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六爺聞言怔了怔,然後恍然道:“是了,那《狐書》想也是在你身上。”


    “什麽?”


    “沒什麽。”胡六爺帶著幾分不舍把天目遞到我手裏,然後道:“你拿好它,此去盛京,你若遇到麻煩,就隨便找一家當鋪,把這天目給朝奉看看,告訴他一句:天目在此,看一眼紋銀十兩,他就會給你銀子,若你不要銀子,喚他幫你跑腿辦事也是可以的。”


    “什麽事都可以嗎?”


    “那是自然。不過你也莫太過強人所難了,須知一個當鋪的朝奉,能做的也實在是有限,不外乎是一些磨牙跑腿的小事。”


    “哦!”我頓覺無趣。


    隨手把天目塞進懷裏,然後問六爺:“這是誰定的規矩?六爺試過沒?可是好使?”


    “唔,六爺我人間風頭無兩,自是生財有道,何須去試?你若實在是太無聊,倒可以去試上一試。”


    “那它好不好使豈不是還不一定?”


    我摸著懷裏的天目泄了氣。


    還以為是個好玩意兒呢。原來也沒什麽趣兒。


    胡六爺覷了我一眼,然後幹咳一聲道:“仙兒,咱們雖是狐族,但既然來了人間,就要入鄉隨俗,莫在行為不羈,惹人注目的好!”


    “什麽意思?”


    “女孩子別往懷裏揣東西,那是男人幹的事情!你得揣到袖袋裏,袖袋!”


    胡六爺老臉通紅的說。


    “哦!”我從善如流。


    看我窄窄的袖筒裏鼓起一大塊兒,胡六爺歎口氣,從懷裏摸出一塊兒疊的四四方方的東西給我。


    什麽?


    我好奇地攤開,見是一塊兒一尺見方的青灰色綢布,看尺寸能當個小包袱皮。


    “法寶?乾坤包袱?”我問。


    “不是,就是個普通的包袱皮,杭綢的,在布莊裏撿的布頭,賣三十個大錢兒一尺。”


    “還當是什麽寶貝呢!”


    我把天目放進去,然後卷吧卷吧係成個包袱卷兒。看慣了胡六爺隨手一掏就是個寶貝,這會兒再見到這再正常不過的包袱皮,反倒覺得失望了。


    “這要是乾坤袋就好了。”我隨口嘟囔了一句。


    “你當乾坤袋是大白菜滿街都是啊?”胡六爺道:“我還想要個呢!那可是好寶貝!想當初你娘……”


    我一激靈,然後炯炯有神的盯著胡六爺。


    好想再聽到娘親的事情!


    胡六爺卻頓住了,然後話頭兒一轉道:“木林那老東西平日裏是怎麽教你們人間的風土人情的?是不是還向以前那樣淨講些狐仙報恩之類沒用的東西?”


    我頓覺失望。


    隻是,木林是誰?


    “好像在哪兒聽過木林這個名字……很熟悉啊!怎麽一下子想不起來啦?”


    “哼,就是那個整天給你們說書的黑毛老狐狸!那個老不修的!”胡六爺氣哼哼的道:“一大把年齡了還淨講些沒用的話本子,待我回了村,看我不教訓他!”


    我恍然:原來是他啊!


    狐狸村的狐狸們雖說像人類一樣都給自己取了名字,但平素用的都不多。一般說起誰來,都會說是在哪兒住的誰誰,或者做什麽的誰誰。就像妃燕的老娘,別人說起她,就會說:狐狸村那個細木匠家的婆娘;說起妃燕,就是:那個細木匠家的女兒。而我在別人嘴裏,就像下遊狸貓村那些狸貓說的那樣,成了:上遊狐狸村的花毛小狐狸。”


    隻有至近的人才會相互稱呼名字。


    就像妃燕的爹爹,總不能喊自己的媳婦是“那個細木匠家的婆娘”一樣。


    妃燕的爹爹每次外出回家總是一進門就喊“藍兒、燕兒,我回來了!”


    就像我爹爹,總是喊我:仙兒。


    或者遇到什麽重要的場合,譬如哪個狐狸死掉了,村裏人去祭奠,或者誰家娶親生孩子,大家去參加喜宴,族長會在邊兒上記下來人的名字和送的禮物,在那個場合下所有的狐狸之間相互也都稱呼對方的名字。


    再譬如,生氣的狀況下,就像妃燕的老娘罵街時一樣,也會提著對方的名字喊。


    而平日裏,我和村裏大多數人一樣,把胡六爺口中的木林稱做:村東頭的黑毛老狐狸;或者是:那個說書的黑毛老狐狸。


    這樣看來,胡六爺和黑毛老狐狸是朋友呢!


    就像我和妃燕一樣,就算吵架,就算偶爾不喜歡對方的某些行為,可也還是朋友的吧?


    嗯,這才離開狐狸村沒多久,我就已經開始想妃燕了。


    等我回去,最快也得明年冬天。不知道妃燕到時候會不會已經嫁人了?


    我心底劃過一絲悵然。


    等我回過神來,再看看胡六爺,見他正把我剛打的包袱解開,然後從袖袋裏、從懷裏掏出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往裏麵塞。


    “這是什麽?”我捏起一張疊成三角形的薑黃色麻質問。


    “哦,這是定身符,我以前結識的一個道士給的,就剩這麽一個了,你帶著,萬一用得上呢!”


    “不是有定身咒嗎?還要這個幹嘛?”我嫌棄道。


    胡六爺的手頓了一下,然後抓過定身咒往包袱裏塞,邊塞邊問:“你若施咒,術法可維持多長時間?使完定身咒後你可還有法力施展別的法術?”


    呃?我頓時詞窮。


    之前我為了方便抓螢火蟲試過一次定身咒,結果劈裏啪啦掉了一地的螢火蟲之後,我也全身脫力軟倒地上動也不能動了。約摸一刻鍾之後,法術失效了,滿地的蟲子瞬間爬起來逃得一幹二淨,而我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在地上躺了一個多時辰才能爬起來。


    唔,以後還是得勤奮修煉啊!


    我撚起一長串紅褐色已經風幹的果子問:“這個又是幹什麽的?”


    “這是草藥,叫做紫珠。此藥多生於荒山野嶺人跡罕見之處,在人間也算是罕見的了。此物止血有奇效,外傷碾碎了外敷,若有嘔血之類的內傷亦可煎煮後內服,可謂見血立止。你出門在外,若不小心磕了碰了,總要有趁用的東西才好。”


    哦,這個好!我喜歡!


    我喜滋滋的用袖子擦了擦,然後小心翼翼的放好。


    “這些瓶子裏是我遊曆時常用的藥劑,你且看好了。”胡六爺邊說邊一個個的指了給我看:“這裏麵是瀉藥,這個吃了會得風疹,也不用解藥,隻需癢上個七天自己就好了。這是斷腸草的粉末,吃了腹痛如絞,可使人痛不欲生,需用牽牛花的種子煎水服方可得解……”


    一樣一樣細細的與我說了,再將包袱係好放到我腳邊,然後胡六爺捧著他所謂的血珀一臉嚴肅地遞到我麵前,再次道:“這枚血珀,你一定要戴在身上。你須得發誓,人在血珀在,無論何時,你都不能把它給丟了!”


    我被胡六爺的神態給嚇到了。


    猶豫了一下,我從他手裏把血珀拿了起來,就見原本灰土土的血珀這會兒居然變得鮮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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