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朗聲笑道:“你們多慮了,我家大將軍之所以對付鮮卑,固然有搶回一部分地盤來安置流民的打算,更重要的是我家大將軍與鮮卑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家大將軍的父母都被鮮卑人所殺,我家大將軍發誓要把鮮卑人趕到陰山以北。你們請放心,我家主公的目標隻有一個,就是攻打過五原郡的鮮卑人。”


    那些羌人還是不放心,非要賈詡立下盟約不可,賈詡考慮再三,最後迫於無奈簽下了盟約,約定金良永不侵犯羌人的地盤,賈詡一邊簽一邊在心裏冷笑道:“我家主公說過,與朋友的約定要遵守,跟敵人的盟約就是用來撕毀的!”


    田疇年紀雖輕,但在北方邊境素有威望,跟鮮卑人打過交道,他這次去拜訪的是鮮卑人現任單於魁頭。


    魁頭是檀石槐的孫子,但他沒有檀石槐的威望,隻有中部的鮮卑人聽從他的號令,而西部鮮卑根本不把他當根蔥,他為此曾苦惱了許久,現在他終於等到了一個在鮮卑大聯盟裏樹立威望的機會。


    田疇帶著一支車隊,盛放了許多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甚至還有數量驚人的神仙丹、忘憂丹,直奔大興安嶺南麓鮮卑山的鮮卑王庭。


    一路都是草原,又是秋高氣爽沒有陰雨天氣,行走極快,二十多天就到達了鮮卑王庭。


    雖說是鮮卑王庭,卻連中土的一個縣城都不如,石頭砌成的矮小城池,鮮卑人還是不習慣居住房屋,城內堆滿了帳篷,看起來十分可笑。


    田疇在距離匈奴王庭二十裏地才被發現,可見鮮卑人有多麽輕視漢人,他們以為漢人在過去幾年的戰爭中每次敗北必定不敢輕取他們的王庭,就根本不做提防。


    一支鮮卑千人隊將田疇的車隊攔下,彎弓搭箭瞄準田疇一行人,大聲呼喊,田疇就是在邊境長大的,通曉鮮卑話,他聽得出這些鮮卑騎兵師問他們幹什麽的,田疇便昂首挺胸,用鮮卑話大聲回道:“我乃大漢使者,代表大漢天子前來麵見你家大單於!”


    那些鮮卑騎兵聽了田疇的話,都大吃一驚,自從檀石槐在十三年前大敗大漢的三路大軍之後,大漢與鮮卑的關係便一直是勢同水火,從未有過正式的談判。


    為首的鮮卑將領喝問道:“你是哪裏的天子,是襄陽的,還是洛陽的?”


    田疇怒喝道:“我乃襄陽朝廷太仆丞田疇,洛陽朝廷乃是逆賊董卓擅立的偽朝廷,不可與我們相提並論。”


    那個鮮卑將領嘿嘿一笑道:“你們漢人狗咬狗。管我們屁事,哎,你是襄陽來的。那你們是聽那個劉辯的話呢,還是聽金良的話呢?”


    田疇冷冷地看著這個出言不遜的鮮卑將領道:“大將軍乃是天子欽命的,大將軍自然是聽天子的聖旨行事。在下聽命於大將軍,自然也聽命於當今聖上。敢問閣下高姓大名,竟然對我大漢天子對我朝驃騎大將軍如此不敬,竟敢直呼名諱,不怕惹怒我大漢朝廷,傾國之力滅你鮮卑!”


    那個鮮卑將領聽田疇這樣一說,本來狹長的臉龐拉得更長了,在一霎那讓人感覺他的臉龐跟他胯下坐騎很像。都是一張馬臉,他的鼻子彎彎勾得很厲害,再加上他淺藍色的眼神帶著濃重的陰森,看起來就像一個準備覓食的禿鷹道:“我乃魁頭大單於之弟,右賢王步度根是也,你又是何人,竟敢恫嚇本王。”


    田疇冷笑道:“我乃大漢朝廷欽命的太仆丞田疇。奉天子聖旨和驃騎大將軍軍令,特來與你家大單於商議盟約之事!之前經常聽人說魁頭、步度根兄弟英雄了得,卓見非凡,現在一看,不過爾爾。”


    被田疇一陣奚落。換做尋常鮮卑人早就勃然大怒,可步度根生性陰沉狡黠,他不怒反笑道:“田疇,本王不跟你在這裏白費口舌,這就帶你去見我家大單於,要是我家大單於不願跟你們會盟,哼,那我們就還是敵人,到時候你就別想回襄陽了!”


    田疇一臉坦然地接受了鮮卑騎兵的搜身,步度根讓人把田疇及其隨從身上的刀劍全都解下,冷喝道:“漢狗們,跟本王走吧。”


    步度根故意輕蔑的叫法激得田疇的幾個隨從幾欲暴怒,田疇趕緊用眼神將他們止住,田疇一行人不動聲色,裝著聽不懂鮮卑騎兵們的罵罵咧咧,跟著那鮮卑千人隊繼續往前走去。


    田疇留意到,鮮卑人在城裏還用帳篷有些好笑,卻有他們使用帳篷的特別之處,帳篷雖然很多,卻一點兒都不淩亂,排列嚴整,蘊藏著殺機,相互之間的防禦力並不比中土城池的房屋差。


    田疇走這一路上,道路兩邊時常有粗野的鮮卑騎兵舉著寒光閃閃的馬刀作勢劈向田疇等人,他們大呼小叫地進行恫嚇,大聲地嘲笑著漢人的無能懦弱,往常他們的手段屢試不爽,大部分漢人都像羔羊一些屈服於他們的屠刀之下,但田疇這幾個漢人卻對鋒利的馬刀視若無睹,昂頭挺胸,大步流星地往王宮走去。


    田疇這次出使既有信心,又有視死如歸的信念,大不了就學北海牧羊的蘇武,跟隨他一起前來鮮卑王庭的幾個人都是他從中央軍中募集的對鮮卑人非常了解的北地將士,他們麵上雖然都很平靜,心裏卻蘊藏著對鮮卑人刻骨的仇恨,仇恨越大他們隱藏越深,現在的他們絕對不會在鮮卑狗的屠刀前墜了大漢的氣度。


    鮮卑大單於魁頭小時候曾經遊曆過中土,他十分仰慕大漢建築,雖然不能說服下麵的鮮卑人全盤接受漢人的文化,可至少在王宮的修建上,他參照了洛陽的皇宮,但鮮卑人剛剛擺脫野蠻狀態不到兩百年,沒有自己的文字,更沒有自己的建築藝術,仿照洛陽皇宮修建的大單於宮殿隻能跟某個縣城縣衙相比。


    在單於王宮那個堪比洛陽大漢皇宮茅廁的大殿上,一個身量非常粗壯的大漢斜躺在一個虎皮鋪就的胡床上,他的發型跟尋常鮮卑人一樣傻逼,都是四周剃光,中間留出幾穝頭發,編成幾個辮子,耳朵上帶著巨大的金耳環,若是金良在這裏,恐怕會把那耳環當成公交車的拉手,那大漢的眉毛又濃又密,卻亂糟糟地趴伏在那人的額頭上,就像兩條黑色毛毛蟲,深陷的眼窩裏一對碧綠的眼睛在骨溜溜地轉動著,散發著凶狠又狡黠的光芒,跟他外表的粗豪甚不匹配,光看這人的外貌,很難猜測出他的身份。


    這個大漢見田疇邁步進了大殿,便不住地打量著田疇,田疇昂首而立,不卑不亢地跟這個大漢對視。


    這個鮮卑大漢見這個漢人使者絲毫不懼怕自己,嘿然笑道:“你們漢人有何事求我?”他說的是漢話,雖然夾帶著濃重的鮮卑音,音調也乖乖的,田疇卻聽得清楚,因為這個大漢聲音非常洪亮,堪比洪鍾。


    田疇見這人言辭裏跟步度根一樣輕蔑大漢,便不答反問道:“您可是魁頭大單於嗎?”


    那大漢冷厲一笑道:“不錯,正是本大單於,你個漢人,見到本大單於為何不跪下見禮?”說到這裏,他猛地站起身來,用力一拍麵前的案幾,案幾轟然作響,劈裂的聲音響徹整個大殿裏。


    田疇的神情看不出有任何緊張,魁頭剛才的舉動在他麵前似是頑童在耍脾氣而已。


    田疇麵色平靜,微微一笑道:“我乃大漢天子派來的使節田疇,代表的是大漢天子和大漢驃騎大將軍,與大單於乃是平起平坐,若是跪拜參見才是於禮不合!”


    說到這裏,田疇輕蔑地掃視著大殿裏的鮮卑君臣道:“對來客詰問不休、刁難不止,這就是檀石槐大汗子孫的待客之道嗎?”


    大殿兩側站立了幾十個鮮卑將領,看他們的穿著打扮應該是鮮卑下麵各個部落首領、大人、小帥之類,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跟漢人打過許多年的交道,能聽得懂漢話,田疇剛才的話語激怒了他們,這些鮮卑將領們紛紛拔出佩刀,厲聲嗬斥道:“漢狗,休得侮辱我家祖上,休得責難我們大單於,不然一刀劈死你!”


    魁頭輕輕擺了擺手,大殿裏的鮮卑將領們逐漸安靜下來,魁頭這才認真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田疇,田疇身高七尺五寸,眉目英挺,年齡極輕,隻有二十一二歲,沒有尋常年輕人的急躁,他非常鎮定自若甚至顯得有些漫不經心淡然處之。


    魁頭看到田疇,不由得想起了另外那幾個大漢賢才,閻柔,田豫,跟田疇一樣年輕,一樣處事老練鎮定自若,更可怕的是這樣的英才在大漢各地都是比比皆是,反觀鮮卑部落裏,僅有步度根、軻比能等寥寥幾人算得上是個英才。


    魁頭心裏其實很清楚金良這次為什麽派田疇前來見他,他之前的舉動隻不過是想通過折辱田疇取得一些心理平衡罷了,到現在才感覺到,在田疇麵前玩弄這些很沒有意思,便道:“給大漢使者看座。”


    胡床交椅搬了過來,田疇穩穩地坐在那裏,那幾個隨從站在他身後。


    魁頭拿起案幾上一個透明的玻璃杯,玻璃杯裏盛放的是醇香甘冽的杏花春,魁頭就著一塊烤得金黃的鹿肉,將杯子裏的美酒一飲而盡道:“好酒,好杯子,你們那個驃騎大將軍金良還真是天縱奇才,不但會帶兵打戰,還會釀酒造這個什麽玩意的杯子。”


    田疇知道這是主公在前幾個月裏費了好大力氣調好配方造出來的玻璃杯,這個玻璃杯走精品路線,一天隻出一個,沒有一定地位一定財力的人是享受不到這樣晶瑩透明猶如琥珀的玻璃杯,他微微笑道:“大單於,這是玻璃杯,是我們大將軍費了千辛萬苦才造出來的。”


    “你們大將軍?”魁頭搖晃著玻璃杯,用一種漫不經心的口吻,笑嘻嘻的地問道:“聽說你們那個驃騎大將軍乃是你們大漢站著的皇帝,你們坐在龍椅上的小皇帝隻是一個傀儡,到底是不是?”


    田疇在這樣的原則問題上毫不退讓,他騰地站起身,冷哼道:“大單於您從哪裏聽到這樣的謠言!金大將軍精忠報國,為中興大漢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為了大漢的長治久安,他不惜背負罵名,鏟除了五州的世家叛軍,那些嫉恨他的世家賊門自然會散布這些荒誕不經的謠言,請大單於莫要聽信,更不要散布這等謊言,若是這樣的謠言從你們鮮卑人嘴裏傳到中土,大漢天震怒,你們鮮卑必有毀族之禍,恰如當年武帝之平匈奴!”


    不待魁頭單於發話,下麵那些部落的大人、小帥們都被田疇最後那句威脅給激怒了,都大聲斥罵田疇,有些人甚至要拔出腰刀想將田疇斬殺當場,田疇昂首而立,一臉鄙視地望著這些莽夫。


    步度根陰森森地說道:“我鮮卑人有百萬之眾,能舉起二十萬鐵騎,可你漢人分成兩個朝廷,還有數不清的大小諸侯互相爭鬥,一群烏合之眾還敢大言不慚否?至於你們那個驃騎大將軍金良,你們總誇口說他馬中赤兔人中金良,說他是飛將軍再世,說他是武功天下第一,以本王來看,都是你們自吹自擂的,敢不敢來大草原跟我們鮮卑勇士一決高低?!”


    田疇不屑一顧地朗聲大笑道:“若是檀石槐大單於尚在的時候,在下絕不敢發此大語,然則現在檀石槐大汗已經去見長生天,和連單於也在北地郡遇難,如今的鮮卑。跟大漢一樣,都是四分五裂,一盤散沙。右賢王說我大漢軍隊是一群烏合之眾,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我們襄陽朝廷天親軍乃大將軍統領的中央軍,奉天詔以討不臣。所到之處,白波、黑山諸賊臣服,南匈奴臣服,董卓西涼軍大敗,冀州幽州並州豫州兗州五州世家叛軍大敗,管亥四十萬青州黃巾大敗,金大將軍自領中央軍之後,身經百戰未曾一敗。以我們中央軍現在嚴明的軍紀、嚴格的訓練、嚴整的裝備和我們大將軍高超的用兵,打敗你們鮮卑人隻是時間問題。


    就是不提現在,隻說我們金大將軍縱橫並州曾領軍擊殺你們鮮卑一萬多人,親自斬殺近千名鮮卑騎兵,殺得你們聞聽大將軍之名而喪膽,在下真不知右賢王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忘記了我們大將軍的蓋世武勇!”


    步度根還想色厲內荏地說些什麽,魁頭已經擺擺手,示意步度根莫要再自討欺辱了。


    魁頭單於銳利的眼神凝視著田疇道:“漢使,你言辭如此咄咄逼人,難道你這次來是下戰書的嗎?!”


    田疇拱手笑道:“大單於教訓的甚是,在下方才多有失禮之處,還望大單於海涵。這次我大漢天與大將軍派在下前來,是為了大漢與鮮卑的睦鄰友好和平共處的百年大計。”


    “睦鄰友好?和平共處?”步度根冷笑道:“你們漢人總是說的比唱的好聽!”


    魁頭瞥了一眼下麵左邊首位端坐著不發一語低頭沉思的左賢王騫曼,心裏驟然起了戒備,怒斥了弟弟步度根道:“阿弟,像婆娘一樣譏笑有什麽用處,還是安靜地聽聽大漢朝廷到底有何算計?”


    檀石槐在八年前去見長生天,死時隻有四十五歲,他兒和連代立。和連才能威望遠不如父親檀石槐,性情貪婪,處事又不公正,有很多部落都漸漸離棄他,為了挽回威望,和連領兵攻打北地郡,卻被廉人縣善弩射者射中,當場死去。和連的兒騫曼年小,便有和連兄長的兒魁頭做大單於,三年過去了,騫曼已經漸漸長大,開始有了跟魁頭爭取權位的打算,魁頭對他異常提防的。


    步度根看到了魁頭撇向騫曼的一眼,他便收斂態度,不再說話了。


    田疇繼續說道:“我大漢天與大將軍派遣在下前來,希望魁頭單於將鮮卑騎兵退出河套地區,退到九原郡以北,大單於便可以享受與我們通商互市的優惠,以你們草原多餘之物交換我們大漢的糧食、綢緞布匹、食鹽、茶葉、陶瓷。”


    田疇剛說到這裏,魁頭便冷笑連連搖頭道:“隻是因為通商互市的優惠,就讓我們鮮卑鐵騎退出河套,這樣的交換未免太不對等了,幽州牧劉虞在漁陽開放的互市完全是無償的,並沒有要求我們退出上穀、代郡。再說占據河套地區的是那些西部鮮卑大人們的隊伍,本單於可不怎麽指揮得動他們。”


    田疇微微一笑道:“大單於,我們其實早就知道那些西部大人如置鞬落羅、拓跋推演、宴荔遊之流對大單於您是陽奉陰違,說難聽點,他們從未把大單於您放在眼裏呢。”


    魁頭既氣憤又有一些無奈地搖頭道:“你們既然知道是這樣的情況,為何還來找本單於,難道就是為了來嘲笑本單於一頓嗎?”


    田疇一臉肅容道:“這才正是大將軍派遣在下前來拜訪大單於的真正原因。大將軍在並州那幾年,跟置鞬落羅、拓跋推演、宴荔遊等人接戰數十次,結下了血海深仇,他們盤踞在河套,特別是盤踞在大將軍的故鄉五原郡一帶,是大將軍的心腹之患,因為大將軍一直擔心這些人會驚擾到自己的祖先。大將軍這次統領大軍準備把這三人的部落趕出河套,希望大單於到時不要插手了。”


    魁頭連忙搖搖頭道:“這怎麽可能,雖然他們不把我當成大單於,但我還是鮮卑的大單於,他們是鮮卑的三個大部落,本單於不能袖手旁觀的。”


    田疇嘿嘿一笑,壓低聲音道:“大單於,您其實是可以出手的,就等這三個部落被我們打殘,逃到陰山以北,您就等在那裏,接受這三大部落的剩餘人馬,隻要這個出手的時機把握得當,您就可以一舉把這三個大部落占為己有,有了這三大部落,您就可以從容地掃平其他不服您威嚴的部落,到時候我們中央軍再出兵相助,大單於必能一統漠北,恢複檀石槐單於昔日榮光。不知大單於您意下如何?”


    大殿裏麵除了騫曼之外,剩下的大人、小帥都是魁頭的親信,他們都站在魁頭的角度上考慮問題,都覺得袖手旁觀、坐收漁翁之利是再好不過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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