暖暖的微光。他絲毫沒有病人該有的狼狽,依舊俊朗幹淨,隻是真的真的瘦了。


    就算宇文浩澤絕口不提那句“我喜歡你”,但它畢竟真的存在過。任笑容再耀眼,他都還是藏不住嘴角的落寞。


    亦瑾走過去,在床沿邊坐下。輕輕地握住他骨骼分明的手,他明顯一怔,瞳孔收了收,隨即就笑了,笑的邪氣十足。病房真的很靜,心跳如雷響,她聽到自己緩緩的說“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沒有任何驚訝,沒有任何猶豫,像是早就料到了她會這麽說一樣。


    浩澤的手輕易的就反握住她的,他斂起了笑意,堅定的說“不好!”


    不好!亦瑾一愣,竟然是不好?她猶豫再三,鼓足勇氣,他卻說不好。亦瑾輕輕的揚起嘴角,覺得心裏有塊石頭,落了下來。


    宇文浩澤把她的手放回她的膝蓋上,擲地有聲的說“淩亦瑾,如果我們在一起,我希望是因為彼此相愛,不是因為任何其他原因。”


    浩澤看著她。不是因為任何原因,不是因為我救了你,不是因為你對我的感謝,不是因為你對我的愧疚。


    如果有那麽一天,他隻是希望,淩亦瑾愛宇文浩澤,就像,宇文浩澤愛著淩亦瑾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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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此相愛嗬。


    亦瑾呆呆望著浩澤嚴肅的臉,那一秒,沒有人比他更有魅力。


    這才是記憶裏的宇文浩澤,這樣的他,又怎麽會是後來的花花公子。因為曾經目睹了他這一刻的嚴謹,所以後來的她才會越發的愧疚!


    他冷靜的眉眼,他認真嚴肅的表情。讓亦瑾若荒而逃的力氣都沒有,她低下頭,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那真誠的眼睛。


    “對不起。”


    宇文浩澤搖搖頭,笑的釋然又灑脫。


    “真的覺得對不起的話,讓我排個隊吧。”


    亦瑾疑惑的抬起頭,他雖然在笑,但是眼神還是那麽虔誠。


    “在你決定不再等辛辰之後,你的考慮範圍內,我排第一個。”


    那是辛辰的名字第一次從宇文浩澤口中說出,還帶著些許熱度,讓亦瑾瞬間就濕了眼眶。什麽時候開始的,聽到這個名字就抑製不住的心酸。時光的洪流裏,辛辰已經成為她的一道硬傷。


    亦瑾沒有回答,說實話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說好,她憑什麽讓他等。說不好,她又憑什麽拒絕。所以當冬冬學姐推門而入的時候,她明顯鬆了一口氣。


    申冬冬眼眶微紅,緊緊的瞪著宇文浩澤,那眼神像是要把他看穿了一樣,眼神裏分明帶著氣惱,難過,不舍……還有好多好多外人讀不懂的情緒。


    “申冬冬,你怎麽不等我死了再來?”


    宇文浩澤略微有些埋怨,不過此話一出,亦瑾和冬冬同時白了他一眼。


    “我今天剛剛從老家回來,已經是第一時間趕過來了。”申冬冬耐心的解釋著,一語帶過了她路上的所有焦躁不安。她慢慢的走到床前,目光滑過亦瑾的時候,淺淺的笑了下。


    亦瑾飛快地從床沿上坐起來,“你們聊,我出去買點東西。”


    這樣的情況讓亦瑾尷尬的不知所措,她剛剛做了什麽?向宇文浩澤表白了?他女朋友就在對話進行不下去的時候忽然出現。把她從尷尬的氛圍中解救出來,隨即又帶入另一個尷尬的境地。


    “不用回避。”申冬冬一眼看穿亦瑾,伸手攔住了她。


    亦瑾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看他也沒事,我們聊聊吧。”


    申冬冬拉住亦瑾的手,她的手心清涼,隨即拉著亦瑾朝門外走去。


    “申冬冬,你要幹嘛,你別瞎說……”宇文浩澤忽然就急起來,在床上伸著手,想拉住她們,哪怕隻拉住一個也好,卻奈何他根本就動彈不了。


    申冬冬啪的一聲甩上了病房的門,宇文浩澤的聲音被阻隔在門內。


    亦瑾看著申冬冬明朗精致的臉,變得有點拘謹。她拉著亦瑾的手不曾鬆開,掌心已經開始變得溫熱起來了。


    “亦瑾,你不知道我其實不是宇文浩澤的女友吧。”申冬冬忽然開口,她的語氣有些失落,“對不起,不該這麽騙你的。”


    她的話像一記悶棍,徹底把亦瑾給打暈了。


    “學姐,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亦瑾掙脫了她的手,那份燥熱像是要把她燒起來了。


    “我是宇文浩澤的好朋友,隻是好朋友。他拜托我假裝他的女朋友,是不想失去你。”申冬冬語氣急促,目不轉睛的看著亦瑾,像是在觀察她的反應“他怕你知道他喜歡你,怕你刻意疏遠他,怕在你身邊連朋友的位置都沒有。”


    申冬冬文靜的外表下,分明藏在咄咄逼人的性子。她的語氣越來越強烈,眼神也越來越淩厲。亦瑾聽出來她是在給浩澤抱不平,除了不平,也還有其他的什麽。隻是她現在無暇顧及申冬冬是什麽樣的情感,她滿腦子隻有一個宇文浩澤。


    宇文浩澤心思細膩的時候也是很細膩的,他怎麽會看不出亦瑾在刻意躲他。他一轉念就想通了事情的緣由,又那麽輕易的用一場戲讓亦瑾相信了他隻是把她當妹妹而已。


    愛而不得之後,最卑微的願望大概就是能換一種身份陪在她的身邊。


    亦瑾呆呆的坐在醫院的長廊裏,忽然百感交集。眼淚泛起來又憋回去,卻終究還是落了下來。


    宇文浩澤喜歡她,這樣的喜歡是和萬嘉帆截然不同的。他的喜歡小心翼翼,怕得到,更怕失去。


    如果沒有這場車禍,也許他永遠也不會說出心裏的那句喜歡。她看到了,看到他在珍惜心底的這份喜歡,更在珍惜她。


    後來的時光裏,她也是在愛他的,那份愛融入骨血,隻是與親情無異。即使她知道這不是他想要的,但這卻是她唯一能給的。


    浩澤,如果要怪,隻能怪相遇的時間太晚。如果她的心底沒有一個辛辰,又該是何其的幸運,遇到一個將她視若珍寶的宇文浩澤。


    隻是,沒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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