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軍家裏,濟濟一堂。


    王林等人坐的坐,站的站,都在幫周霞的婚禮出謀劃策。


    李文秀拉著周霞到裏麵房間去聊天。


    “霞姐,你真的願意嫁給金誌明?哪怕他還欠著十幾萬的債務?”李文秀問道。


    周霞這一次似乎是鐵了心要把自己嫁出去,嗯了一聲:“反正是要找個男人結婚,誌明各方麵的條件都不錯,我也算見多識廣的人了,以前當記者,在外麵采訪,什麽樣的男人都見過,金誌明的家庭條件、自身條件都配得上我。至於他欠的債,我並不在乎。王林事業剛起步時,不也問我家借過五萬塊錢嗎?隻要他走正道,這筆債很快就能還清。另一個角度來說,他能欠這麽多錢,說明他也是有能力的。是吧?”


    李文秀道:“明天結婚是不是太急切了些?我看過老黃曆,初三適合訂婚,初八適合結婚,你和金誌明大年初三訂婚怎麽樣?給他家幾天時間籌辦婚禮,初八正式結婚,到時民政局的人也上班了,你們可以把證給扯了。這可是你人生中的頭等大事,草率了可不好。”


    周霞道:“我不在乎這些世俗的禮法。”


    李文秀笑道:“我知道你不在乎,但你家裏人在乎。難道你就不想把自己風風光光的嫁出去。婚姻是需要儀式感的。”


    “好吧,那我和誌明商量一下。”周霞終於還是同意了。


    兩人出來,把李文秀的建議一說,大家都覺得好。


    錢玉英翻出日曆來,看了看老黃曆,笑道:“還是文秀用心了,初三的確適合訂婚,初八是個黃道吉日,適合婚嫁開業搬家出行!我看就依文秀的意見辦理吧?”


    周漢民等人都是民主的,隻要兒女同意就是萬事皆吉。


    金誌明一直在周軍家裏商量婚事,也同意照此辦理。


    事情總算有了告一段落。


    王林他們回到自己家裏,各自回房睡覺。


    李文秀先給寶寶喂了奶,又到沈雪房裏和她聊了聊天,問她還需要什麽東西不,被子蓋著冷不?


    沈雪笑著說一切都好,你家真有家庭的氣氛,我都想住下來不走了。


    李文秀說那你就住下來吧!就怕你男朋友不同意!又問她你男朋友今年沒回來陪你過年嗎?


    沈雪說他到國外出差了,又說他平時忙得很,難得見上一麵,就跟牛郎織女似的。


    李文秀隻知道她有個男朋友,但這個男朋友神秘莫測,從來也沒見過。


    聊了聊天,李文秀回到臥室。


    王林躺在床上,披著棉睡衣在看書。


    “我總覺得霞姐是在意氣用事。”李文秀躺下來,對王林說道,“她是反感父母給她找相親對象,覺得自己反正是要嫁人的,那就隨便嫁個人得了,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悲烈。”


    王林吃了一驚,放下手中的書,說道:“不至於吧?我看他們是真的聊得來。男女之間就是這樣,看對眼了一切好說。你看軍哥和我姐,也是一見麵就在一起,結果相處得挺好。那些談戀愛的,一談就是好幾年的,反倒難有好結果。”


    李文秀道:“生活真是多姿多彩,每個人的生活也是不一樣的。你看沈雪,那麽光鮮靚麗一個人,要什麽有什麽,結果找了個經常不在身邊的男朋友。”


    王林笑道:“或許人家樂在其中,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兩人聊著天,進入夢鄉。


    大年初二,王林和李文秀姐妹帶著寶寶回李家拜年,要吃了中飯才能回來。


    沈雪在申城也有一些同事朋友要走動,以前住的地方還有些老鄰居要去看看,她跟王林說好了,中午就在趙百靈家裏吃飯。


    年前考察團要來,王林讓趙百靈精心準備了一場演出,結果考察團並沒有前往小百靈大劇院,這場演出也就泡了湯。


    王林許諾給趙百靈的揚名機會也就沒有了。


    趙百靈今年真的是流年不利!做什麽都不順。


    這個年,她過的一點也舒心。


    愛秀集團的工廠隻放三天假,年初三就正式恢複生產。


    開工當天,王林來到廠區,給每個職工發了一個開業紅包,紅包裏裝著十塊錢,錢不多,隻為了討個好彩頭。這紅包對職工來說算是意外之喜,大家倒是歡天喜地,直誇王總大方。


    周霞和金誌明的婚禮如期舉行。


    王林等人當然都要參加。


    金誌明家庭條件其實算不錯的,雖然因為創業欠了些錢,但畢竟有一家公司在,有了幾天緩衝時間,金家按照時下的結婚禮俗,置辦了四大件、三金、婚禮所需的各種新衣服、喜被,彩禮也來得闊氣,來了2888元,這在當時也算得上高彩禮了。


    為了結這個婚,金家花了差不多一萬塊錢,以1990年的標準來說,算得上高規格待遇。


    周霞真的就這麽把自己嫁了出去,這讓周家人既高興又傷感。


    最舍不得的人當然是周粥了,她和姐姐是有感情的,周霞出嫁當天,周粥還哭了鼻子。


    讓王林意想不到的是,周霞嫁人以後,居然要辭職,要和金誌明一起創業。


    金誌明的公司需要幫手,而周霞各方麵條件都很出眾,她也願意陪著丈夫打拚,把欠債還清。


    王林當然隻能同意,隻是這麽一來,他身邊就少了一個得力的助手,人事總監的職位空缺了出來。


    沈雪在王林家裏住到了初六這天,街麵上的商店恢複營業,集貿市場漸漸紅火了起來,沈小靜和方芝從老家回來上班,她也就搬回了王氏別業居住。


    這些天住在王林家裏,雖然離王林近,但並沒有什麽便利,在李文秀眼皮底下,兩個人也不敢有什麽舉動,甚至連眉來眼去也變得十分謹慎。再加上王林上班以後,在外麵的時間多,在家裏的時間少,兩人也就晚上睡覺前能見上麵聊上天。


    沈雪在王林家裏住了一段時間,這才明白王林之前所言非虛。


    王林陪伴沈雪的時間,真的不比李文秀少。


    而王林給予沈雪的一切,都比李文秀要多!


    沈雪是知足的,她對王林的愛意有增無減。


    元宵節一過,時間就來到了1990年的2月中旬。


    從開工以來,周粥為了竹纖維生產基地和幾家加工廠建設的事情,忙得不可開交。


    周粥憋足了勁,要在今年四月份的春季廣交會上,拿竹纖維這種新型產品參展,準備大放異彩,完成自己擔任廠長以來的逆襲。


    她年紀輕輕就擔任了申紡一廠的廠長職務,各個方麵的工作做得很到位,生產管理、人事安排、產品銷售,各個方麵做得不比周伯強在位時差。


    但周粥是個要強的人,她並不滿足現狀,鉚足了勁要做出一番大成就來。


    王林給了她一片天,她要在這片天地大有作為。


    以前她並沒有努力的方向。


    王林提出來發展竹纖維後,也就給了周粥努力的目標。


    周粥是個事業型的女人,她對感情的掌控,也永遠是占主動的。


    她已經很久不曾給王林喝粥的時間。


    王林甚至能感覺到她態度的一些變化。


    尤其是周霞出嫁,對周粥的心情產生了極大的影響,隻是王林一直沒有時間和周粥單獨聊天相處,也無從了解她這種心理的改變。


    華竹廠現在有了兩個竹林基地,一個在申城近郊,一個在姑蘇。


    申紡廠打造了一家竹纖維紗線工廠,一家竹纖維麵料生產工廠。


    竹纖維麵料是指用竹子為原料經特殊工藝製成竹纖維,經紡織而成的新型麵料。具有柔滑軟暖、抑菌抗菌、吸濕透氣、綠色環保、抗紫外線、天然保健、舒適美觀等特點。竹纖維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天然環保型綠色纖維。


    竹纖維分為原生竹纖維和再生竹纖維。以竹子為原料,經特殊的高科技工藝處理,把竹子中的纖維素提取出來,再經製膠、紡絲等工序製造的再生纖維素纖維。


    因為竹子的生長不需要施用各類化肥,其自身又能產生負離子和防蟲抗菌作用,因此其生長過程中因無病蟲害而免除了農藥的汙染。


    竹纖維在製造全過程中采用高科技手段,不含任何化學添加劑。它具有良好的透氣性、瞬間吸水性、較強的耐磨性、良好的染色性等優良的特性。同時,竹纖維具有天然抗菌、抑菌、防蟎、防臭和抗紫外線作用。


    當然了,竹纖維麵料的缺點,也是顯而易見的。


    竹纖維毛巾較純棉毛巾來說,使用壽命較短,在使用一段時間後,竹纖維毛巾上的棉線圈很容易脫落,使得毛巾失去以前的柔滑軟暖,變得幹硬。應當使用柔順劑處理後在使用,相對於純棉織物來說,竹纖維產品的透氣性、瞬間吸水性在使用後逐漸減低,長期使用效果不如純棉織物。


    因此,這種產品更適合有一定經濟基礎的人群,習慣定期更換織物用品的人群。


    也正因為如此,王林在投資竹纖維產業時,也是做不一種出口產品來定位的。


    因為國情不同,竹纖維的產品在國內還沒有相應的土壤和廣大的市場。


    除了紗廠和麵料工廠以外,華竹廠還在姑蘇投資了一家毛巾廠、一家襪子廠、一家嬰幼兒衣服廠、一家內衣工廠。


    竹纖維的特性,用來生產童裝針織麵料、少女的內衣針織產品再合適不過。


    周粥心裏的夢想越大,她承受的壓力也就越大。


    她對竹纖維寄予了厚望,想靠著竹纖維產品來打開紡織品產業的另一片天空!


    王林很難理解周粥心裏的壓力。


    因為王林知道竹纖維有未來,這種新型的環保產品,將來肯定能被廣大人民群眾所按受,也能成為第五大類的紡織原材料。


    但周粥並不知道這一切!


    在她看來,這一場巨大的投資,就是一場豪賭!


    投資了幾千萬,如果不能回本,不能打開銷售市場,那她這個廠長就是失職的。


    她甚至不敢想象,如果竹纖維投資失敗,她將如何麵對申紡廠的領導和職工?


    如果真有那一天,周粥引咎辭職都算輕的!申紡廠幾萬職工的口水和謾罵,就能將她吞沒!


    這筆資金雖然是王林投的資,但也有好幾千萬呢!如果失敗的話,她又要怎麽樣給王林一個交待?


    在多方麵的壓力之下,周粥把全部的精力和時間都投入到了這場竹纖維的經營生產中來。


    她哪裏還有心思和時間去和王林吃粥?


    工作忙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姐姐的突然出嫁,給周粥帶來了極大的心理衝擊。


    周霞說得對,她一出嫁,接下來就輪到周粥了。


    周粥又要怎麽樣扛住家裏逼婚的大棒?


    除了這些煩心事,周粥心裏還有一個大秘密。


    小年那天,她本來想和王林說的,但又沒有講出來。


    這一拖,時間就來到了2月18日。


    這天是周末,忙了近半個月的王林和周粥等人,終於難得有一天休息。


    周霞的忽然離開,給王林在人事管理上帶來極大的困擾。


    因為愛秀集團的員工,大多來自申紡廠的分流職工。


    周霞的身份,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可以方便的在各個工廠之間遊刃有餘,其它工廠的領導們,衝著周漢民,也不敢對她稍有微詞。所以周霞想調動什麽人,基本上都是可以的。


    現在周霞一走,王林的工作量增加不說,和其它工廠的溝通也變得婆婆媽媽起來。


    這天休息,王林來到三樓周粥家裏。


    周粥一個人住。


    她正在彈琴。


    工作之餘,她唯一可以用來舒緩壓力的事情,就是彈奏。


    王林自己開門進來,走到她背後,抱住她,親了一下她微涼的臉。


    “你怎麽來了?不陪你的李文秀?”周粥抿嘴一笑。


    “來看看你。”王林笑道,“你姐出嫁了,你又是一個人住了,害不害怕?”


    “不害怕,我習慣了。”周粥道,“一個人住多清靜啊!我要是想找人聊天,可以下樓找你們。”


    “別彈了,過來坐下,我們聊聊天。”


    “好啊,我正好有事找你談呢!”


    周粥十指在鋼琴鍵盤上掃了一下,鋼琴發出清脆悅耳的音樂聲。


    她把琴蓋放下來,又拿宋錦蓋在鋼琴上,這才站起身來,輕輕推開王林:“你先別抱我,我有話問你。”


    “什麽事?搞得這麽正式?我心裏怕怕。”


    “嗯,這事的確很重要。你的回答要是讓我滿意,我可以繼續和你好。你的回答要是讓我不滿意,我就離開你,像我姐一樣,隨便找個人嫁了。你知道我姐為什麽這麽快結婚嗎?因為她的愛情已經死了,她不再需要愛情,她要的隻是一個婚姻、一個家庭,那麽和誰在一起過日子不是過呢?離開你以後,我也會這麽選擇的!”


    “……”


    王林忽然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周粥變了!


    她當廠長以來,因為經常的發號施令,性格變得越來越強勢。


    在她麵前,所有人都是乖乖聽話的下屬,長期的上位生活,讓她更有一種領導者的威勢。


    她的這種改變,可以說是成長。


    這是王林願意見到的。


    可是王林喜歡的,還是以前那個嬌俏活潑,喜歡惡作劇,動不動就懲罰一下王林的周粥。


    現在的周粥太過冷靜,太過理性!


    王林皺了下眉頭,在沙發上坐下來,緩緩說道:“你最近改變挺大!”


    周粥抿嘴一笑:“不喜歡我了?”


    “不喜歡這樣的你!”王林直接說了出來,“你這樣子,讓我感到十分的陌生。我喜歡以前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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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粥抿住了櫻唇,她的心變得柔軟起來,走到王林,捧起他的頭,和他親吻。


    一個長長的吻過後,周粥俏皮的笑了笑:“現在呢?還陌生嗎?我發現你特別像個小男孩,隻要不給你粥吃,你就會生我的氣。我和你好,你就說我可愛!我不和好你,你就說我陌生!”


    王林將她抱起來,橫放在自己腿上坐著,說道:“你在想什麽?告訴我。這段時間,我發現你不對勁。”


    周粥幽幽一歎,說道:“我壓力好大!王林,你知道嗎?”


    “工作上的壓力?”


    “一部分是工作上的壓力。還有來自家庭的壓力。我姐出嫁以後,我就是下一個被父母逼著相親的人。一個大姑娘,二十多歲還不出嫁,就是一種罪過。”


    “你是怎麽想的?”


    “我還能怎麽想?我當然想和你這麽一直好下去!可是你覺得可能嗎?或許,真像你之前唱的那出折子戲一樣,我們之間隻能過幾年少年的夫妻。最後終究隻能各奔東西。”


    王林的臉色,漸漸變得凝重。


    周粥輕撫王林的臉,眼神迷離的說道:“對不起,王林!或許我們的緣分,真的走到頭了。我希望,不管我將來做出怎麽樣的決定,你都不要恨我。”


    她的語氣,忽然間變得落寞而又傷感:


    “王林,當我知道沈雪也是你的情人時,我有過很多想法,想質問你,想罵你一頓,可是我現在想清楚了。我離開你以後,你還有沈雪,你也就不孤單了。是吧?”


    王林身子巨震:“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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