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壁畫傳遞的內容對商知淺來說好似一層封存在曆史的薄霧,她無法透過壁畫了解暗藏在時光中的真相。不過修建如此規模的一座墓,又在地層岩石開鑿出宏偉巍峨的九轉塔,其精密技藝需要耗費的人力與財力無從估計,也就意味著伏羲部族背後的經濟實力恐怖,甚至掌握著比之財富更大的權力。


    商知淺眼神突然諱莫如深起來,壁畫以一種極其神秘或詭譎的風格將曆史呈現在她麵前,這種墓葬壁畫不僅是與曆史相關的遺址,而且極有可能是伏羲部族的信仰傳說。最重要的是壁畫表達的內容一目了然,額頭有龍形胎記的嬰兒對她來說無端平添了困惑。


    “奇怪啊。”楚贏說完壁畫表達的意境,心生疑惑,開口問商知淺:“如果說,伏羲部族出於什麽原因躲避在此,又出於什麽原因離開此地,那伏羲人被秦帝屠殺是大秦一統之後的事情,畫壁畫的人怎麽沒完成壁畫?”


    商知淺似乎有意想要楚贏知道尚未明朗的真相,便將姒酌和過往的來龍去脈說個清楚。


    當年,姒酌和姒夭兩姐弟出生在血城。


    血城的由來與煙雲國息息相關,伏羲、璿璣、極天、軒轅、戰鬼是煙雲國的五大部族,族中女子地位極高,伏羲巫女,璿璣醫女,極天聖女,軒轅天女,戰鬼女將。煙雲國最高政治權利中心是神殿,若舜部族淩駕在五大部族之上,神殿授予至高無上的地位。


    若舜部族雖然掌控著煙雲國的子民,但是出生高貴的若舜人為延續正統的血脈,從不與外人聯姻。久而久之,若舜部族人丁稀少,逐漸被其他五大部族架空。姒舜就是在煙雲國內鬥叛亂之時,在伏羲部族與若舜部族聯姻的結合。


    姒舜是若舜部族僅存的血脈,縱使她的血脈不純正,但她天生繼承兩族的神術。時間一久,她的駐顏之術和長生秘術終究瞞不過其他部族,最終她帶著身邊的石人守衛連夜逃離煙雲國。


    煙雲國有雲海,相傳煙雲國就是雲海最危險、礁石密集海域上的島嶼國家,在雲海那片海域對麵有一個上古大陸,隻是去玄武大陸,中間隔著不止雲海的礁石群,還有狹窄的海溝和無邊無際的海域。


    姒舜帶著石人守衛和煙雲國的‘命脈’‘寶藏’穿過雲海的礁石群,幾經周折終於抵達玄武大陸。


    數年之後,伏羲部族在玄武大陸崛起,巫蠱術使人談之色變。


    然而好景不長,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伏羲部族受到玄武大陸各方勢力的打壓。接連受到各方勢力窮追猛打之後,姒舜不得不讓族人暫時躲藏在九轉塔。


    九轉塔的建造耗費姒舜數年心血,其中奇門遁甲、陰陽五行、巫蠱術和若舜掌握的玄學秘術全部運用到九轉塔內,使得九轉塔成為‘閻羅地獄’。


    為掩人耳目,大概數年之後,躲避在九轉塔的伏羲人建造了血城。[]血城看似是寶庫,實際不過是伏羲人展開的報複。


    血城裏,居住著一群世代在海上生活的部族――若舜。


    姒舜身為若舜部族唯一的血脈,將部分後代避世而居。隨著時光變遷,伏羲族人逐漸分化,演變到隻有少部分繼承若舜術法的人呆在血城,繁衍生子,這部分注重修身養性,不問世事,不老不死。其餘伏羲族民,則群居九轉塔,最開始,伏羲族民精通機關建築,性情溫婉,與常人無異。


    直到後代混雜,避世隱居不知外事,後代不再擁有先天天賦,隻能借助巫蠱之術獲得力量和長生。


    血城與九轉塔的兩股後代分歧漸起,自此,伏羲部族長生的說法,便在玄武大陸秘密傳開,而身賦龍紋,秉承龍之尊貴降臨,挾太陽之光,成就萬世帝君的天命者,以一種隱秘的途徑,在世家之中流散出來。


    但五百年前,君昊胤摧毀血城得到長生的說法,實際指的是‘魂珠’。鴛鴦珠,一血珠,一魂珠,都是姒舜從煙雲國帶出來的至寶。


    及至五百年前的變故,早先遊曆的若舜族人已然演變成尋常人,僅血液促使傷口容易恢複外,無一人長生。


    商知淺理清過往的思緒,對楚贏隱去赫連勁送給她血珠和鴛鴦珠的作用,還有太子禦與姒夭的關係。至於她家寶貝兒子身上顯現的龍形胎記,又回到君昊胤身上。


    “我現在後悔了。”楚贏苦笑,伏羲族人追溯上千年,這千百年來的恩怨糾葛,不是透過壁畫就能明白。


    “怎麽?”商知淺唇角笑意意味不明。


    楚贏無奈道:“我有點後悔進來,這地方實在詭譎透著邪氣,讓人無法喘息。陰陽八卦,險象環生,幾乎感覺到每走一步都是用性命賭博,這種無法預知的震撼感,我從未有過。”


    一聽楚贏難得膽怯的話,商知淺還是將他與智勇無雙的赫連勁相比,聲音帶著幾許堅定:“服從是軍人第一職責,隻有適於果敢、剛毅、慎重的軍人才能成為將軍,隻因將帥的堅強意誌能左右周圍事物。至於生來不具備膽量的人決不能成為駕馭一軍統帥的帝王。”


    “我承認我魯莽了。”楚贏輕聲說,沉肅的臉上終於有一抹釋然的笑意,商知淺說過的話,一字一句,深深刻印在他心裏,也從心底承認對方是幫助秦帝統一玄武大陸,開創前所未有大秦盛世的開國皇後。有時候,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不可能也沒有什麽不可能。


    “說起若舜部族,我倒是想起臨天皇朝的秘史。臨天皇朝原本是詩書名門,與當時的世家一樣有著百年曆史,早年雖不及七大姓氏顯赫,但頗有名望。祖上到了胥臨天這一代承襲的爵位沒了,然而胥臨天自詡皇家親家,因祖上出過列侯,野心漸大。最終趕上亂世,成就一世偉業。及至戰英帝,臨天皇朝才開始走向衰敗。野史記載,戰英帝出遊,狩獵迷失路途,不料遇到一名少年,少年自稱來自血城,陽壽永無止盡,不老不死。戰英帝狩獵回來後,便開始追查血城的來曆。


    戰英帝是庶出長皇子,下頭有兩個嫡出弟弟和三個庶出弟弟。是以,戰英帝就有多達十八個侄子,這些侄子比起他們父王更是天資聰穎。再加之戰英帝又有嫡出三位皇子和十多個庶出皇子。臨天皇朝到戰英帝這一輩,皇室成員爭鬥不休,蓋因戰英帝早年不論嫡庶皇子,但凡有資質,就給予實權。於是,戰英帝不偏不倚的助庶出皇子,如此一來,庶出皇子門庭興盛,皇位爭鬥就越發激烈,朝堂拉幫結派,明爭暗鬥。這也使得光武帝即位後,臨天皇朝麵臨內鬥。經年之後,才有庶出皇子胥修以大祭司的身份重掌臨天政權。


    臨天皇朝的內亂雖始於戰英帝不論嫡庶親疏,均一視同仁的執政理念。但縱觀史書,光武帝能夠在那麽多皇子中奪得皇位,足以見光武帝的才智手段。若說光武帝沉迷丹藥,使得胥修有機可乘,此事終歸與那名自稱來自血城的少年有關。”


    “姒酌和姒夭姐弟來自血城。”商知淺輕不可聞的歎息,看著大殿的布局,道:“倘若野史記載真有其事,戰英帝見到的少年想來便是姒酌或是姒夭。”


    “可是在姒舜出現之時,若舜部族早先便有血脈純正的後代在玄武大陸繁衍生子,世代交替。我先祖李氏,能夠成為七大姓氏的名門望族,是不是極有可能是若舜人的後代?”楚贏覺得壁畫以一種記錄形式,牽扯出無數值得深思的秘密,其中包括他祖上的種種奇聞。


    商知淺毫無意外楚贏的疑問,淡淡道:“七大姓氏是曆朝曆代鴻儒,盛名勢力超過任何一國之君,第一等世家的地位幾乎存在七百年以上。天乾元年,第一等世家因《氏族誌》的頒布,元氣大傷,門第一落千丈。王、趙、錢、孫、吳、周、李氏,百年底蘊的七姓世家,被連根拔起。七姓世家之所以受此浩劫,並不是我執意頒布《氏族誌》的緣故,究其原因,與若舜部族脫不了關係。”


    商知淺到此刻才將君昊胤削弱世家勢力、加強皇權統治手段的‘動機’想明白。若不是有天大的理由,君昊胤也不會在一統天下之初,就以雷霆手段削弱世家勢力。若是舜部族的後人,的確是君昊胤動七姓世家的誘因。這也說明,當年除了精通奇巧之術的太子禦外,還有七姓世家要殺她。


    世事如此悲涼!


    商知淺冷笑一聲,緊握手中的禦邪劍。


    楚贏聽著她的笑聲,在寂靜的地層大殿聽來甚是滲人,仿佛死神正冷冷的輕笑,等待著一場血腥盛宴。立於他麵前的女子,冷淡、清瘦、堅毅、背脊筆直,明明有著尊貴的身份,沉著悍然的氣勢,但配上她手中光華冽冽的長劍,承載著無盡沉涼和悲憫。


    含義不明的目光投來,商知淺卻懶得計較,噙一抹冷笑:“若舜人有兩個顯著的特點,第一,若舜人血脈特殊,使得族人超越一般人的視力,異瞳辨微。第二,若舜人擅長駐顏之術,皮相永遠不會老。七姓世家或許是若舜的後人,但是因為某種緣故,他們失去身為若舜人異瞳辨微的驚人目力。”


    “秦帝削弱七姓世家,不惜連根拔起世家的勢力,並不是真的忌憚若舜人?”楚贏問道。


    “不知道。”


    “……”


    商知淺盯著棺槨上的殄文,回頭說道:“如果君昊胤還活著,你可以向他請教,為何要動七姓世家。”


    “……”楚贏終於知道商君口中‘娘親,有時一點都不可愛’的真諦了。


    商知淺點到為止,並沒有深究若舜和伏羲部族的過往,她隻是給楚贏提個醒,與伏羲部族扯上關係,沒有幾個人能善終。隱藏的真相,不會輕易透過壁畫來傳達。壁畫傳遞的隻有一個目的――九轉塔衣冠塚。


    楚贏沉默片刻,壓低聲音對商知淺道:“我隻是好奇世上真的有煙雲國,還有像伏羲部族一樣奇特的族類。”


    “你好奇心太盛,心中藏著太多負擔,有時候並不是好事。”商知淺淡淡說。


    “如果有人活了上百年,我都不好奇,那什麽才是我該好奇的。”楚贏聲音沉了沉:“何況,你的存在本身就令人好奇。”


    商知淺似笑非笑道:“楚國主,也許我是個騙子,很可能是那種騙財騙色的極品壞人,你見到的聽到的隻是個假象。”


    “……”楚贏表情漠然的看著她。


    “不過,世人總有知道真相的權利。”商知淺輕笑:“我收回之前說的。”


    “……”楚贏倒抽一口氣,難怪商君是她的兒子,母子倆說話方式如出一轍,能讓人精神受挫的同時,身心遭遇打擊。


    商知淺才不管楚贏心中怎麽想,她現在急需一種發泄途徑來轉移思緒。在這樣沉寂的大殿呆下去,不瘋也成魔。


    兩人一時間無所事事的沉默下來。


    楚贏在十個梯台間踱步,眼神俯瞰著大殿中央的水池,隻見原先渾濁的池水裏映著巨大的人像,銀光閃閃。池水裏投射出來的光芒反映在精雕細琢的桃樹上,每一麵折射光線,光華四射,隱隱露出人像。


    池水裏栩栩如生的麵容嚇了楚贏一跳,身體踉蹌的撞在棺槨上,‘哐當’一聲響動,豎著的棺槨被打開一扇棺蓋,鐫刻殄文消失,緊接著露出一張安靜的睡顏。


    “幻覺!幻覺!我一定是出現幻覺了……”楚贏僵在棺材旁,麵色凝固,目光鎖著棺材內的睡顏。棺中男子,緊閉著雙眼,濃密的眉,長長的睫毛,蒼白的麵容,薄薄的唇帶著一抹笑意,整個人透著儒雅書卷的氣勢。除了一身將軍服飾,竟與他生得一模一樣。


    楚贏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此時的驚恐,就像對著鏡子,突然從鏡麵裏走出一個一模一樣的人來到麵前,觸目所及真實的能感覺到對方。


    “不……不……這不是真的……我怎麽可能躺在裏麵……”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楚贏恐懼的後退幾步,緊攥的雙手抖了起來,腦中閃過無數畫麵,每一個畫麵都充滿血腥。


    “怎麽?”商知淺見楚贏發瘋一般的喃喃自語,腳步輕盈一躍到梯台,俯瞰著水池,發現水池反射著一尊人像,再回頭看見棺中人,臉色霎時一變,手中的禦邪劍一出,將其他九個棺蓋一掀,鐫刻殄文的厚重棺蓋重重跌在梯台上,發出沉悶的一陣巨響。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我們是不是詐屍了?”商知淺一掀開棺蓋,棺材中驀地傳來一陣‘哢嚓哢嚓’聲,隻見棺中的人全部走了出來。


    楚贏看著棺中走出來的人,聲音微顫道:“那不是我。”


    商知淺定眼瞧著棺中走出來的人,不僅發現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而且其他人她也認識,試問世間還有比這更離奇的事情?


    赫連勁,君昊胤,沈崇文,沈崇武,李揚彥,姒夭,姒酌,慕容霄,諸葛恪,包括她在內,剛好湊齊十副棺材。


    如果九轉塔是姒舜為了族人建造,眼前十副棺材裏的人,極大可能出自太子禦之手。太子禦是有多恨他們,恨不得用充滿詛咒的殄文鎮壓他們的靈魂。


    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當年發生什麽事,就被人無緣無故給詛咒麽?


    從棺中走出來的人紋絲不動的站在麵前,商知淺上前端詳一番,隻見棺材中連接著沉重的鎖鏈,似乎觸動了什麽機關,鎖鏈慢慢移動,將水池中的巨像托了起來。


    “是個機關。”商知淺淡淡道。


    楚贏從驚恐中回過神,順著商知淺的視線望去,就見先前渾濁的水池不知何時從中間托起一副晶棺,隻見晶棺中躺著一名女子,一張極其美豔的臉,烏黑長發沾著水珠,連帶皮膚都帶著瑩潤感。緊閉著的雙眼,雙手交握放在胸前,神情安詳平和,就像恬靜的睡覺,還等著清醒一般。


    令人注目的是她與先前壁畫的女子生得一模一樣,甚至比壁畫更逼真。因晶棺密封性好,曆經數千年歲月,她身上的飾品成色很純,泛著近乎炫目的光芒。


    商知淺重新回到水池旁,渾濁的水池不知為何突然變得清澈見底,這具女屍頭上戴著一頂頭冠,赫然與伏羲部族女族長的信物有著相同的雕刻紋路,做工之精巧,比之現今的工匠更加高超。


    晶棺從水池托起來,水池源源不斷冒出熱水來,商知淺聞到水中一股怪味,不由一笑:“難怪了,這是能治病的藥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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