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微一沉吟,在衡量這個榮譽副廠長,帶給自己的利與弊。


    周伯強笑道:“榮譽兩個字,其實就是個幌子,你就是咱們一廠的副廠長!因為在廠裏麵來說,你是從機修班的工人,直接提拔到副廠長的位置,為了堵住悠悠眾口,所以才加了這麽個頭銜,畢竟,別人並不知道你在外麵做出來的成就嘛!王林同誌,這一點,還請你不要介意啊。”


    王林笑道:“感謝周廠長的厚愛,那我卻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好啊!”周伯強拍拍大腿,“太好了!以後咱們領導班子,有了你這個生力軍的加入,一定能做出更大的成績來。改革開放啊,需要的就是你這樣有想法、有闖勁的年輕人!王林同誌,你一定要勇於挑起重擔,給我們一廠帶來新氣象!”


    王林道:“領導們的栽培,令我誠惶誠恐,我一定努力,不負這場韶華。”


    周粥驚異的看著王林。


    她無法忘記,第一次見王林的時候,是剛過完年,這個一米八高的大男人,那麽突兀的闖進了她的眼界,也闖進了她的生活,從此以後,兩人開始糾纏不斷、相愛相殺。


    沒想到,這個機修工人、初中生,居然一躍龍門,成了副廠長!


    這種蛻變,是她親眼目睹的,也是她從始至終在經曆的。


    他太厲害了吧?


    他是怎麽做到的?


    看來自己對他的了解,還是太過膚淺呢!


    難怪那個眼高於頂的李文秀,本來看不上他的,現在也臣服在他的膝下,成了他家的賢妻良母!


    這八個月來,王林的確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他不再穿那身洗不幹淨的、油膩膩的機修工裝,換上了裁剪得體的西裝革履,頭發梳得油光發亮,腰間別著BB機,夾著一個大皮包,開著大奔馳,動轍就是幾十萬、上百萬的投資,這樣的人走在街上,誰還敢瞧不起他隻是一個初中生?


    周粥想著心事,沒聽到周伯強在喚她。


    王林伸出手,往她麵前晃了晃:“周助理?昨天晚上沒睡醒吧?睡著了嗎?周廠長叫你呢!”


    周粥啊了一聲,微微紅了臉,問道:“廠長,喊我做什麽?”


    周伯強笑道:“周粥,你出個告示,把任命王林同誌為副廠長的事,公諸於眾,貼到廠裏的布告欄上。”


    周粥應道:“好。”


    周伯強道:“還有,上午九點,召開一個班組長、工段長以上級別的會議,請王林同誌和大家見個麵,講幾句話,所有人都得來!無故不得缺席!”


    周粥拿起筆記了下來。


    周伯強道:“另外,叫後勤科收拾一間辦公室來,給王林同誌辦公用。你看他現在每天來,都是坐我們廠辦。”


    王林嗬嗬笑道:“辦公室可以不用,我挺喜歡來廠辦喝茶的。”


    周粥白了他一眼,心想你這是想來喝茶嗎?你成心來調戲我的是不是?


    周伯強道:“就這些,你抓緊辦一下。”


    周粥一一記下來,說道:“我這就找人辦。”


    王林起身道:“我還有點事,九點之前,我再過來開會。”


    周伯強點點頭:“記得過來,今天這個會,你可是主人公。


    王林笑道:“這麽出風頭的事,我當然要來了。”


    周伯強哈哈一笑,隨即臉色一整,說道:“你爸媽要是還在,看到你小子這麽有出息,不知道有多開心啊!”


    王林臉色黯然,告辭離開。


    田曉青和吳大壯,已經站在王林家門口了。


    王林道:“我屋裏有人啊!文娟還在家裏呢!你們沒敲門?”


    吳大壯道:“敲過了,沒人開門。隻好等你回來了。”


    王林開門進屋,看到桌上的早餐沒動過,便知道李文娟還在睡懶覺。


    “師傅,田姐,你們稍微坐一下,我進去拿錢給你們。”王林道,“對了,我現在請了個司機兼保鏢,但最近也沒什麽用得著他的地方,要不也讓他跟著你們跑跑?減輕你倆的負擔?”


    田曉青道:“你信任的人,想必是沒問題的。你安排好了。”


    吳大壯道:“就是啊,你是老板,你說了算。”


    王林說的人,是指羅偉。


    他覺得,吳大壯和田曉青兩個人,每天都要帶這麽多錢往返,很是不方便,而且機場有嚴格的規定,行李不能超重的,超重的話,收的超重費用超級貴,還不如多請一個人,幫忙拎包,遇事也多個幫手。


    這一陣子,王林認真仔細的考察過羅偉這個人,感覺此人還行,人品端正,性格剛烈,嫉惡如仇,根正苗紅。


    王林笑道:“那我打個電話,請他過來,你們先帶他跑一跑,如果發現有什麽有不對勁的,你們一定要及時告訴我,我另委他用。”


    “知道了!你放心好了!你的錢,就是我們的命根子,誰也休想打這些錢的主意!”吳大壯拍著胸口說道。


    王林拿起家裏的話筒,打了個電話到小百靈大廈那邊。


    接電話的是蘇槿,王林告訴她,讓羅偉到他家裏來一趟,便掛斷了電話。


    他進到臥室,看到李文娟抱著一個枕頭,半趴著在睡覺,被子壓在肚子下麵,腰背全露在外麵,腿上的睡褲,縮到了膝蓋以上,露出白膩膩的一截小腿。


    “這麽大的人,還不會睡覺!受了風寒,將來年紀大了,你才知道腰痛!”王林搖了搖頭,拉過被子,幫她蓋上。


    李文娟驚醒了過來,睜開朦朧睡眼,看到是王林,糯糯的喊了一聲:“姐夫!”


    王林道:“太陽都曬屁股了,你還不起床?”


    李文娟道:“我再睡一會兒嘛!好久沒睡過懶覺了!”


    “那你蓋好被子。早餐放在桌麵上,自己起來吃,中午記得買菜做飯。”


    “哦!”李文娟翻過身來,她睡衣扣子鬆開了幾顆,風景白得晃眼。


    王林看了一眼,淡定的走開,拿皮袋子把錢裝好,提到外麵來。


    不一時,羅偉過來了。


    “王總好!”羅偉恭敬的喊了一聲。


    王林點點頭,指著吳大壯和田曉青,介紹道:“羅偉,這位是我師傅田大壯,這位是田曉青警官,他們都是幫我做事的。”


    “吳師傅好,田警官好,我是羅偉,請多多指教。”羅偉人倒也謙虛,彎了彎腰身,笑著說道。


    王林道:“羅偉,我安排你出個差,具體做什麽事,你跟著他們走就行了。你身份證帶在身上吧?”


    “隨身帶著呢!”羅偉說道。


    王林早就在廠裏拿了許多工作證明和出差介紹信之類的,請周粥簽好字蓋好章了的,需要用的時候,他隻需要填寫一下就行。


    他當即幫羅偉開了證明:“羅偉,你第一次出差,聽田警官的話行事,不可造次!”


    “明白,王總。”羅偉連連點頭。


    王林把證明遞給羅偉:“行了,你們去吧,一路小心!”


    田曉青等人向王林辭行,自去機場不提。


    王林走到臥室,看到李文娟翻了個身子,又睡著了,心想這小妮子,是真的缺覺啊!


    他幫李文娟蓋好被子,便準備回廠。


    剛出門,就看到隔壁的張美雲。


    張美雲咯咯笑道:“王林,上哪裏去啊?”


    “開個會。”王林想到李文秀的話,覺得鄰裏關係還是要處理好的,何況人家活成什麽樣,那是人家的自由,他也管不了。


    或許,在別人眼裏,他王林也是一個不正經的人呢?


    張美雲走近來,笑道:“你家有沒有好看的錄相帶?我在家怪無聊的,借你家的看看行不行?”


    “當然可以了。”王林道,“要不等晚上,文秀回來,你再來借?”


    “現在不行嗎?”張美雲咯咯一笑,“你家文秀不在家,你一個大男人,還怕我吃了你啊?”


    王林輕咳一聲:“進來吧。我家錄相帶有限,你自己挑吧。”


    “好啊!”張美雲扭著小蠻腰,款款走了進來。


    王林打開電視櫃的儲物門,說道:“都在裏麵了。”


    張美雲微微一笑,拉著裙子的下擺,提了上來,然後蹲下來。


    王林站著,往下一看,正好可以看低胸裙子裏麵的風光。


    他掃了一眼,便退到沙發邊坐下來,等她挑選。


    “你家怎麽全是這種帶子?”張美雲道,“就沒有好看一些的嗎?”


    王林道:“這些都是最好看的電影,不好看的,我還不買呢!”


    張美雲道:“你這就不懂了吧?港片有很多極好看的。我那邊多得很,你要不要去挑幾盤過來看?”


    “我沒時間,我等下還要開個會。”王林擺了擺手。


    張美雲挑了兩盒帶子,說道:“湊合看看吧!”


    王林起身,打開了房門,說道:“行,你拿著看便是。”


    張美雲道:“這麽急著出門啊?不請我喝杯茶?”


    “我真的要去開會,晚上你再來吧!”王林敷衍的說道。


    張美雲道:“好吧,那我先回家看錄相了!唉,這日子,沒個男人在身邊,好難捱啊!也就看看錄相打發時間了。”


    她走到王林身邊,拋了個媚眼,挺了挺胸,裝作不經意的碰一下王林手臂,笑道:“你說呢?聽說你老婆懷孕了,你是不是也有我這樣的感覺啊?”


    王林道:“我沒這種感覺。你找個工作,或許就不空虛了。”


    張美雲道:“你說得也對,你這麽厲害,介紹一個工作給我唄?我會好好感謝你的。”


    她一邊說,一邊用右手,輕輕劃過王林肩膀。


    王林輕咳一聲:“行了,我還有事,以後再聊吧!”


    他帶上房門,快步下樓。


    身後傳來張美雲那勾人心魄的笑聲。


    王林心想,老張兩口子都老實巴交的,怎麽就生了這麽個女兒?


    他開車來到廠裏,看看時間還早,便來整理車間找李文秀。


    “哎,王林!”丁石生提著修理箱,滿手油汙的從那邊走過來,“你怎麽來了?”


    王林道:“我過來看看。”


    丁石生笑道:“來看你愛人的吧?兩口子天天見麵還看不膩呢?”


    王林哈哈一笑。


    丁石生道:“到機修班坐坐吧?你好久沒回來過了。”


    王林笑道:“行啊,你這是在修什麽呢?”


    “剛上班就修一台精梳機!累壞了我!”丁石生道,“我們班裏也有幾個人分到分廠去了,他們不太想去,我倒寧可去分廠!”


    “為什麽?”王林照顧他,特意沒讓他來分廠的,因為李文秀說得對,到分廠其實就是分流了,未來怎麽樣改革,誰也說不好,還是留在申紡廠,才算是真正的國企工人。


    丁石生道:“分廠的機器簡單啊!而且過去了,說不定還能提個班長什麽的幹一幹!我進廠這麽多年了,業務技能也不比誰差——當然比不上你和師傅了,但我也還行是不是?可就是沒有提升的機會。”


    王林微一沉吟,說道:“你要是真想到分廠,這個事情還是可以操作一下的。”


    “嗬嗬,算了!聽說名單都定下來了,誰還能替我說情不成?我在這廠裏,就沒結交一個領導的!”丁石生搖了搖頭。


    兩人來到機修辦公室。


    機修辦到處是零件,散發出一種機油的味道。


    王林以前沒感覺,好久不來了,猛的一進來,聞到這麽大的味道,有些不太適應,嗆了一鼻子。


    鬧哄哄的機修班,一群油膩的大老爺們,看到王林進來,都圍了過來:“王林!大老板啊!聽說你在外麵發大財了!還記得回來看看兄弟們啊?”


    “王林現在是人生大贏家!開著大奔馳,每次接送美女老婆上下班,別提多出息了!咱們廠裏那些年輕女工,看著他兩眼放光呢!”


    “王林,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以前經常蹲在廠門口,看哪個女工漂亮?你小子眼光真高,屁股小了的不要,胸不大的不要,腰身不細的不要!臉蛋不漂亮的不要,身子矮一點也看不上,結果還真讓他抽中了頭彩,把整理車間的李文秀給搶走了!”


    “幸虧他搶得快,慢一步,我就上李文秀家裏提親了!”


    “哈哈哈!”


    大家都是開慣了玩笑的,王林也無所謂,而且他知道,這些人也就是口花花,沒有什麽壞心眼。


    這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傳來:“王林,這裏是我的機修班,你沒事來搗什麽亂?影響大家工作!”


    趙衛國坐在椅子上,冷眼看著王林,一臉的孤傲和不忿。


    王林淡淡的道:“我也是廠裏的一員,我愛上哪裏就上哪,關你屁事?你管得著嗎?”


    趙衛國猛的一拍桌子,冷笑道:“王林,你在外麵橫,我管不著,但在機修班的這一畝三分地裏,我趙衛國說一不二!你沒事就給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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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吼道:“你們都沒事做是不是?不去檢修機器了?小心我扣你們獎金!”


    王林冷笑道:“趙衛國,這麽久了,你這脾氣一點沒變,當著芝麻綠豆大的小官,卻作威作福!你這樣的人,就不配坐在機修班長這個位置上!我會向廠裏建議,下了你的職務!”


    趙衛國不怒反笑:“哈哈哈,聽聽!這狂徒!你憑什麽下我的班長職務?你現在連個工人都不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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