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慧薇注意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乖戾之氣,微微一驚,雪兒以前縱然孤罕寡僻,乏於人情世故,可少有這樣的嫉世乖張。


    崔藝雪別轉了頭,掩飾住真實感情。


    她追趕王晨彤,畢竟讓那個今生冤孽驚險逃脫,回到山上發現施芷蕾的所在已非秘密,所幸陳倩珠和趙雪萍不知吃錯了什麽藥,自己先急於吵架,讓她乘了空隙,搶先一步劫走芷蕾,然後躲藏在冰湖底下,不準備再給清雲諸人留任何麵子萬萬沒想到第一個搶渡冰湖的竟是假死翻生的沈慧薇。


    天地良心,慧姐未死她隻有歡喜,除了,她要做的事情顯得不方便了那麽一些。慧姐不問經過,不問情由,是有那種自小相依所得的自信,她絕不會做讓慧姐不高興的事。


    她小心翼翼回身相覷,覺得有必要把一些話兒重點提及,某件事情,她說不讓步,肯定就是不讓步了。


    “慧姐!”


    “雪兒?”


    崔藝雪一探手,硬生重掰下一大塊堅冰,唰唰地在足下冰雪之上寫字,心中卻是一涼,要是從前,慧姐肯定阻止她以手代口,如今則是靜靜地看著。


    以手代口,在冰上寫出來是:“有個人我要殺。”


    “誰?”


    “王晨彤。”


    沈慧薇默然半晌。微微複雜地笑了起來:“好象她已是眾地所矢。(.無彈窗廣告)”


    崔藝雪惡狠狠寫道:“你叫清雲別多管閑事。血嬰是我地!”


    “血嬰”。沈慧薇看著那兩個字。遒勁筆劃間仿佛張牙舞爪起來。她問道:“所以。你很早便知。與瑾郎一樣。雖然知道。卻不告訴我。”


    崔藝雪羞愧地點首。低頭不敢看她地神色。


    沈慧薇道:“不需如此。倘若、倘若……”倘若當初遇到血嬰地是她。倘若方珂蘭苦苦哀求血嬰無辜地是她。自己也是一樣地選擇。隻是沒想到瑾郎將此點隱瞞。一直至此。血嬰身負血咒。自出生就是個不詳物。瑾郎不相信。直至死都不相信。最終壞掉地是人心。而不是那女子所背負地血嬰那個惡名。


    當初既能隱瞞。而如今必欲親手裁處。隻有一個理由:“害你斷臂。墮崖地是她?”


    崔藝雪點了點頭,目光依舊不敢與沈慧薇相接。而沈慧薇全身倏然冰涼起來,再問下去,不免涉及到最關鍵地問題。當年吳怡瑾失蹤。就此如斷線風箏,任憑她如何探聽追蹤,即便到後來連號稱將吳怡瑾逐出門庭的清雲龐大的網絡體係也開始查探下落,但始終遝無音訊。她在崔藝雪隱居地被抓,想來雪兒就是唯一的知情人,可是隻找到殘留在懸崖之上的斷臂和血跡,由此以為雪兒也死在黃龔亭手上,想不到是王晨彤。


    為什麽是王晨彤,為什麽又是王晨彤?她很想追問。隻是喉嚨口象有一把火烈烈燃燒,發不出半點聲音,難道當初的遝無音訊,也有王晨彤地功勞,要不是她從中作梗,難道還有希望能找回瑾郎?!


    眼中莫幻莫測的光芒終於漸漸斂去至微,她輕歎道:“我明白啦。”一頓,“我們走吧。”


    崔藝雪在前帶路,冰湖過後漸入深山。兩邊盡是刀削冰峰,奇石冰岩,千姿百態,偶有斜枝橫探,形狀奇美,四周冰峰照徹亮晶晶的光芒落在風裏斜成數萬行的蒙蒙細雪之上,如碎珠,如散珍,如細玉。如飛瓊。薈萃華光目不暇接。


    雖然表麵恢複自然,沈慧薇在那一刹胸中掀起的驚天波濤卻未能如外表這般的平靜。那一年點點滴滴、至細至微,每一細節都在腦海中清晰映現,若非走投無路,若非山窮水盡,若非心急如焚,她又怎能再度踏上京都之路,又怎會發生後來那麽多變故,又怎會經曆十餘年來尷尬不已的身份,又怎會翻死為生,為的是如今下落莫測的芷蕾小姑娘?


    道路漸漸逼仄起來,兩邊冰峰似乎愈靠愈近,但是山路是在向下延伸著地。約走盞茶時分,崔藝雪募然停下,指著前麵:“到。”


    沈慧薇微微一震,臉色竟異樣蒼白起來,定了定神,她端詳一番這個明顯是個山坳穀口的四周,緩緩抬足向內。


    一步、兩步、三步,十二萬分膽顫心驚,然而當她抬眼注目,卻發現一片銀白……什麽也沒有?


    崔藝雪就在她旁邊,同樣是震愕失色無語,略帶驚惶的眼神與沈慧薇一觸即走:“我,不是!”


    沈慧薇微微點頭:“我明白,是有人帶走她了?”


    “許!許!”崔藝雪忽地想起那個少年,那孩子闖進了幽冥道,照他一竅不通地模樣,困死在幽冥道裏亦不稀奇,所以她悄悄使了個法子,讓雁誌“巧遇”芷蕾,又把他們引到這裏。


    芷蕾昏迷不醒,雁誌深淺不知,按理說那個少年不可能將芷蕾帶走,隻是這空無一人的山穀讓人不得不生如此之想,崔藝雪臉上陰雲密布,除了生氣以外更多的是擔心,幽冥道裏出來的這個地方絕非一個簡單之地,兩個孩子一個是沈慧薇要保之人一個是她徒弟,萬一遇上意外她怎麽向慧姐交代?


    沈慧薇轉過身來,打量著四周的痕跡,忽而一怔,道:“你看。”


    穀口有座山壁,平削如鏡,約在十二三尺之上,幾非人力所能到,然而,上麵卻有一行深入冰壁數分的大字:“玉和璧,換施芷蕾。其下有個標記,沈慧薇看著那個標記,無比頭痛地歎了口氣。


    最怕什麽來什麽,帶走芷蕾的,是陰陽老人。


    崔藝雪眼中也有驚悚之色,這個與獸為伴、縱橫深山的女子幾乎從不知害怕,然而,那位傳說中的大魔頭似乎是個例外,她和他從不發生交集,有時候想一旦發生糾紛,她也絕不害怕、退縮,隻是若在幽冥穀中,事情就變得更複雜,她所指揮領引地百萬猛獸大軍,未必攻得進來。就算攻得進來,沈慧薇也不會同意如此粗暴的解決方式。


    沈慧薇臨事冷靜,愈大的事端愈是冷靜,把這件事反反複複理了兩遍。第一通過幽冥道出來這裏倒底是什麽地方,離最可怕的幽冥穀還有多遠,何處才能找到陰陽老人,她不了解,雪兒言語不便,溝通起來也是困難。第二芷蕾進園那年發生了什麽,與陰陽老人當時是怎樣達到通融,何以在今年芷蕾非得千方百計來到洪荒,倒象是就為了赴這個既定的約。第三陰陽老人對於生命絕無憐惜,他既不殺芷蕾,是有所欲,提出以玉和璧換施芷蕾,由此看來那塊傳國玉璧竟不在芷蕾身上,那麽在哪裏,是否能交出來,陰陽老人的條件是否苛刻?


    戰術總領知己知彼,而她一概不知,所以這時決計不是貿然行動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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