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一陣氣血翻湧,一絲帶著鐵鏽味的腥鹹氣息倏地泛上喉頭,被我拚命咬牙給咽了回去。


    身後酒仙急急追了過來,他拽著我的袖子直走出老遠,這才停下腳步道:“此處是我經受雷劫的地方,你莫要亂走,尤其要離那棵柳樹遠一些!”


    我餘恨未消,切齒道:“我愛去哪兒還要你管?真真是狗拿耗子!”


    酒仙苦笑一聲鬆開我的衣袖,啞著嗓子道:“你誤會了,非是我多管閑事,實在是此處不宜行走,若你肆意妄行,引得劫雷認錯了苦主,劈到你頭上可不是玩的!”


    話音剛落,又一記悶雷當空炸響,直將眼前那一抱粗的柳樹劈成了兩半,一個衣衫殘破的白衣少年從劈裂的柳樹中間滾了出來,可還沒等他起身,一記接一記的天雷便攜著閃電滾滾而落,直在雨瀑中蕩起一片帶著電光的水花。


    我瞠目結舌的望著淹沒在雷電之中的纖瘦少年,好半天才對酒仙道:“那孩子......是你?”


    “沒錯。”酒仙淡淡的道:“之前那場大火,燒死了包括侍淵在內的十一個狗男女,我因此遭受天譴,挨了一百三十道劫雷。我曾見有渡劫的蛇妖躲在百年老樹中避雷,便學著他的樣子藏到了水滇府中這棵活了三百年的老柳樹內,誰知道這天譴之劫,卻與尋常妖族所渡的生死劫不同,我躲災未成,還平白連累了這棵陪了我三百年的老樹......”


    酒仙邊說邊望著已經倒伏於地的老柳樹,滿眼都是歉疚之色。我猶豫了一瞬道:“冤有頭債有主,既然是侍淵害的懿菡慘死,你又何必遷怒旁人,使得自己平白多遭這麽多記雷劈?若隻燒死侍淵的話,天譴會輕很多的吧?”


    酒仙一怔,片刻後忽然笑了起來,道:“我倒是愈發覺得,你與懿菡有些想象之處了呢!懿菡也有暈血的病症。最看不得那些血淋漓的東西......”


    我不耐煩酒仙酒仙囉嗦,又心虛自己的短處被他看穿,便沒好氣的道:“你既然那麽喜歡懿菡,那當初她被侍淵拋棄的時候你躲哪兒了?你為什麽不幹脆帶她遠走高飛算了?”


    “你當我不想?”酒仙滿眼痛色的道:“若懿菡點頭。我定會帶她離開這裏!可她執意不欠侍淵的債,我眼睜睜的看著她蹈火而亡卻又無能為力.....”


    酒仙話未說完又咳了起來,好半天他才喘勻了氣兒,攥著袖子恨聲道:“我除了為她報仇,我還能做什麽?!”


    說話間。那滾滾傾瀉的雷電終於停歇,漫天雨瀑中,隻剩下一個單薄的身影靜靜的俯臥在雨水橫流的泥地裏。隨著雨水的衝刷,那纖瘦的身影漸漸消散,如同次第融化的冰雕一樣,慢慢的融進這蒼茫的雨瀑中,消失不見了。


    我轉頭看一眼酒仙,隻見他滿目悲戚,怔怔的望著遠處某個地方出神,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得漫天大雨。


    傾盆大雨中,峨冠博帶的酒仙孑然而立,那嘩嘩的雨水卻半點不曾落他身上,我怔了一瞬緩緩伸手,那墜落的雨滴仿若與我隔了層屏障一般,從我手邊傾瀉而下,卻又不沾半點水星。


    我遲疑了片刻,終於忍不住道:“這應該不是幻境吧?就像之前的場景般,這隻是你的夢,對不對?”


    酒仙默然無語。半晌才道:“是夢又如何?夢與幻境都來自於虛無,不過是殊途同歸罷了。”


    “不懂。”我搖頭道:“我隻知道,若是做夢的話,隻要醒來就沒事了。”


    說完我閉上眼睛用力一咬舌尖。一股腥鹹的味道頓時充滿口腔,我疼的直流眼淚,可睜開眼睛,眼前依然是亙古不變的雨景。


    “此夢非彼夢。”酒仙歎息一聲道:“這個夢,是我對懿菡公主的回憶與執念,夢中種種。都是曾經真實發生過的事情,這一點,自是與幻境不同,可已經成為過去的事情在你眼前再現,這樣的情形,又與幻境無異----況且,如今你並未入睡,而是置身其中罷了!所以,你用凡人驚夢的法子,自是無用的。”


    “那怎麽辦?”我頓時急了:“總不能就困在這兒過一輩子吧?”


    “用不了一輩子。”酒仙淡淡的道:“那竹妖雖打碎了我的妖魄,但他之前救你的時候已經力竭,如今又與我的妖魄纏鬥許久,怕是離入幻不遠了。等他完全沉入幻境以後,我便能重新掌控一切,到時候,我便帶你離開這裏。隻是......”


    酒仙猶豫片刻,然後言辭切切的道:“我可以發誓以後再不會與你為難,但你需用‘浮生若夢’的口訣與我交換,如何?”


    浮生若夢?


    我不過隨口一說的恫嚇之詞,這家夥竟然信以為真了?


    怎麽突然這般好騙了?


    我疑惑的望一眼酒仙,見他正緊抿著唇一眨不眨的盯著我;那雙清澈潤亮的杏眸裏,沒有初聞‘浮生若夢’時的癲狂和急切,卻多了份極力隱忍的期待和緊張。


    我猶豫了一瞬,脫口而出道:“沒有什麽浮生若夢的口訣,我不過是道聽途說罷了,你莫當真了。”


    酒仙一愣,然後臉色一點點灰敗起來,片刻後,他倏地回身,以袖掩唇劇烈的咳了起來。


    我見他佝僂著身子咳得如蝦米一般,不由得擔心起來,道:“不過是幾句並不存在的口訣罷了,至於你激動成這樣麽?”


    酒仙恍若未聞,直咳了半盞茶的時間,這才漸漸緩了過來,又歇了一歇,這才喘著粗氣道:“若你沒有浮生若夢的口訣,那我就隻能用你去與蛭妖交換了!”


    “你認得蛭妖?”我頓時提高了警惕。


    “我被鱔樂囚在酒窖的時候,他是往酒窖送飯的小廝。”酒仙邊說邊順勢坐到了地上,啞著嗓子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究竟為何會與你為敵麽?左右也走不出這方天地,我便說與你聽罷,權當是打發時間好了。”


    “快說快說!”我立即支楞起耳朵,邊說邊在酒仙對麵席地而坐。


    折騰這麽久,終於要知道真相了麽?


    我歡歡喜喜的望著酒仙,見他凝眉略思索了片刻方道:“我與蛭妖其實也沒什麽交情。當初在鱔樂府上的時候,他負責往酒窖送飯,那時候,酒窖裏做工的仆役眾多,隻曬曲的小廝便有四五十個。那些仆役平素做工是極辛苦的,卻又無處發泄心底的苦悶,所以每到開飯的時候,就會拿送飯的蛭妖出氣,嫌飯甜了菜淡了,找著由頭就是一頓暴揍。又因為鱔樂嗜酒,所以酒窖的仆役隻需老老實實釀出好酒,那這些打人的小事兒便無人與之計較了。”


    “我初進酒窖時頗看不慣那些動不動就揮拳頭的蠻妖,所以每到蛭妖挨揍的時候,我便遠遠的躲了,既不參與動手,也不圍觀起哄。時日久了,蛭妖便注意起我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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