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媽家的四表姐,結局也很悲慘。


    在二姨媽的5個女兒當中,秀芝有一副最好的身段。如果她幸福地生活著,她一定會非常漂亮。


    她嫁給了北於家莊一個大號叫做乾的鹽場工人。二姨媽被女婿們推倒門框致死,這個乾是骨幹,也就是說,他在其中投入的力量絕對是最大的。這個乾,脾氣火爆,一點就著。脾氣上來,天不怕、地不怕,自然也不怕丈母娘的生死安危了。


    乾是因為故意殺人罪入獄並被判死刑的。


    講乾的那些事兒,其實最不值,不過為了把秀芝的死因說明白,非得講一講乾不可。


    在鹽場裏上班的工人,多是鄰近村莊裏的人,他們的家就在鹽場不遠的地方。這是一件很吊詭的事情,因為鹽場屬於國營,工人卻百分百來自當地,找不到一個外地人。這在當時絕對是一個特例。而且人們最早正是從鹽場裏知道了工農之差別。鹽場裏的職工吃的是商品糧,拿的是國家錢,一代幹到退休,還可以有一個子女出來接班。乾就是屬於接班出去的新一代工人。


    鹽場裏的工人,與村民相比,有著非常大的優越感。他們在鹽場每天上滿8個鍾頭,然後騎著自行車,絡繹著往各自的村莊裏趕。回到村莊太陽還很高,還可以接著忙家裏的事情。而且他們每個星期有一天的休息,就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誰家找到這樣一個女婿,就會被認為是一輩子掉進了福窩裏。


    但是乾的脾氣太大。幾乎可以用一個“打遍天下無敵手”來形容。在鹽場裏,他是惟一一個沒有朋友的人,別人都絡繹著上下班,他總是形單影隻、孤零零一個人。這樣也妨礙不了他的經常發飆。跟秀芝結婚後,他有了自己的房子,也就有了自己的鄰居,矛盾就在日常生活中頻頻發生了。比如下雨天的排水問題。他們的房子位於胡同的盡頭,外麵就是大街,胡同裏麵的鄰居天井裏的雨水,需要經過胡同裏的排水溝,排水溝有時會被淤泥或者雜草之類的堵塞,這就需要疏通,就是拿鐵鍬或者鏟子什麽的把堵塞的位置開挖一下。開挖到乾家門前這一段的時候,乾就死活不讓,說是這樣會影響到他家院牆的基礎。其實這根本就是不成立的。每一條胡同大約至少會有三四寬,這邊是院牆,那邊是前麵另一排房屋的宅基,那排水溝緊貼著前麵一排房屋的後牆根兒,根本影響不到對麵的院牆基礎。於是就猛烈地吵將起來。


    結果總是乾勝出。乾吵到十幾秒鍾之後一定會掄起手中的家夥向人劈殺過去,這可是要人命的,好漢不吃眼前虧,吵架的對象就偃旗息鼓撤退了。


    就這樣乾和秀芝沒有了鄰居。一條胡同裏沒有人跟他們兩個搭話。這在秀芝難免有些委屈,因為得罪人的是乾,不是她,但是鄰居可沒有如此寬容,他們認為她和乾既然是兩口子,那麽自然就該穿一條褲子,一個鼻孔出氣,乾既然如此不通事理,乾的媳婦還能指望好到哪裏去呢?所以有時候雖然秀芝表現出與鄰為善的意思,卻得不到及時的響應。心裏感到非常鬱悶。這鬱悶又不能對乾來說,因為乾已經明白表示,不許秀芝跟胡同裏的那些垃圾說一句話。秀芝對此稍有異議,就會招致一頓毒打。乾便打便罵,老子養一頭母豬還會認準自家的門兒呢,你怎麽倒向著外人說話?你再這樣,老子非休了你屄養的。


    而乾打起人來從來都是沒輕沒重的。他薅秀芝的頭發,幾乎連頭皮一起薅。打嘴巴,連下巴頦都打到脫臼。勁頭大,有時還倒提著秀芝的兩隻腳,一上一下地撞她的頭。秀芝徹底被打軟了。


    一次乾跟一個鄰居家的媳婦吵起來。吵到動了手,乾上去薅她的頭發,秀芝就轉到後麵去抱住那媳婦的兩腿,然後夫妻倆喊著號子把那媳婦往牆上撞,差點兒沒把人家的苦膽給撞出來。


    乾和秀芝在吵鬧中生了自己的兒子。兒子也在吵鬧聲中一點點成長。小孩子有小孩子的圈子。跟父母輩不同,小孩子們往往不接受乾在這條胡同裏的權威,他們以為誰的力氣大、個子高,誰就可以稱王。因此乾和秀芝的兒子走在胡同裏,或者從胡同裏走到大街上,並沒有幾個小夥伴兒把他當回事兒。他甚至常常被人欺負。可能小孩子皮實,稍稍一點皮肉之痛,隻要不傷筋骨,很快就會好的。加上可能兒子認為在外麵被同齡人欺負了,畢竟不是多麽光彩的事兒,因此十有**是不回家告狀的,父親乾和母親秀芝就十有**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在外麵吃了虧。等到知道的一點情況,事情已經過去了很久,新的矛盾或許已經產生,已經夠吵將一輪的了,所以一直沒有因為兒子的事情鬧出什麽動靜來。


    這天乾正好下班回到家裏,他們的兒子哭著從外麵跑進了天井。原來他剛換上的一件新衣裳被人撕破了,臉上還有一到明顯的鞭痕,據兒子說是外麵誰誰誰的兒子幹的,他正在大街上抽陀螺玩,乾和秀芝的兒子好奇,就也想上去抽一把,但是人家不肯,發生爭搶之後乾和秀芝的兒子就吃了虧。


    乾說:“是xxx的兒子麽?”


    兒子說:“是呐。”


    乾說:“你個窩囊廢,吃虧了知道回家來哭喪!”


    秀芝一看乾的臉陰沉下來,就知道要壞事兒了。從那臉的顏色來看,今兒個恐怕要出一件大事兒了。秀芝雖然在乾的錘打之下出現了“近墨者黑”微妙變化,但是她內心裏並不希望出大事情。出了大事情對誰都不好。她心裏害怕,並因此痛苦,卻不敢明白、直接地把自己的建議說出來,說給丈夫乾聽,先是眼睜睜看著乾像哪吒那樣風風火火奔出街門,繼而尾隨著追了出去。


    那不過是一個**歲的男孩兒。乾二話不說,撲上去劈頭蓋臉一頓耳刮子,隨後倒提起他的兩條腿掄了三個圈,就像運動員擲鐵餅那樣擲了出去。


    那男孩兒的頭正好撞在一堵牆上,當場天靈蓋開裂,**迸射。


    乾被公安局抓走的第二天,那個男孩子的父親闖進沒有男主人的家裏,反閂了街門,親手掐死了秀芝,又用了跟乾同樣的方法,抓起乾和秀芝兒子的兩條腿掄了三圈,擲出去之後頭部撞在牆上開了裂。


    秀芝死的時候,聖人的二姨媽已經死了一年多了。


    (請看下一章:《凶相寺裏看凶相(舅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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