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田芳有種錯覺,好像蠟燭的燭光都凝固了一樣,原本隨著輕微的夜風微微擺動的蠟燭火焰,如同按了暫停鍵的電視畫麵,分毫不動。四周空氣溫度驟然下降,透體的寒冷使得她不由得打了兩個冷顫。而此時的房間中,仿佛唯一還在動的,就是被徐婼男和呂雁卿手背夾著的那杆筆。


    一陣“刷刷”的聲音之後,那白紙上出現了一個清晰的圓圈。


    這個圓非常的標準,大小如同一個乒乓球。別說兩個人用手背夾著筆了,就是一個人聚精會神地用手正握住筆,也很難畫得如此規整。而且難得的是比劃流暢,絲毫沒有拖泥帶水的痕跡。


    田芳睜大了眼睛,看著紙上的筆尖。


    呂雁卿抬起眼睛來,眼神有點恐懼又十分興奮,盯著徐婼男說:“請到了……你先問?汊”


    徐婼男也睜開了一下眼睛,笑了一下,點了點頭,隨即閉上了眼睛。似乎在意識裏和筆仙在說話,不久,那停住不動的筆尖又開始在紙上滑動了。


    田芳的視力非常好,雖然在燭光下,依舊可以看到,筆在紙上寫了一行字:


    何必枯山覓花陰幽田深處夢裏朕尋


    字跡流暢,標準的繁體小楷,沒有標點符號,不過在“陰”和“幽”之間斷開了一些距離,可知這是兩句七言。


    此時田芳不由得探身向前,距離兩人近了許多。雖然依舊有些害怕,她們三個人誰也寫不出這樣端正的小楷來,更別說用手背控筆了——不過,她感覺這個請來的筆仙很風雅,同時也似乎很和善的感覺。


    徐婼男仍舊閉著眼,眼皮顫動了幾下,倆上一陣嫣紅,接著那筆尖繼續遊走——


    須知青春時日少莫到殘陽怨黃昏


    徐婼男微微點頭,看向了呂雁卿,低聲說:“雁卿,該你了!”


    “怎麽問?”呂雁卿有點小緊張。


    “閉上眼睛,放鬆身體,想著你的問題就行。”徐婼男教給呂雁卿:“不要有抗拒的意識,把自己的精神控製權交出去的感覺。”


    呂雁卿依言閉上了眼睛,不過田芳看到她的眼球在眼皮下晃動的很厲害,而四周的燭火似乎也在跟著她一起掙紮一般,頻繁地抖動著。


    終於,呂雁卿的身體越來越放鬆,甚至於田芳都能看到她的眉宇間出現了一些舒適的神態。


    這時候,筆尖又動了。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不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這次是白居易的詞。本來這詞就隱晦難懂,這時候更看得大家一頭霧水,不過呂雁卿的神色間卻仿佛明了了什麽一般,臉色霎時緋紅。


    頓了一會兒,呂雁卿看向田芳:“該你來問了。”


    “我……”田芳很猶豫,又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


    “來吧,你隨便問好了,沒關係的。這個筆仙很厲害,比我之前請來的都風雅。”徐婼男在一旁慫恿到。


    田芳咬著嘴唇猶豫再三,終於下定決心一般,抬起頭問:“我該怎麽做?”


    “把你的食指放在這筆的末端上。然後在心裏默想你的問題。”徐婼男用一種很誘惑的口氣對田芳說:“你就放鬆身體就好了,想著你的問題,然後感受把靈魂交出去的境界……”


    田芳其實心裏想的很簡單,就是自己該不該原諒自己的男友。


    她閉上眼睛,心裏想著這個問題,盡量放鬆自己的身體,逐漸的,她感到自己的身體開始發熱,心裏開始有一種躁動,仿佛在胸腹之間有一種奇癢,而她又不能去抓,並且,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此時的她,腦海中竟然浮動了和男友歡愛的景象!


    努力控製住自己的心神,田芳不斷在心裏問:


    “我該不該原諒他?我該不該原諒他?”


    終於,她感覺食指按著的筆動了,不用去看,一個悠遠的聲音傳入她的腦海:


    “不!”


    田芳內心的掙紮,在這一瞬間反而全部放開了。她睜開眼睛,心裏決定原諒他,重新開始戀愛,結婚,生孩子……


    “不要!”


    那個聲音再次在腦海中響起,她卻心意已決。手指收回,身體向後退去。


    “別!”徐婼男的聲音響起:“快把手放回來!咱們還沒送仙呢!”


    之前田芳多少也聽說過關於筆仙的一些事情,說是如果問完問題沒有好好送走筆仙,會給自己帶來災禍。所以這時候她一驚,連忙伸回手指,扶到那筆端上邊。


    就在這個時候,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吹來一股涼風,陰森森地透骨之寒,幾隻蠟燭的燭光在這寒風下一抖,接著就全滅了。


    屋子裏一下陷入了黑暗。


    “我是聽你叫,以為你看見什麽了我才跟著叫的——嚇死我了!還以為你被鬼纏上了呢!”徐婼男臉上一陣白一陣紅地說。


    “我也是……都怪你個死丫頭!膽小鬼!今晚就讓鬼纏上你!”呂雁卿一邊罵田芳一邊就去瘙她癢,很快三個姑娘就在沙發上鬧成一團,直到旁邊的暖氣管傳來“砰砰”地敲擊聲,三個人才趕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安靜了下來。


    “哎呀,壞了!”徐婼男突然低聲說了一句。


    “又怎麽了?”呂雁卿問她。


    “咱們剛才沒有送筆仙就結束了。”徐婼男有點擔心地看著桌子上躺倒在白紙上的筆說。


    “反正也結束了,沒辦法了。”呂雁卿一貫的大大咧咧,無所謂地說:“如果筆仙怪罪的話,就把你賠給他做夫人好了!”


    “把我賠給他做夫人,我就讓他拿你做小三兒!”徐婼男沒好氣地瞪了呂雁卿一眼,那神態惹得笑點極低的田芳“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笑!笑什麽你!到時候就讓你做小四!天天拿你當玩物!”呂雁卿嚇唬田芳,不過這時候屋裏的氣氛已經不同了,大家也都不再害怕,笑嗬嗬地玩笑了幾句,各自回屋安歇了。


    那一晚,是五月二十九號。


    兩天後,徐婼男就死去了。


    當田芳磕磕絆絆地把這些都講給老梁之後,老梁眉頭緊鎖,良久才抬眼看向田芳:“昨晚,你感覺到有什麽特別的事情沒有?”


    “昨晚?昨晚我有點失眠,大約一點才睡著,早晨七點醒的,什麽事情都沒有啊?”田芳歪著頭想了想回答說。


    “那,你有沒有做什麽夢呢?”老梁繼續追問。


    “做夢……記不得了,好像是做了幾個夢,不過根本就沒記住。你不會是認為,那個筆仙害死了婼男和雁卿吧?”田芳瞪大了眼睛看著老梁。


    老梁沒有回答田芳,隻是盯著她的眼睛看,大約五秒鍾後才說:“你再回憶一下,最好能回憶起昨晚你做了什麽夢。這很重要。另外,你們當時玩筆仙的那杆筆和那張紙在哪兒?”


    田芳想了想說:“那張紙應該是徐婼男收起來了,放到哪兒怎麽處理的我不知道。筆是呂雁卿的,應該在她的包裏。那是一根派克,玫瑰金特別版的,劉瑞和送給她的第一件禮物,她從來不離身的。”


    老梁聽完立即打電話安排人去找那張白紙和那根派克筆,電話剛剛打完,他的電話馬上響了。


    老梁接了電話,是他的朋友到石家莊了。老梁說了地址,請他的朋友直接來這裏見麵。二十分鍾之後,電話又響起,老梁讓田芳繼續回憶昨晚的夢,他下樓去接他的那個朋友。


    樓下正好有一間茶社,老梁直接請他的那位朋友到茶社小坐,老章也在附近,於是也過來了。三個人一邊喝茶,老梁一邊把事情經過跟他的那個朋友講述了一遍,那個朋友一直認真地聽著,一言不發。直到老梁全部講完,他才開口說:


    “你估計的沒錯,今晚那個叫田芳的,也會和另外兩位遭遇同樣的事情!”


    (很艱難,從昨天晚上點多到現在,淩晨分,剛剛完成這一段。原諒我的速度太慢了。不過最近的狀態一直不太好,我也想多寫些,可是就這樣,往往一段情節要耗費——個小時。大家多擔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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